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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9章 婚后日常7


多灿烂的晴天,  阳光射进车窗,像在手背上贴了一层温暖的金箔。轿车在亮得晃眼的日光之下疾驰,宽阔公路旁边房屋稀少,  成片的麦田和树林绵延数里,城市和乡村之间仿佛没有界限,  这在国内是很难看到的景致。

        叶舒城没有和盛卉提过他的家世背景,  但是从他能在短时间内找熟人借到一辆宾利,  然后开着车载她去挑选度假别墅的一系列动作中,盛卉用脚指头都能猜到,  这位哥不是普通的富二代,家族话事人放在市里说不定都是有头有脸的人物,然后再用脑子想一想,申城人,姓叶,大概就推断出他家是干什么的了。

        放眼全国,  纳税额能排进前十的民营企业,  这么一家牛逼哄哄大公司的继承人就这样被她“选中”了,  盛卉都不知道该夸自己慧眼识珠,还是该计划一下紧急跳车,免得捅炸了马蜂窝,到时候得不偿失。

        “空调开太低了吗?”

        男人温沉的视线扫过她,  瞥见她无意识抱住胳膊的举动,  关切地将温度调高些,又把正对着她的风口撇开,  “还冷的话和我说,我去拿外套给你。”

        盛卉:“我行李箱里有衣服。”

        叶舒城轻轻点头:“我指的就是你的衣服。外面日头太烈,我可以下车帮你拿。”

        盛卉一时说不出话来回应。

        还是不跳车了吧,  这条染色体怎么看都是万里挑一,举世难求。

        万一她以后生个男孩出来,有旁边这人一半绅士她就心满意足了。

        其实盛卉对于生男孩还是女孩并没有太强的要求。虽然心底深处肯定更偏向女孩一些,但她想把这个决定交给上天来做。她相信人性本善,刚出生的孩子都是纯良无辜的,如果她真的生了男孩,她会教养好他,不求他带给未来的对象多大的幸福,至少不会让他去伤害别人。

        车内温度升高了不少,盛卉意识回笼,才发现自己又开始考虑一些太遥远的事情。

        能不能怀上孩子还不一定呢。

        而且眼做不到。

        轿车停在度假区庄园内一幢欧式三层别墅前,一片绿草茵茵的花园将别墅环绕,南面就是波光粼粼的人工湖,日光照射在荡漾的涟漪之上,反射的光晕好像堆积成团的水晶,耀眼又璀璨,自信地展示着这是一个多么美好、多么灿烂的夏天。

        盛卉眯了眯眼,忽然听到身后有人礼貌地喊了她一声:“瞿小姐?”

        又过了几秒,她才回过神。

        我是瞿小姐来着。

        盛卉脸微红,仿佛一点紫外线也晒不得,低着头跟在叶舒城身边,听他和出租别墅的中介用英文交谈。

        因为他们当天联系当天就要租,租期也很短,所以费用高得离谱,说是敲诈也不为过。盛卉心说应该还有讲价的空间,但是叶舒城二话不说应了下来。

        如果花的是盛卉自己的钱,那她可以心安理得,但她现在为了隐藏身份,只能做个吃软饭的,听到那么高的租房费用,她难免有些过意不去。

        叶舒城嘴上说,我们先看看,不一定租,但是他心里知道,在盛卉挑的这块地界上,只有这幢别墅符合他心里预设的条件——一是面积够大,二是装修够漂亮,三是周边环境优美,四是能立刻租下来。

        他也说不清自己在执著什么,唯一清晰的一个念想是:就算神话中的空中花园降落在他们面前,也配不上他此时的心情,更配不上他身旁的她。

        更何况,她提出的需求,竟然是和他造人

        中介说别墅后面有泳池,前不久刚清理过,带他们过去参观的时候,顺便问他们要不要蓄上水。

        盛卉手挡在额上遮阳,眼前蓦地出现了一柄撑开的黑色遮阳伞。

        她有些惊异:“哪来的?”

        就像变魔术一样,她需要什么他都能变出来。

        叶舒城:“刚才在便利店买的。只有这一种可以防晒,但是伞面有点小。”

        美国人几乎不撑伞防晒,能买到一把写有防晒指数的伞,实属幸运。

        如果伞够大的话,他会帮她撑。

        盛卉接过伞,靠放在肩上,走神间听到中介问的问题,她张嘴答复说:

        “那就蓄上水吧,这个天气很适合游泳。”

        中介闻言,确定这对不像情侣的情侣一定会租下,然后心满意足地加上一笔高昂的泳池使用和维护费用。

        烈烈骄阳还悬挂在半空中,完全没有落日的迹象,而他们已经签好租房合同,相顾无言地坐在别墅客厅中,今日发生的一切极为匆忙,好似一场无厘头的白日发梦。

        别墅里的日用品一应俱全,除了食物,好像没有什么需要另行添置。

        叶舒城问盛卉想吃什么,盛卉却报出了几瓶酒的名字。

        “喝酒吗”他不记得从哪里听到过,夫妻在有意造人的阶段应该尽量饮食清淡,少喝酒,少食辛辣。

        “尝一尝罢了。”盛卉倒很坦诚,“我有点紧张。”

        她表现得其实一点也不紧张,脸上晒红的痕迹已经全然退去,肤色白皙如玉,黑亮眼睛盈盈含水,极艳丽的眼型,眼风瞟过来的时候,却显得眸中无物,十足的轻描淡写。

        叶舒城觉得真正紧张的是自己,确实很需要喝点酒放松一下绷成满弓的神经。

        他很想剖析一下自己的心理,为什么在24岁、年纪不算小的今天,突然冲动得像个情窦初开的毛头小子,理智和淡定全没了,满脑子只剩“如果不和她继续交往下去,如果以后再也见不到她,一定会抱憾终身”这样的念想。

        盛卉挑的那些酒不好买,叶舒城在网上找人跑腿,今晚不一定能送过来。

        除了酒,他还联系到附近最好的法式餐厅,招牌菜点了个遍,外送到这里的服务费后边有几个零,他看都不看一眼。

        嗅觉和味觉是盛卉最珍贵的宝物,这些宝物今天似乎同时失灵了,她仅仅尝了一口无色无味的凉水,舌头就莫名其妙发起了麻。

        盛卉的胆子一点也不小,也没那么怕尴尬,之所以紧张,更多的是抵触男性的心理疾病在作祟。

        她毫无预兆地抬起眼睛盯着叶舒城看了会儿。

        他的双眼皮很深,内眼角窄,外眼角狭长,中间含着一双质地偏冷的棕色眼珠子,颜色虽不暗沉,却令人感觉深邃无垠,三庭五眼极正,鼻梁高挺精致,唇色淡薄却不苍白,每一个五官都很漂亮,合在一起更是浑然天成,让人怦然心动的英俊。

        很可口。

        盛卉在心里评价道。

        那双如露水般清,又如深潭般沉的眼睛温和凝望着她,眼角微褶出若有似无的弧度,眼皮时而眨一下,动作很快,频率随着他们对视的时长增长而变高。

        盛卉仿佛透过这双俊俏的眼睛看见了他的内心。

        看到自己待在那里。

        他很喜欢我。

        她就是这么自信,或许还有年轻气盛的因素在里头。

        正好嘴巴莫名其妙麻了,尝不出味道,要不亲一口试试?

        连手都还没牵过,盛卉实在高估了自己。

        只见她突然牵动全身,目标明确地朝叶舒城凑了过去,莹白的面颜仰起来,睁着眼睛靠近那双看起来就很柔软

        好亲的嘴唇。

        叶舒城僵着没动,或许身体细微地后退了一公分,但是动作并不明显,还不如睫毛震动的那几下。

        他们的嘴唇好像碰到了,又好像没碰到。

        整个过程不到五秒,盛卉便捂着胸口退到了沙发最远处。

        那是生理上的、条件反射的难受,尽管眼前的男人俊美又可口,像伊甸园里引人采拮的红苹果,她还是没能捱过“对方是男的”这个意识的阻挠。

        “你没事吧?”叶舒城关切地问,站起来走近她,却在察觉到她眼神变得更加警惕的时候停下脚步。

        “我没事,就是太紧张了。”

        叶舒城:“嗯,没事就好。”

        他不是瞎子,看得出来她的神态用紧张形容并不恰当。

        他说他上楼放行李,很快拎着他们的箱子走上了楼梯,把一楼空间完整地留给她。

        二楼卧室,叶舒城站在洗手间盥洗台前,拿出牙刷牙膏认认真真地刷了两遍牙,漱了无数遍口。

        其间还呵了几口气,用手拢着轻嗅,无论如何也无法相信自己口臭到吓到女生的程度。

        盛卉在实验台上悠然转醒,慢腾腾地支起上半身,活动趴睡之后僵硬的脖颈。

        一位关系亲近的同事正举着托盘站在玻璃柜前整理干净的玻璃容器。

        盛卉问她现在几点了,她回答说下午四点,还让盛卉去休息室再休息一会儿。

        “不用了,我再写份报告,然后就回家吃饭。”

        同事一边收拾柜子一边说:“卉卉姐,我告诉你一个事儿,你不要打我。”

        “什么?”盛卉严肃起来,和工作有关的事情她素来非常严格。

        女生笑了笑:“你刚才睡觉的时候说梦话来着。”

        “啊?”盛卉不信,她从来没有说梦话的前科,况且她刚才只趴了不到半小时,能说什么梦话。

        “真的,我骗你干嘛呀,你说梦话的口齿特别清楚。”

        “那你告诉我,我说了什么?”

        女生歪了歪脑袋,模仿盛卉说梦话的口气:“你说上呀,亲他呀,别怂。”

        盛卉:

        她竟然有点相信了,因为她刚才确实梦到自己第一次尝试和叶舒城接吻的时候,一副身不由己自己吓自己的可怜相,她梦得不深,掺杂了现实的思想,所以一边梦一边恨铁不成钢,恨不得魂穿过去把年轻又可口的小叶同志按倒在沙发上往死里亲。

        没想到,做梦做得太心急,竟然飚出了梦话。

        “卉卉姐,你想亲谁啊?是你先生吗?你梦到了你先生吗?”

        “我忘了。”盛卉不是很想回答这些八卦问题,没写完的报告也不是很想写了,“我要回家了,报告明天再发给你,记得帮我润色一下。”

        说完,她匆匆遽遽地收拾好东西,拎着包大步离开实验室。

        初冬柔亮的日光清透地洒下来,天边浮着淡淡的白纱,这个点开车回家,兴许能在落日前赶到。

        盛卉今天开的是叶舒城的跑车,她心爱的小奥迪虽然又稳又低调,但是速度和跑车比肯定差了一大截。她现在工作的地方离家很远,通勤时间长,所以更倾向于开快车,加之身世对外公布了,偶尔也想高调一下,跑车换着开,风驰电掣,顺便享受路人啧啧艳羡的目光。

        车开到蒸馏厂大门口,盛卉的注意力不禁被门外聚集的一群人吸引。

        其中有他们蒸馏厂的保安,好像在和外人争论什么。

        盛卉下车走过去,听说是一对新婚夫妻在附近湖边拍婚纱照,路过盛世蒸馏厂还未建成的游客中心风景区,那对夫妻看中了风景区里头麦田的景色,周围又没有护栏围着,他们以为无人看管,便自作主张跑到麦田里拍照,结果照片还没拍一张,就被蒸馏厂的保安发现了。

        这场事故两边都有错,盛世这边没有做好醒目的标识和护栏,拍婚纱照的那群人也不应该自作主张踏入别人的麦田。

        “我们没有踏进去,也没踩坏一根麦子,就想在外边拍两张照,绝对没有损坏贵公司财产的意思。”

        年轻的女孩化着精致妆容,看出盛卉是盛世那群人的头头,情真意切地对她说,

        “你们公司的麦田真的是我见过最漂亮的麦田,既宽阔又规整,像一片片翠绿的云朵,浪漫极了,周围的景观也非常干净轻盈。连麦子都种的这么有诗意,难怪你们的酒好喝,我和我老公都是盛世的铁杆粉丝,婚礼上也打算把你们的幸会12当做礼品酒呢。”

        盛卉听得笑弯了眼。

        就冲这几句漂亮话,她也愿意网开一面。

        她找到那几名保安,感谢他们的负责,又叮嘱明后天一定要安上告示牌和护栏,而今天的这对小夫妻是她的朋友,她亲自带进去拍两张照就走。

        11月份的麦子还在越冬返青阶段,浅绿深绿连成一片,虽然没有成熟期纯粹而连绵的灿金色好看,但是在萧索的冬季,已经是周遭所有景色中最生动鲜活的一笔。

        盛卉将车开到麦田旁边,身子轻靠在车头,隔着近百米的距离,遥望新娘圣洁的白纱在空中飘舞,和茵茵碧绿的麦浪相衬成画,澄净美好地令人心生向往。

        拍摄间隙,新娘子瞥见盛卉身后这辆奢华霸气的跑车,提着裙子奔过来围观,看向盛卉的眼神又添了几抹崇拜,一口一个女神姐姐,殷勤得不行。

        盛卉心情很好,并没有被她的自来熟冒犯道,反而好奇地问她:

        “拍婚纱照很累吧?”

        “是呀,累死了,今天已经是第三场了。”

        盛卉:“既然这么累,为什么还要拍?”

        女生露出幸福的表情:“我们新房做了一个很大的照片墙,为了把它填满,我要拍很多很多漂亮的婚纱照、”

        盛卉心里感叹了下。这个理由真的超简单。

        “那婚礼呢,你们办婚礼吗?”

        “当然办啦。”

        “办婚礼比拍婚纱照更累,而且出片不一定好看,为什么非要办婚礼?”

        女生歪着头想了想:“我想看我老公哭鼻子。”

        盛卉:“啊?”

        “我老公人特别木讷,一天到晚表情都不会变。我很爱刷短视频,经常看到别人发vlog,说自己老公在婚礼现场交换戒指的时候泪洒当场什么的,我真的特别期待看到他掉眼泪。对,所以我一定要办婚礼,看看他和我在大家面前交换戒指的时候,表情是不是还是那么木然。”

        “就因为这个?想看你老公表情变化,所以累死累活地办婚礼?”

        盛卉忍不住说出了心中所想。

        女孩反问她:“这还不足够吗?”

        盛卉答不上来。她觉得这个理由太简单了,但是转念一想,又觉得非常充分,比任何理由都充分。

        “你怎么跑这儿了?”女孩的老公拎着一双平底鞋走到她身边,蹲在她面前把她的高跟鞋换下,“这边的路不好走,你还穿着婚纱,当心崴脚。”

        “知道啦,周先生,你比我爸事儿还多。”

        女孩换了

        鞋,还想和盛卉说两句话,正好盛卉手机响了,她拿起手机,脱口而出“我老公给我打电话了”,然后朝女孩挥挥手,侧开几步,走到跑车另一边接电话。

        而盛卉在日常生活中,其实很少管叶舒城叫老公。

        “怎么啦,这个点打电话给我?”

        一般就像这样,连个称谓都没有。

        男人磁性悦耳的声音从话筒中传来:

        “没怎么,就想问你回来了没。”

        盛卉:“在路上了,你呢?”

        叶舒城好似松了松肩颈,声音变得懒散几分:“我在公司,刚开完会。”

        “哦。”盛卉撇撇嘴,“你都没下班,打什么电话?”

        “没什么原因,就是想你了。”

        盛卉抓着手机的手指莫名紧了紧,脸畔微热,足尖点着地,声调无意识地变得柔软:

        “肯定有原因,快点告诉我。”

        叶舒城似是思考了一会儿:“好吧。邵舟他谈恋爱了。”

        盛卉一头问号:“做你秘书不能谈恋爱吗?你管的未免太宽。”

        叶舒城:“不是我没说完呢,他刚才找我请了十五分钟的假”

        盛卉又打断:“天呐,十五分钟都要请假,你员工好惨。”

        叶舒城:

        “你能不能先听我说完。”

        “ok,你说。”

        “因为他正在我办公室里帮我做事,所以临时请了十五分钟出去一趟。我以为他身体不舒服,结果刚才在办公室窗边看见,他下楼见他女朋友了,两个人聊了几句就分开了,她女朋友好像只是碰巧路过。”

        盛卉笑起来:“真是如胶似漆。”

        “嗯。他请假也没什么原因,就是为了见女朋友一面,和我给你打电话一样。”

        没什么原因,就是想你了。

        盛卉握着话筒转了个身,目光越过车顶,越过田埂,越过麦叶,落在远处那对甜蜜的新婚夫妻身上。

        她感到有一缕来自春天的风,越过三个季节,在冬天降临的时候,轻柔又温暖地拂过她的脸颊。

        “我们去意大利南部办婚礼吧。”

        盛卉深吸一口气,十分突然地提议。

        她听到话筒那边的男人呼吸顿住的细微声响。

        “没什么原因。”她学他说话,是情人间最为亲密的呢喃,“就是想和你举行婚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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