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十八章
接下来的几天,陈克再次进入了几乎不修不眠的时间。首先是前来拜访的客人络绎不绝。这些人里面不少都是读过书,或者小作坊主之类。他们或者是看了海报,或者是偶然遇到,或者听别人介绍,总之,看了游缑的讲座之后。这些人希望让孩子报名入学。
陈克私下把这些人称为“添乱”的。但是这批人对陈克来说还是很重要的,由于缺乏社会关系,就绝对不能得罪家长。直到齐会深兴冲冲的告知陈科,一位叫做马相伯的老先生想见见陈克。陈克心道,这得多大的面子才能让齐会深亲自来给自己通告啊。
“文青,一定要去!”齐会深激动的有些失态了。
“怎么回事?”陈克很奇怪。
经过齐会深的一番介绍,陈克当时就呆了。这位马相伯先生居然就是复旦大学的创始人。
陈克对中国的学校史从没有研究过,所以他不知道。马相伯创建了震旦大学。光绪三十一年春,耶稣会欲变震旦为教会学校,以让马相伯“养病”为由,委任法国神父南从周(perrin)为总教习,改变办学方针,另立规章,学生大哗,摘下校牌,全体退学。马相伯看到退学学生签名簿时,老泪纵横,决意站在学生一边,并得张謇、严复和袁希涛等名流的支持,在江湾另行筹建复旦公学(今复旦大学),于中秋节(1905年9月13日)正式开学。马相伯任校长兼法文教授,聘李(登辉)—并非台湾的那个—任教务长。光绪三十四年,由耶稣会接办的震旦大学拟迁址卢家湾,马相伯仍以办学为重,不计前嫌,捐现银4万元,公共租界和法租界地基8处(当时价值10万多元),以购置吕班路(今重庆南路)土地100亩,建造新校舍(后来的上海第二医科大学,已于2005年7月18日与上海交通大学合并)。
而这位马相伯1902年筹建震旦女子文理学院,1952年改名为上海市向明中学。
震旦大学,陈科不知道,但是齐会深说出复旦公学的时候,陈克就算是再笨也不会联想不起来复旦大学。原来陈克搞的这次大讲座,已经是上海满城皆知的事情。游缑女先生闪亮登场,更是一大亮点。结果连马相伯先生都被惊动了。他听了学生们给他讲了课程,而且又看了免费散发的几份黄浦评论,对这套科普讲座极为满意。震旦大学的退学学生里面,有些就参加了黄浦学社的讲座,通过学生的回报,马老先生听说这个大讲座的主持人居然是一个从未听说过的海外留学生。关于游缑的传言,也有一些。这位老先生倒是有了兴趣,他干脆让人找到齐会深这个本地人,让后邀请陈克一晤。
这种德高望重的老先生发话,陈克自然不能不去。听老先生的意思,除了陈克,他还希望见见最近大出风头的游缑女先生。陈克连忙让齐会深去通知游缑,另外,陈克立刻派了何足道修书一封,何足道出了钢笔字不错,毛笔字也相当了得。信里面恭恭敬敬的求见马先生。然后派何足道拿着这封信亲自去求见马先生。
陈克接着把游缑的讲义给整理出来,想了想,又把自己讲课的稿子拿出了一部分。这是陈克马上就要开讲的《天演论》的讲稿。其实这已经不仅仅是天演论了,陈克在里面还写了包括太阳系和地球情况,自然生态等等相关的内容。这本来就是要全体党员们学习的东西,陈克力求让知识更加丰富些。
齐会深带着游缑回到作坊不久,何足道就回来了。带回来的是马相伯先生的亲笔信,陈克的信写得很客气,说无论何时,马先生觉得方便,他就会和游缑等朋友前去拜访。
马先生的回信同样客气,信里面说,他也听说了陈克的讲课安排,白天都有课,大家约在今天晚上见面。陈克简单的安排了一下,自己就拎着沐浴露和洗发水跑去浴室洗了个澡。换了一身衣服之后,陈克香喷喷的出现在大家面前。
“娘娘腔!”游缑妒忌的给了一个定语。
一行四人出发了。
上海这个城市的街景在1905年十分扯淡,陈克无论如何都看不下去。最近的事情如此之多,陈克看着各色人等,突然生出一个念头。“会深,我准备在黄浦书社建成后,搞几个社会调查。”
齐会深和陈克挤在一辆黄包车里面,“社会调查?调查什么。”
“我们既然要集结革命同志,这不懂社会情况,革什么命。所以必须社会调查。通过调查分析社会的动态。让参与社会调查的同志们得出一定要革命的结论。”
“那要调查什么?你看上海这么多人,他们都是哪里来的?农村为什么过不下去了?我设想的调查目的,是工业制度冲击下,传统小农经济的解体情况。”
“小农经济解体?”齐会深倒是听陈克说过小农经济这个词,也大概能理解,“小农经济怎么解体的?”
“简单的说呢,因为有钱人,例如你家老爷子,大肆买地。呵呵,小农经济就解体了。”
齐会深思考了一下,“那文青的意思是说,工业制度飞快的造就了大批我父亲这样的富人对吧?”
“你看到了要害。现今,不是外国的工业体系来彻底粉碎中国的小农经济,就是中国自己的工业体系粉碎小农经济。反正小农经济注定破产。”
“归根结底,必须人民革命。”齐会深点头称事。如果在以前,齐会深会为自己能够看到社会本质感到兴奋。但是在现在,他已经没有任何情绪的波动。陈克已经揭开了最初蒙住齐会深双眼的迷雾,他已经可以自己去搜寻线索和道路了,“我会安排此事。”
两地相距不远,两人还没有谈完详细安排,就已经到了。四人站在马老先生的住所前整理了一下衣服。游缑抬起自己的袖子闻了闻,瞪了陈克一眼。陈克二话不说,从口袋里面掏出一小瓶花露水,对着游缑喷了两下。游缑虽然不见得喜欢这个味道,但是女孩子香香的总是好些。她一把拽过陈克手里面的花露水,塞进了自己的口袋。众人都知道陈克的好东西很多,只要有可能,大家都会尽全力顺走一两件小东西。看到游缑这么机灵,齐会深顿足捶胸,后悔自己手慢了。
又最后一次互相检查了一下装束,游缑突然问,“文青,你倒底有多少手表?”因为讲课,陈克把自己的手表借给了游缑。这次出来,陈克干脆又戴上了另外一块。
“这事情回去再说。”陈克可不想纠缠过多。再纠缠下去,恐怕手表都得被顺走。
马相伯老先生清瘦俊朗,精神矍铄。留了一把民国文人常见的胡须,颜色都已经接近纯白了。简单的寒暄了几句,马先生就直接切入主题,复旦公学马上就要开学,他希望陈克能够在开学前在学校办一次讲座。内容就是这次陈克办的大讲座的课程。
陈克连忙把两份文稿递了过去。马先生对化学那部分不是太在意,随意浏览了一下就放下了。但是第二份文稿的封面,何足道俊朗的字体写着五个大字,《进化论大述》。
甲午海战的惨败,再次将中华民族推到了危亡的关头。此时,由著名人士严复翻译了英国生物学家赫胥黎的《天演论》,并于1897年12月在天津出版的《国闻汇编》刊出。该书问世产生了严复始料未及的巨大社会反响,维新派领袖康有为见此译稿后,发出“眼中未见有此等人”的赞叹,称严复“译《天演论》为中国西学第一者也”。从此天演论就成为著名的书籍。得到了当时学者们的一致推荐。
马相伯和严复关系甚好,复旦公学的成立,严复给了很大的支持。他知道《天演论》的作者是自称是“达尔文的斗犬”,达尔文的名著就是《进化论》。看到这个名字,老先生立刻就来了兴趣。翻开第一页,上面却不是严复著名的那句“物竞天择,适者生存。”而是荀子的话,“天行有常,不为尧存,不为桀亡。从天而颂之,孰与制天命而用之?”
严复的天演论用的是文言文,陈克的这篇《进化论大述》讲稿却是白话。讲稿分为七讲,第一篇是宇宙与太阳系。第二篇是海洋。第三篇是到第七篇则是亚洲、欧洲、非洲、美洲、澳洲。讲述这些地区的各种生物特点和进化过程。各种生物的互动与发展。严复的天演论算是政治书,而陈克的这篇则是科教书。
陈克看过《天演论》,也看过《进化论》。虽然天演论如此流行,但是陈克并不想讲天演论,他的这次讲座,本来就是党课讲座,鼓动进步青年的,所以《天演论》的内容陈克觉得就空洞无味了。真正的戏肉是陈克的第三部分课程,名字是《中国文化传承与唯物主义的兴起》。但是文稿尚未完成,陈克还不敢拿出来献丑。
随手翻了几页,看到《进化论大述》是一部科教书,马老先生也放下了。
游缑的课程只剩了最后一天,所以马老先生建议这个课程在后天开始。陈克立刻顺竿爬,他请求老先生把礼堂让他暂用,陈克本来准备在周元晓的作坊进行的课程,能否就转移到复旦公学的讲课地址。陈克表示,借用复旦公学的地方,陈克会专门支付一笔场地使用费。陈克的讲课是公开课,不收费。马老先生自然不会肯收这笔钱。谈妥了事情之后,陈克他们起身告辞。
去的时候赶时间,众人坐了黄包车,回来自然不用这么奢侈,众人干脆步行。
“文青,你还真的会顺竿爬。”齐会深笑道。
“君子可以欺之以方。”陈克也笑道,但是笑容随即变成了苦笑,“可惜时间不多,不然的话我倒是想去这学校混个教授什么的。”
“为何时间不多?”齐会深奇怪了。
“年轻学生们有理想,有热情,本来是培养革命者的好地方。但是安徽这两年民间*甚多,若是在上海耽搁一两年,这时机就错过了。”说完,陈克谈了口气。
齐会深没有接腔,陈克和他谈过一些到安徽去的详细情况。也列出了需要的几个条件,现在这些条件都没有满足,陈克必须全力在这准备工作上。而齐会深已经下定了决心,要跟着陈克一起到安徽了,他自然不能自告奋勇主持在复旦大学的学生宣传工作。
回到作坊,这些课早就散了。但是院子里面,华雄茂却和两个人在一起坐着聊天。见陈克回来,华雄茂介绍道:“文青,咱们贴的海报有人来了,就是这两位先生。”
那两人听了华雄茂的话,连忙起身。左边这位四十多岁,一瞅就像是个穷酸,举止间装模作样。右边这位20岁上下,穿了深蓝布长袍。这布料怎么瞅怎么眼熟,怎么看怎么像自己染出的布。华雄茂注意到陈克的视线,对着陈克挤挤眼。陈克华雄茂肯定是注意过了。
陈克请两人坐下,那位40多岁的先生便吹嘘自己熟读二十四史,绝对能帮上大忙。正在吹嘘间,陈天华也已过来坐在旁边听着。陈克随口试道,“这位先生,汉武帝时期的张廷尉张释之都判过哪些案子?”
张释之不是汉武帝时期的人物。陈天华听了这话,知道陈克不安好心,差点笑出声来。那位穷酸很明显就答不上来。他哼哼唧唧的想说,又不敢说,憋得脸都红了。还是说不出来。陈克很礼貌的把他打发走了。
回来之后,没等陈克说话,那位年轻人就坦然说道:“我看海报上写的,是让我找书上相应的内容吧?”
“没错。”
“有人告诉我到哪里找,对吧?”
“没错。”
“这位先生,那您就别试探我了。我二十四史都没有看全,让我按照海报上的那样做事,我能做。您若考我,我什么都答不上来。”
陈克、华雄茂都是眼睛一亮,陈克问道:“那你读过什么呢?”
“《史记》。”
“方才那问题可否能回答?”
“一个是惊马,一个是盗玉环吧?”
“那我方才说错在哪里?”
“应该是汉文帝,不是汉武帝。”
陈克和陈天华都是一笑。陈克接着问道:“今天能开始工作么?”
“我看海报上写,这里提供住宿和伙食?”
“对。”
“让我先吃饭行么?”
听了这话,华雄茂再也忍不住,大笑起来。
“请问贵姓。”
“免贵姓谢,名明玄。”
“贵庚。”
“24。”
“有何功名?”
“秀才。”
“那么咱们吃饭吧。”
哪怕只是多出一个人,只要有用,整体的效率都会飞速提高。且不说谢明玄的史书功底,就一条能与人沟通的能力,就让大家十分喜欢。双方的交流没有任何障碍,干得快点慢点真的不是问题。有了谢明玄的帮助,陈天华被解放出来了一小半时间。文稿的撰写速度快了很多。
这份《中国文化传承与唯物主义的兴起》,就是陈克的唯物主义历史观。毛爷爷说过,“没有调查就没有发言权”。马克思对中国几乎一无所知,所以他的著作里面对中国的说法就有些荒谬可笑了。欧洲的奴隶制、封建制度、资本主义制度的进程,套在中国身上并不合适。中国在夏商周时代,奴隶制还算是大规模存在,分封模式的封建制度也是政治形势的主要结构。自从公元前221年,秦始皇统一六国之后,“立郡县,废分封”,中央集权的时代开始了。封建制度偶尔在历史中出现,却不再是中国政治制度的主流。
如果把这种政治制度的变化作为分野的话,中国两千多年前就走出了封建时代。
到了公元605年,隋朝大业元年开始实行科举制度之后,世袭贵族集团的存在就遭到了不断的削弱。欧洲第一个真正的平民出身的国家元首,只怕得算是1933年上台的小胡子。在欧洲,一介平民想出将入相,他可以洗洗睡睡了。但是在中国,这并不是一个幻想。科举制度无论有多么不公平,但是这个公开统一考试,已经是所有不公平当中最公平的。科举制度坚守了公平的底线。
宋朝,明朝都有着资本主义制度的活跃,唯一与欧洲不同的是,资产阶级没有上台组成政权而已。而且欧洲的资本主义制度占据优势,也是在资本主义制度与工业革命结合后才完成的。
所以,陈克认为马克思对中国的评论是不实事求是的。而当年国内的那些人胡乱跟风,生搬硬套。陈克自认为是个**信徒,所以他本着唯物历史观的态度,认为这些人都有历史局限性,都在乱弹琴。
如果拥有皇帝就算是封建制度的话,过欧洲这么多国家,存在国王的也不是少数。即便经历过两场世界大战,欧洲的王冠也只掉落了三顶,俄国、奥地利、德国。陈克从来不明白一件事,一个还存在国王的国家,一个王室家族的生殖系统比人民选票更高贵的国家,居然也敢腆着脸自称民主国家。这是何种的滑稽。
《中国文化传承与唯物主义的兴起》,这部源自陈克各个时期学过的唯物历史观的书籍总和,还是需要和中国历史结合的。陈克同样是中国文化的爱好者,从三岁起,他学的就是唐诗宋词,论语和《成语故事》。在熟悉现代汉语之前,他首先熟悉的是文言文。在他学会用“愚不可及”批评别人之前,陈克已经知道,孔子是如何用这个词来赞赏那位圆滑政客的。
再加上网络上进行过那么多次的争辩,看过那么多相关的文章资料,陈克对这部“大作”的前景很乐观。这不是21世纪,这是1905年,处于文化沙漠中的中国,这本书一旦面世,陈克对它的影响力非常有信心。
游缑对陈克的工作并不很在意,这些天她的所有注意力焦点都被公开讲座占据了。面对几百人讲课,是一个极大的挑战和刺激。游缑从来不知道,居高临下的视角会产生如此的不同。一个人同时注意到几百人,在生理学上是不可能的,这点游缑听陈克讲过,而且她也如此认为。但是站在讲台上的时候,下面几百人的反应,游缑却觉得自己能够看得清清楚楚。特别是几百人情绪的变化,会随着游缑讲课的内容而不同。
当游缑讲到大家不懂的知识,一部分人会更加注意,另一部分人会迷惑,还有些人干脆就放弃了。而那些试验一开始,所有人的注意力就会被吸引过来,无论他们懂不懂。这些天的讲座,让游缑生出一种能够控制别人的感觉。这让她有一种极大的满足。
而且报纸上已经刊登出有关游缑的新闻了。游缑不敢让别人看,她自己偷偷把报纸带回家,关在屋里面偷看。每一个关于她的文字都给游缑如此的兴奋。那些赞扬的文章,让游缑笑开了花,批评她的文章,游缑就对其嗤之以鼻。然后强忍着写信给那家报纸的冲动,把批评自己的文章放到书房的角落去。
这是讲课的最后一天,游缑把衣服整得干干净净,一尘不染。淡淡的用了脂粉,又拿出从陈克那里顺来的花露水在身上喷了喷。游缑小姐一身清爽的前去讲课了。刚出自己的房门,迎面就碰上了二哥,兄妹俩人好几天都不说话了。今天也是如此,大家鼻孔朝天,各走一边。在大厅却见到母亲坐在那里。游缑赶紧上去问安。“母亲好。”
“要出门啊。”母亲有些无奈的问。她手边放了几份报纸,游缑看的清楚,其中还有两份居然是《黄浦评论》。
“是。母亲还有什么吩咐么?”
“你们那学校什么时候建成呢?”
“这个,得到明年初了。”
“哎……”游缑的母亲叹了口气,“前两日,你父亲有个朋友说,上海有家女学正在招老师,薪水也不低。听说你是出了大名,人家想问问你要不要去。”
“母亲,我们学校正在筹备建设,事情多的很,我肯定是去不了的。”
“那家女学的校长有个儿子。我听那边的意思呢,这孩子会继承了那家女学。但是这孩子却管不了这学校。那边倒是想看看你父亲愿不愿意结了亲事,如果结了亲,那学校就会让你来管这个学校。”
游缑听了这话,只觉得头大。“讲课时间快到了。这事情等我回来再说吧。”
她母亲看游缑又准备溜号,无奈的摆了摆手,“你爹上过几年洋学堂,讲什么新思想。这可是把你惯坏了。去吧去吧。你都23岁了,我真管不了你了。”
这是第七天的课,也是最后一天,下面的人很多。和前几天的不同之处在于,前排的人都是提前来站位的,不少人都自己带了凳子。游缑登台之后,众人的视线都聚集在游缑身上。这种密集的视线轰炸已经不能让游缑有所动摇。她神色自若的开始讲课。讲到了一半,人群边缘突然开始骚动,那里的人都开始向其他地方挪动,仿佛受惊的鱼群。然后惊呼声,叫骂声开始响起。
听课的人很多,这么一挤登时就乱了秩序。游缑站得高,看得很清楚。不仅仅有人往里面挤,居然还有人往外挤,试图看个究竟。然后这股逆流在看到了骚乱中心的人之后,纷纷发出惊叫。
骚乱中心的人个头不高,游缑只看到女子的头发。头发乱糟糟的,很不干净。而且这个骚乱的中心正在向自己这边移动。有过了片刻,游缑终于能够看到那几个女性的脸了。她们长什么样,游缑全然视而不睹,她只看到那几张脸上的脓疮。几个染了花柳病的女子正在快步往游缑这里走来。不,应该说跑过来。
“游缑小姐!救命啊!”为首的女子突然发出一声尖叫。
“游缑小姐,救救我们啊。”其他女子纷纷哭喊道。
这样指名道姓的,已经说明了这些女子的目的。齐会深也在场,何足道也在场,原先请来镇场子的洋鬼子已经被终止了合同。换上来的是武星辰带来的那几个人,但是面对着一脸的脓疮,几个男子汉也觉得心惊胆战,齐会深和何足道作为革命同志,好歹还担心游缑,他们一人抓住一个女子的手臂,然后喝道:“别上去。”
这刚拽住人,分别被阻住两个女子们干脆一把就抱住齐会深与何足道,“大爷!救命啊!”说完,就把满是脓疮的脸埋进两人的胸口。两人都没有去过风月场所,但是齐会深好歹曾经到处张贴传单,女子熟练的动作,让他感觉似曾相识。倒像是青楼女子的做派。
齐会深与何足道拦人不成,反倒被人给缠住了。来帮忙占场的两位山东大汉拳脚上肯定是了得。可他们一无公开场合殴打女人的经验,而且那花柳病的大疮着实把他们给吓住了。而且为首的女性还卷起了衣袖,露出手臂上的大疮。山东好汉竟然想不出擒拿什么位置次啊能不碰到脓疮。就这么一楞神之间,女子们已经冲过了最后一道防线。
游缑也被吓得动弹不得,三个女子上了讲台之后,两边的一左一右抱住了游缑的大腿,为首的那个拽住了游缑的手臂。
“游小姐!救命啊!”
游缑只觉得天旋地转,昏昏沉沉间,只听女子喊道:“游小姐,这上海滩谁不知道你造出了治花柳病的药,可你不能为富不仁啊!”这女子估计也会唱词,声音倒是非常好听。吐字清楚明白。台下的观众看到这场活剧,又听说游缑造出了治花柳病的药,又听到“为富不仁”。立时就来了兴趣。虽然他们到也不敢那么靠前,却没有一个人要走。众人目不转睛的看着台上,仿佛讲座的讲坛变成了戏台。[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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