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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2章 第 52 章


沈成铎的发家史很不光鲜,  原本就是街头混混地痞流氓一类,趁着乱世做些腌臜营生起家,之后逐步也算是做起了正经生意,  在海洲的位置却是一直都有些尴尬,若论财富,沈成铎真不觉着自己差些什么,  但论地位,  纵使沈成铎再怎么心不甘情不愿,  也不得不承认自己的确是上不得什么台面。

        沈成铎不是没想过要融进海洲的那些上流圈子,  然而这事是想起来容易做起来难,上流圈子里的人物顶乐意来他的地界吃喝嫖赌,  但要真叫他们接纳他,他们又立刻摆出清高模样来。

        难,  太难了。

        既这样难,  沈成铎也就死了心。

        管他们呢,他这般不也挺自在么?

        然而内心终究也还是不能说全然的心甘情愿。

        即便他有再多的钱,  某些人依旧是想扇他耳光就扇他耳光,  丝毫不给他任何的面子。

        沈成铎想起那日在国际饭店受辱,  便是左脸连同后槽牙都隐隐发烫作疼。

        说起来,  那日宋玉章也在。

        沈成铎倒没记恨宋玉章什么,  孟庭静那阴阳不定的脾气,怪不得任何人。

        只是沈成铎没想到宋玉章这么个野种也能同聂家扯上什么关联,他以为两人差不多呢,到底还是出身不同,  野种也比他似乎要强上一些。

        “昨日那黄花大闺女,聊起来如何?”沈成铎倚靠在塌上,他身侧一位阴柔姣好的男孩子正替他剪雪茄烟。

        宋玉章坐在软塌的另一侧,  手掌上把玩着一块温润通透的暖玉,笑脸低垂道:“不错。”

        沈成铎“呵”笑一声,也并不揭穿他。

        海洲家族里的事,沈成铎可以说是十分关心,了解也颇深。

        四大家族之中,他认为聂家乃是最令人捉摸不透也最神秘低调的家族,是真正的针插不入,水泼不进。

        宋老二费了千辛万苦的劲头同聂家姑娘订了亲,也未见出两家的关系有何特别的亲厚之处。

        宋玉章刚回海洲,满打满算也就三月有余,竟有本事同聂家那位被捧在手心里的小少爷如此交好?

        沈成铎有心想追问两句,又觉着不大好。

        他同宋玉章还没熟到那个份上。

        男孩子将烟剪好后自己先抽了两口,再送到了沈成铎嘴边,沈成铎嘴里嘬着烟,目光斜斜地看向宋玉章,发觉宋玉章同样有一些特别的神秘性。

        “时候不早了,我该回去了。”

        宋玉章下了塌,那男孩子要来替他穿鞋被他拒绝了。

        沈成铎本来是一言不发的,忽然道:“明日你还要同那黄花大闺女约会么?”

        宋玉章穿了鞋,回头冲他笑了笑,“说不准,有时间我再来玩。”

        宋玉章带了一身雪茄烟与香水味道回到宋家,宋明昭闻见之后便如妒妇一般盘问不休。

        “没什么,不过消遣了半日。”

        宋玉章面带微笑地答了,态度却是偏向于敷衍一流。

        宋明昭素日深受他的“宠爱”,此时便尤其不能忍受宋玉章对他有一丝一毫的不用心,他忍耐着没有发作,只沉着脸道:“我瞧你如今同三哥是越来越像了,成日里都不知道你跑哪去了。”

        “没这回事。”

        宋玉章依旧是很随便道。

        宋明昭极其不悦,但他对宋玉章一直都抱有极复杂的感情,既有弟弟向哥哥邀宠撒娇的成分,同时也有哥哥帮扶弟弟的一面,这导致他没法直截了当地要求宋玉章做什么,只自己别别扭扭地闹不开心,还不能显在面上。

        然而宋明昭这张脸在宋家同白纸亦无甚分别,宋业康早上一眼便瞧出他的不高兴来,自上回宋明昭在马场给脸不要脸之后,宋业康逮着机会就想挤兑他,瞧他那郁郁寡欢的神情,立即就上前撩闲道:“哟,老四,怎么最近瞧你总是一个人哪,老五呢?”

        宋明昭对宋业康那险恶用心心知肚明,当下便不愿在宋业康面前露出什么行迹,强颜欢笑道:“老五自然是忙着在银行上班了,二哥你也要多用心些啊,爸爸病着,银行可就全指望你们了。”

        “哈哈,”宋业康勾了宋明昭的肩膀,“瞧我们家老四,多是可爱。”

        宋明昭被他勾着下楼,心里是十分的厌烦。

        说来也奇怪,从前他同几位兄弟的关系也挺一般,但还很能维持表面的和谐,如今有了宋玉章的对比,他看其余几位兄弟便觉着他们有些面目不堪起来。

        “难得啊,”宋晋成坐在楼下饭厅内,见两人下楼便笑道,“自家兄弟终于又凑一块了。”

        宋明昭皮笑肉不笑了一下,落座后心道:“挑拨离间,真讨厌。”

        “我也说呢,”宋业康撒了手坐下,“难得啊,老四终于回到咱们这个大部队来了。”

        “你瞧他这脸色,不是这么个意思啊。”

        “是么?”

        宋业康边笑边看了宋明昭,“老四,不会吧,谁是自小一块长大的兄弟,谁是天降的野种,你不会真分不清吧?”

        宋明昭笑了笑,“哪能啊。”

        “你是个做学问的,同我们家里这几位兄弟都不相同,老五呢,他毕竟是从国外回来,洋人那的风气我想你也不是不知道,”宋业康顿了顿,瞧见宋明昭眼底的不屑,便慢条斯理道,“所以老五同沈成铎交好,那是再寻常不过了。”

        宋明昭立即将目光射向了宋业康,宋业康神色中流露出一点残忍的痛快。

        “哦?”宋晋成火上浇油明知故问道,“老五现下正同沈成铎交好?”

        “是啊,听说他经常出入沈成铎开的那几家舞厅赌坊,两人很是要好。”

        “是么?沈成铎那些地方可不干净啊。”

        “干不干净的,不就是找乐子么。”

        “这么说倒也不错,我听说里头姑娘小子都还挺标致的。”

        “啪——”

        宋明昭压了筷子,面色沉得滴水,“我吃饱了。”

        宋明昭转身即走,宋业康与宋晋成随即相视一笑,皆是笑得有些幸灾乐祸的模样。

        宋家的兄弟便是这般,一时如仇敌一般针锋相对,一时又能联合起来去挤兑剩余的兄弟,这便是另一种形式的其乐融融骨肉亲情。

        宋明昭快要被气死了。

        这么些天,他忙得要命,帮宋玉章同海洲的那些人物拉通关系,他忙得什么也顾不上,宋玉章倒好,同沈成铎那样的下作人混在一块了!

        宋明昭可记得很是清楚明了,当时宋玉章同沈成铎为了小玉仙起冲突时,沈成铎那嘴里冒出来的就没一句干净话。

        那样的人……那样的人……

        宋明昭气得头脸发昏,恨不能冲到银行去质问宋玉章是不是发了什么癔症!

        宋明昭倒没有冲进银行,直接去盘问了家里的司机。

        宋明昭听司机说宋玉章几乎是隔日就要同沈成铎聚一次时,眼前顿时便有些发黑。

        所以,在他忙碌筹谋时,深夜静等时,宋玉章都在同沈成铎鬼混?!

        宋明昭真的生气了。

        他气得狠了,额头一阵阵地发紧,转身手扶着家里的柱子站稳了,目光定定地看向地面,心道:“王八蛋,带坏小玉,你等着,我非得给你个教训不可!”

        宋玉章带聂伯年骑了两回马,第三回再去时,聂家的家仆来车旁躬身道:“五爷,小少爷今天英文课还未上完,您要么回去,要么就进去等一会儿吧。”

        英文课……宋玉章暗暗地有些哭笑不得,掌心在膝盖上摩挲了一下,这么个邀请在他的意料之外,去与不去好似都可,宋玉章低垂下脸,沉吟片刻后道:“那么,就打扰了。”

        聂家从外形上看是个大庄园的模样,围墙太高,外头还栽种了许多高大树木,便更叫人雾里看花地分辨不出,进去以后,宋玉章才觉里头视野开阔鲜亮无比,头顶的阳光如射灯一般辉煌照耀,将里头典雅古朴的建筑照出了十二分的光彩,宋玉章身处其中,目不斜视,并未乱瞧。

        午后忽而下起了一场秋雨,细细密密的不停,一直下到了傍晚。

        司机拉开了车门,熏暗的路灯下拉长了下车人的影子,考究的西服勾勒出宽阔锐利的肩膀架子,单片眼镜稳稳当当地落在轮廓深刻的面颊上,外面下起了小雨,水晶镜片上沾了雨雾,模模糊糊。

        家仆撑着伞迎了上来,“大爷,您今日回来得挺早。”

        聂雪屏取了单片镜放在胸前的口袋中,“今天下雨,伯年没去骑马吧?”

        “没有,宋家五爷在里头陪小少爷画画呢。”

        聂雪屏脚步一顿,“他还没走?”

        家仆略一愣神,道:“是,五爷还没走呢。”

        聂雪屏回了卧室,先换上了一身家中惯穿的柔软常服,整理完之后便向聂伯年的居所过去。

        秋雨微凉,廊檐下滴滴答答地坠着水珠,聂雪屏行至窗前,透过窗户一看,便见里头空荡荡的没什么人,他眉头微皱地进入屋内,往里走了几步后终于听到了动静。

        “……画花是雨,画叶是雨,画水亦是雨。”

        青年声音温柔和善,语调之中别有一番柔情动听,聂雪屏不由停住了脚步。

        “玉章哥哥说的对,这样,雨就很好画了。”

        “伯年真聪明。”

        聂雪屏从遮挡的台架后微探出脸,便见宋玉章背影英挺,聂伯年斜歪着头靠在宋玉章的肩膀上,窗户开了一点缝隙,外头雨露青草的香气便幽幽地透传进来。

        聂雪屏悄无声息地又走了出去,未曾惊动看雨的二人,他回到书房,正要坐下处理事务,人顿了顿,又起身走向后窗。

        他的书房在家中几乎是禁地,他不在时,不许仆人们进入,前后门窗皆是紧闭着,伸手推开后窗,秋雨所带来的清香丝丝缕缕传入鼻尖,因风向之故而没有凉意,令人很是心旷神怡。

        聂雪屏目光微眺向远处,神色之中若有所思。

        不知过了多久,家仆来报,说是宋家五爷要走了。

        聂雪屏沉默片刻,道:“叫管家替我送送吧。”

        宋玉章在聂家消磨了一下午的时光,然而并不难熬,还旁听了一点儿儿童英语课程,在发音上颇得到了一些心得,分离时,聂伯年恋恋不舍地说要送他出门,宋玉章抚摸了他的头顶,附送一记亲在脸蛋上的香吻,“外头下雨风凉,你身体弱,当心又伤风,我有空还会来找你玩的。”

        宋玉章在聂家管家的指引下出了聂家,管家还附送了个礼盒,礼盒大约两尺左右,细长条。

        “这是什么意思?”

        “我家大爷正在忙,不便相送,命我将此物赠予您,多谢您陪伴小少爷多时。”

        “我同伯年玩只因我自己闲来无事,聂先生太客气了。”

        “哪的话,五爷您还是收下吧,这不是什么贵重的东西。”

        宋玉章知道推辞不过,便大方收下,上车之后,他抚摸了礼盒上的丝锦绣缎,对司机道:“去维也纳吧。”

        宋玉章挟礼而来,沈成铎半点不讲礼仪地就要拿过去看,宋玉章虽将礼盒舍了给他,但口中道:“沈兄手脚轻便些,别弄坏了。”

        沈成铎知道他从聂家归来,心里正计较着,当下也放轻了手脚,细拆了盒子,打开一看,却是一幅卷得齐整严密的画卷,看外观很有些年头,他是粗人,便真有点不敢碰的意思了,还是宋玉章毫无顾忌地从里头将画卷拿出了展开。

        卷轴滚滚而下,一幅秋雨竹林图便跃然纸上,宋玉章瞧了一眼落款,心中顿时冒出了个数字——这画很名贵,非同一般的名贵。

        沈成铎是个粗人,也不懂画,但他也懂看落款,心中同宋玉章的想法几乎是一致的——好值钱的东西!

        宋玉章两手分拿着画卷,边看画边想这聂家人的行事作风还真是如出一辙,都是一掷千金毫不手软的主。

        “宋兄,”沈成铎忍了又忍,终于有些按捺不住了,“你同聂家关系不错啊?”

        宋玉章垂下眼睫,眼中闪过一丝笑意,心道:“鱼儿上钩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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