第六十五章

        俗话说得好,  儿大不中留。

        江缘叹了口气。

        不过他并未纠结许久，转头就打开了一部电影看。

        ——反正小的跑了，还有大的。

        问题不大。

        海国的电影特效十分牛逼，且是全息模式,  让观众充□□临其境,  小人鱼十分震撼，不过剧情就只能算差强人意了。

        就在电影后期,  江缘听男女主谈恋爱,  听的昏昏欲睡时，苏管家前来房间,  带着喜气说：“小少爷，裴小姐醒了！”

        嗯？

        醒了？

        江缘金色的鱼尾愉快地摆动了两下。

        十分钟后，江缘坐在轮椅上,  抵达裴氤的房间。

        裴氤靠坐在床头,  她虽然醒了,  但似乎很怕光,  房间内的窗帘拉着，脸色在橘黄色的灯光下瞧着依然苍白。

        听到门口的动静，她转过头来,  视线凝在江缘金色的鱼尾上时,  她瞳孔缩了缩,  眸中流露出一丝迷茫。

        江缘：“你好。”

        “您好。”

        裴氤抿了抿唇,  声若蚊蝇说，“我记得你。”她声音很软,  很好听,  轻声道,  “我记得你的歌声。”

        ——虽然这些个日日夜夜,  裴氤一直处于昏迷状态，看似在沉睡，但其实脑部还是活跃的。

        在无尽的痛苦中，就是面前这条金色小人鱼的声音，一直在尽力安抚她，带着她的双眼去看这个世界依然美好的东西……

        裴氤垂下眼睫，几乎能透过严严实实的被子，看到里面自己已经变形的，丑陋的双腿。

        一旁。

        苏管家见双方都没有再出声，心道，小少爷平日就不怎么爱说话，虽然最近一段时间变得开朗许多，话也多了，但今天毕竟是第一次见到清醒的裴小姐，不知道聊什么是很正常的事情。

        他正准备主动打破彼此之间的宁静，就见面前的小人鱼成功打开终端，咣咣咣拉出几个足足十几个g的文件夹。

        小人鱼金色的鱼尾在水箱中悠闲地晃了晃，介绍说：“看，这是我最近整理的一些好看的小说，电视剧，电影什么的，你闲着无聊都可以看看。对了，我还在打一个游戏，在里面可以看风景，吃美食……”

        苏管家：“……”

        苏管家站在一旁，看着小少爷侃侃而谈的模样，突然笑了下。

        是他多虑了。

        ——小少爷鱼美心善，都能和将军好好相处，何况是裴小姐呢？

        他乐呵呵地站在一旁，听小人鱼安利。

        就在这时，戚渊进入房间。

        他一身风衣，瞧着风尘仆仆，显然是听到裴氤苏醒的消息刚从外面赶回来的。看到房间内的苏管家和小人鱼，戚渊脚步一顿。

        苏管家当即低垂下头，恭敬解释：“之前小少爷一直比较关心裴小姐，我听闻她醒了，就带小少爷来看望一下。”

        戚渊：“嗯。”

        另一边，江缘已经成功将他之前收集的一些资料给裴氤发过去，看到裴氤好奇点开的模样，顿时成就感满满。

        嘿嘿嘿。

        江缘心想，虽然摆烂很爽，且一直躺平一直爽，但是，至少在这一刻，他觉得稍微努力一下也不是不行。

        此时听到苏管家的话，小人鱼才转过头，眨眨眼。

        一人一鱼对视的瞬间，戚渊不自觉看向小人鱼柔软的唇，几乎能回忆起那时候的触感……

        他飞快收回目光，望向裴氤，嗓音低沉问：“感觉怎么样？”

        床上的裴氤没吭声。

        她有些紧张，视线在戚渊和江缘身上来回转。

        小人鱼见状说：“将军是个好人。”

        裴氤闻言，轻轻“嗯”了声。

        虽然她信小人鱼，却无法忽视戚上将身上不自觉流露出来的肃杀气息，裴氤几乎能从对方身上闻到鲜血的味道。

        裴氤心想，这是一个很恐怖的人。

        苏管家始终站在一旁，见状说：“小少爷，将军应该有很多事情要问裴小姐，我们……”

        戚渊开口打断：“他留在这里也可以。”

        江缘：“。”

        唔。

        一般来说，知道的越多，死的就越快……

        小人鱼非常想一口回绝，但下一秒，就听戚渊说：“她怕我。你走后她可能什么都不会说。”

        江缘一顿，见床上的裴氤果然抿着唇，正用紧张且渴求的目光看着他，只好弯了弯鱼尾，留下了。

        待苏管家出去后，戚渊开门见山，对裴氤说：“是我把你从暗集上拍卖回来的。”

        裴氤：“……”

        裴氤双手紧紧抓着床单，目光涣散。

        她形似鱼尾的双腿在被子下，遮盖的严严实实。

        “你叫裴氤，d-23星球人，今年24岁，是在当初18岁生日当天庆祝时，被人故意灌醉后拐卖至暗集，被太子的人买下后秘密送往改造基地。”

        大约是在军营待久了，戚上将说话公事公办，几乎没什么起伏，听着就像是在审问犯人。

        江缘抿了下唇。

        他转头拉了下戚渊的衣角。

        戚渊视线落在小人鱼纤细白皙的手指上，却并未停下话语，他继续说：“在进入改造基地后，前期的三年时间，你一直都在被迫适应人鱼的各种生活。明明身为人，却被压入水中，无法呼……”

        “够了！”

        裴氤身体剧烈颤抖，双手抱头，指甲几乎嵌入头皮之中。

        随着戚渊的话，她的脑海中满是当年受过的折磨，而她的泪，早在之前就已经哭干，此时根本流不出半滴。

        即便她怕戚渊，也终于忍不住出声打断。

        不。

        不要再听当年的事情……

        江缘：“……”

        江缘的身体往前探了探，伸手请抚裴氤的手腕。他闭上眼，张开唇，一道轻柔的歌声响起，如春风抚过裴氤的精神。

        床上的裴氤情况终于好上许多，但刚刚发生的一切，似乎已经用尽了她所有的力气，在这种安逸的声音中，她很快闭上眼睛，躺在床上睡过去，松开的手里，还能清楚看到数十根带着毛囊的头发。

        ……好疼。

        而且好可惜。

        身为程序员，江缘默默为头发哀悼一瞬，他回头，看向皱着眉头的戚渊，轻声说：“先出去。”

        戚渊脚尖一转，先朝向江缘，之后立刻转向门的方向，径自出去了。

        过了会，苏管家进来，这才把江缘推出去。

        江缘：“。”

        倒也不必如此避嫌……

        等门阖上，走出一段距离，江缘才不赞同道：“你刚刚不该那么说。”

        “这是她的经历，也是她早晚要面对的事。”

        戚渊却神色淡漠，他似乎想到什么，不悦道，“逃避并不会让过往的一切都消失，只会让她成为一个连刀都拿不起，连仇都不敢报的懦夫，也会让她变得更好欺负，任人宰割，最后甚至失去自我……”

        江缘：“可你也会有不想提及的过往和伤疤……”

        “不。”

        戚渊眼睛眨也不眨，斩钉截铁道，“我没有。”

        他看向江缘，轻嗤一声：“怎么？要我把我的曾经一点一滴全部都跟你讲一遍吗？”说着，戚渊用一种怪异的语气说，“比如当初父母双亡，被舅妈赶出家要饭，再比如被丢到边缘星自生自灭，精神紊乱却不能回首都星，还是说你的同族人鱼对我下药，导致我——”

        江缘：“……”

        戚渊说到一半，突然触及轮椅上小人鱼纯净的金色眼眸，话语一顿，剩下的内容立刻全部都噎了回去。

        他的唇动了动，却没再说任何话，直接转身大跨步走了。

        江缘：“。”

        ……怪。

        大老板今天怎么跟吃了炮仗似的？

        而且他当时也不是那个意思……

        不过对方的想法，江缘确实有些不能理解。

        在他看来，对受害人一方来说，或许“走出来”“面向新的生活”，才应该是最重要的。

        一旁，苏管家叹了口气：“小少爷，您别生气。其实今天……是上将父母的忌日，也是当初将军被舅舅一家赶出来的日子。”

        江缘一愣。

        他突然不合时宜地想起游戏中失踪了的宣仞。

        “而且。”

        苏管家又说，“将军做事会尽量确保万无一失。除却裴小姐外，将军还见了另外一名实验后的‘人鱼’……他如行尸走肉般，并不愿意脱离他现在的生活，但是……他过得不好，非常不好。”

        ——会出现在暗集内的人，都是一些有特殊癖好的人，再加上如裴小姐一般的改造人鱼，在暗集的顾客们看来，并不是真的人鱼，当然也没那么珍贵，只会激起一些人心理上阴暗的部分……

        苏管家想起跟随戚上将看到的画面，眉宇间满是愁绪。

        他长长叹了口气：“将军兴许是恨铁不成钢，怕裴小姐也迷失了自我，一时间说话重了些。这种行为确实不妥当，但他绝对不是在针对您。”

        江缘没吭声。

        苏管家欲言又止，最终还是没再劝。

        晚上。

        江缘躺在礁石上，难得失眠。

        他自认什么都没想，大脑放空，却依然睡不着。

        月上梢头时，房间门骤然被推开。

        戚渊直接进入房间。

        他视线落在礁石上的小人鱼身上，踩着军靴直奔水箱，在江缘懒得动弹，轻眨眼时，一把小人鱼拉起来，二话不说，堵住后者的唇。

        这是一个热烈的吻。

        江缘被迫仰着头，感受着激烈的唇齿交缠。

        待两人分开时，已经不知道是多久过去，连周遭的温度都比之前高了些许。

        江缘耳鳍抖了抖。

        面前，戚渊则轻哼一声。

        他伸手捏住江缘的下巴，猩红色的眼眸里满是冷酷：“小人鱼，谁给你的胆量，让你之前主动亲我的？”

        江缘：“。”

        草。

        算了，还是毁灭吧。

        江缘一副死鱼眼，最后没忍住，金色的鱼尾突然扬起，“啪”的一下，成功把二老板扇水里了。

        嗯，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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