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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七章:似是故人来


  四位少年少女一进门,那些活妖便纷纷醒了。

  它们像是饿了数十日的蚊虫嗅到了血味,瞳光贪婪而狂热,只是这些妖怪被铁链束缚,根本无法动弹,只能发出一声声哀嚎。

  哀嚎声回荡不休,似阴风恻恻。

  小禾抓紧了林守溪的衣袖。

  林守溪也有些无名的紧张,因为他隐约觉得,这些活妖盯着的人……是自己。

  “不愧是神灵选中的人,居然让这些半死不活的老妖怪都醒了。”

  侏儒老者一边感慨一边自我介绍,“我姓孙,你们可以喊我孙副院。”

  自称孙副院的人继续道:“这里是杀妖院,外面那数十丈的墙名为白墙,白墙之后就是孽池,我们杀妖院所负责的,便是去杀死孽池中生养出的妖浊。”

  “妖物被封印在孽池之中,但妖物散出的邪气会形成新的祟物,我们称之为妖浊。”

  要去杀妖么……

  林守溪并不紧张,相反他有些期待,他感觉自己已经凝丸,但坐照自观时体内黑漆漆一片,根本看不到气丸的踪影。

  没办法通过气丸的颜色确认境界,所以他需要其他手段看看实力到底恢复了多少,杀妖院耳目众多,不便出手,孽池应是个不错的僻静地。

  “妖浊……很强吗?”王二关问。

  孙副院转过身,缓缓扫视过他们的脸。

  “不必害怕,那些妖物被封印千年,力量损耗大半,如今又被杀了无数轮,早已孱弱,你们已然凝丸,以你们的实力,除灭它们生出的妖浊绰绰有余。”

  孙副院说:“这只是一次试炼。”

  “知道了。”

  少年少女们齐齐应答,林守溪与纪落阳没什么反应,王二关听闻这番话,倒是松了口气。

  “好了,接下来你们要做两件事。”孙副院说:“一是挑选一本剑经,二是挑选一把剑。”

  孙副院说完之后,带着他们来到了杀妖院的深处。

  院子深处有一片树林,树林是以白骨削成的景观,其上挂着蝙蝠般的茧。

  树林后又是一扇门,门口站着一个老婆婆,赫然是每日拄着拐杖给他们送饭的婆婆。

  老婆婆一动也不动,像是风干的尸体。

  孙副院以法印打开了门,“进去吧,挑选完毕之后就可以出来。”

  “我们自己选么?”纪落阳问。

  “嗯。”

  “那……剑还能试试称不称手,我们怎么知道一本剑经适不适合自己呢?”王二关犯难了。

  “不用担心,此间的剑经皆为活物,你在挑它的同时它也在挑你,若不适合,那你翻开剑经时,它将是一片空白的。”

  孙副院说着,关上了藏经阁的大门。

  阁中一片安静,少年少女们面面相觑,从断崖古庭一路来到了巫家的杀妖院,其间的所见所闻内容庞杂,他们还未来得及消化就被推入了这里。

  这里虽叫藏经阁,却连一个书架也没有,取而代之的是数百根灯柱般的东西。

  每一根灯柱上都供奉着一本书,书的颜色、薄厚各异。

  剑经与剑皆是珍贵之物,但它们现在已唾手可得,所以大家也并未着急,反倒聊了起来。

  “你们现在的气丸都是什么颜色?”纪落阳问。

  “当然都是白色。”王二关一副博学的样子:“你别看凝丸到见神之间只隔了五境,但这五境皆是大难关,要想尽数冲破,没个甲子之功可不行。”

  “我们不是天才么?”

  “再怎么样天才,估计也需要十数年吧。”

  王二关看似怅然,可他一想到自己十年之后就有可能成为万人敬佩的仙人,便激动得血气上涌。

  他已经迫不及待地要回到王家,在过去瞧不上自己的人面前炫耀一番,看看他们现在是一副怎样的嘴脸!

  “唉,也不知道云真人现在是什么境界。”王二关又叹了一声。

  “是仙人。”小禾忽地开口,“云真人是见神境的仙人!”

  “什么?”王二关吃了一惊,“你怎么知道?”

  “因为他说起见神境时,眼睛变成了金色的。”小禾说:“我姑姑告诉过我的,那是见神境的象征之一,云真人哪怕不是仙人,至少也是个半步见神。”

  仙人……

  这个境界对于如今的他们来说是绝望的,它意味着不可战胜。

  “你总提你姑姑,你姑姑是个什么境界?”王二关好奇道。

  “我姑姑……姑姑虽没云真人这般厉害,但一点不弱,捏死你还是像捏死蝼蚁一样的。”小禾清冷地说。

  “年纪轻轻就这么刻薄,以后还了得?”王二关讨了没取,回讥道。

  “反正我不会对师兄刻薄。”小禾抿唇一笑。

  “就他?我看你这小姑娘是瞎了眼。”王二关瞪着林守溪,又骂了一句‘小白脸’。

  如今他们境界越差越大,王二关只等着云真人将他彻底抛弃,然后找个由头狠狠揍他一顿,出口恶气。

  林守溪听着他们的争执,没说什么。

  来到这座院子之后,他的心中始终有一抹悸动,仿佛有什么东西在院子的尽头等着自己。

  “师兄,你没事吧?”

  小禾微微仰头,“师兄别灰心,我姑姑与我讲过厚积薄发的道理,传说如今三神山之一的首座大人,便是四十岁才顺利凝丸,可他朝虚白而暮元赤,一夜见神,返老还童,成了修道史上真正的传说。”

  “真厉害。”林守溪不知真假,却由衷称赞。

  “他也配与首座相提并论?”

  王二关冷哼一声,懒得吵架,大步向前去挑选剑经。

  剑是贵器。

  剑经也远比大部分武道秘籍珍贵得多。

  这个世界里,学习武道是用于人之间的战斗,而要杀死强大的邪灵与龙尸,必须以绘有神纹的剑。

  生死搏杀只在须臾瞬间,故而驱驰剑的剑经也尤为重要,两者缺一不可。

  林守溪也去挑选剑经。

  他翻开书页,发现自己挑的第一本书就有字。

  他读了一会儿,然后翻到下一本。

  依然有字。

  林守溪并未觉得太惊讶,但他为了不让别人发现异样,手飞快地翻动着书页,一目十行地看着,假装是在检查书本有没有字,实则将其中的内容尽数记到心底。

  王二关也一本本翻着书,每翻一本,便要念叨一句‘不识好歹’‘有眼无珠’之类的词,好不容易翻到一本,他才终于安静了下来,细细品读。

  纪落阳瞄了一眼王二关,默默记下了对方此刻看的书名。

  他又看了一眼林守溪,发现他只是按着顺序在翻每一本书,并未在某一本前停留太久,他观察了一会儿便不再看,专心寻找起自己的。

  林守溪将阁中的剑经读了一半,他觉得脑子有些昏沉,闭目养神了会后抬起了头。

  恰好看到了立在窗边看书的小禾。

  明烈的阳光已悄然变成了温柔的橘色,像是书页泛黄的边角,它透过窗与珠帘的缝隙照进来,落到少女的侧颊与裙上,绘出一道道分明的光影。

  她便被笼在这样昏黄的颜色里,灵妙而纤细的曲线愈发柔和。

  少女认真地看着书,某刻,她也心有灵犀地抬头,与林守溪四目相对,那始终飘着薄雾的瞳孔忽而变得清晰,像是一面明澈的镜,她微怔后莞尔一笑,似夜兰初绽。

  仿佛什么也没有发生过,林守溪低下了头,放下了手中的书,走入了更深的阴影里。

  夕阳沉没,悬在梁上的灯陆续亮起。

  王二关没有放过每一丝展现博学的机会。

  “这灯虽和普通的纸糊灯笼没什么差异,但它的灯芯可是石头,这种石头叫萤石,它在白天吸饱了光,晚上再将光散发出来,神奇得很。”

  “嗯……倒有些像气丸。”林守溪说。

  纪落阳也打量了一会儿那石芯灯,他放下手中的书,问:“你们都选完了吗?”

  “还没有。”小禾摇了摇头,“我能看见十数本书上的字,我尚在挑。”

  “我也没有。”林守溪回答,却没有说理由。

  王二关瞥了他一眼,“我看你是一本书都看不见,在这里强撑着翻找浪费时间吧。”

  “不要小觑我师兄了。”小禾打抱不平。

  “我看这里只有你高看他了。”王二关不屑道。

  纪落阳望向王二关,“你挑好了吗?”

  “那当然。”王二关拍了拍肚子,嘟囔道:“也没人进来送饭,再挑不好我可就要饿死了。”

  王二关说着,卷起了一本书,遮住书名,揣入怀里,进入了下一间阁子。

  那是巫家的剑阁。

  林守溪不为所动,一直到王二关挑完宝剑,将其抱着出来时,林守溪依旧在翻阅剑经。

  不多会,纪落阳也进入剑阁,他出来时怀中抱着柄古朴长剑。

  待到他们都离开后,小禾才静悄悄地来到林守溪的身边,小声问:“师兄,你是不是真的一本都看不到呀?”

  “为何这么问?”

  “没有呀,就是关心一下。”小禾想了想,又轻声道:“如果师兄真的看不到的话,与我说好了,我偷偷多记了两本,到时候你将那书拿走,我给你口述上面的内容。”

  林守溪神色微动,他看着小禾明艳无俦的脸,不知道这是真情还是假意。

  “师妹费心了。”

  “没有的。”小禾轻轻笑道:“我看这些可比不上师兄教我的白雪流云剑经,况且姑姑也传过我剑术,这些虽也精妙,但也不会当成核心剑法去练了。”

  “白雪流云剑经还差三式,接下来的几日,我一并传授于你。”林守溪说。

  “有劳师兄了。”小禾弯眸微笑。

  “嗯,师妹若挑好了,先去取剑吧,我再看看剑经。”

  “好,师兄也莫要太勉强了。”

  小禾卷起一册较薄的剑经,握在手中,然后也走入了那剑阁之中。

  待到小禾挑完剑走出时,林守溪才终于读完了最后一册剑经,阅读剑经很是耗神,放下书卷时,他的脸色都微微泛白了。

  林守溪随手拾起一卷书也走入剑阁,恰与小禾擦肩而过。

  “我在外面等你。”小禾说。

  “好。”

  方一踏入剑阁,林守溪便感受到了扑面而来的寒芒。

  剑阁是一座矩形的建筑,中间承着鬼妖身缠锁链,四肢被数十柄剑钉着,屋子的其他地方也参差不齐地插着剑,每一柄剑的侧面都有木签,木签上写着这柄剑历代主人的姓名和生平。

  林守溪走入阁中,目光略过或平滑或有豁口的剑锋,半出鞘的利剑映出了少年白色道衣的身影,齐齐发出嗡嗡的低鸣。

  他行走其间,好似行走在夏夜满是蛩鸣的草地里。

  林守溪径直走到了剑阁中央,他仰起头,看着那头满是峥嵘棱角的黑色鬼妖。

  恶鬼也盯着他,瞳孔闪着红光,干瘦的喉咙耸动着,发出令人恐惧的吼声。

  林守溪觉得这只鬼妖和那日暴雨天时趴在窗户上的小鬼们很像。

  鬼妖不停挣扎着,想要吃掉眼前的少年,那长长的舌头伸出,却始终差了些距离。

  林守溪观察了一会儿这头鬼妖后,开始寻找适合自己的剑。

  这里的每一柄剑都是名剑,漫长的岁月里,它们不知砍断过多少邪物的身躯,刺穿过多少妖魔的心脏,此刻它们陈列在这里,久未饮血,锋芒却丝毫未敛。

  林守溪拔出了数柄剑看过,最终停在了一柄看上去朴素的古剑前。

  古剑剑脊笔挺,锋芒锐利如新,除了剑锷的夔纹外,它再无半点多余的装饰,似因沉寂太久,它的杀意凝于刃上,已积成凶光。

  它的长度与师父传给自己的‘死证’很像,足够朴实也足够锐利。

  他很喜欢这柄剑。

  他看了一眼剑的来历,有些吃惊。

  这柄剑竟还是云真人带入巫家的,之后它又经历了两代主人,但那两代主人都很短命。

  林守溪正准备拔出这柄剑时,初入藏经阁时的心悸感再度降临。

  他摸了摸自己的胸口,然后侧过身,望向了剑阁更深处的阴影。

  他向着那个方向走去。

  这柄古朴的长剑初有灵性,它嗡然鸣了两声,似是不解为何这个少年会放弃自己。

  穿过剑气浓郁的长道,林守溪走到了光线昏暗的深处。

  鬼妖的嘶吼声在身后断断续续地响起,似在警告他不要继续前进。

  林守溪很多次想要止步。

  可似乎有一只手正从后面推着他,他遵循着指引向前走去,脚步未停。

  道路尽头有一柄剑。

  他看到了那柄剑。

  剑横陈案上,半出鞘,剑身清亮如水,剑锷未印神纹,他走近时,剑如见故人,鸣声幽然。

  这不是他的‘死证’。

  但他依然认得这把剑。

  这是慕师靖的佩剑——湛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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