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3章 第103章
简欢和沈寂之约的晚膳时间是酉时末,此刻离天黑尚早,简欢还约了一年生师弟妹来谈事。
符箓堂外,千年银杏根/粗叶茂,秋风拂过,金灿灿的落叶从枝头滑落,坠在少女肩头。
简欢闭着眼,深深吸了好几口气,压下内心燎原的怒火,换上笑脸,小跑进了符箓堂。
今日中秋,玉清派上下休沐,符箓堂里静悄悄的,师兄姐们都不在,外出寻欢去了。连姜棉也回了家,和她娘亲过节。
不过此时,一楼堂中等着十几位年轻男女,见到简欢进来,忙作揖道:“师姐好!”
“你们好呀。”简欢笑眯眯的,招呼着大家坐下,“实在抱歉,路上耽搁了片刻,你们等久了罢?”
“没。”开朗的冒出了头,回道,“师姐,我们也就刚到。”
“那便好。”简欢给他们沏了茶,还从芥子囊里取了刚刚在路上买的瓜子糕点,“大家自便,今日找你们来,便是想当面看看你们这几日画好的符箓,再详细谈谈价钱的事。”
一年生自然都不会有异议,他们才进玉清派学符不久,画出的符能卖出去就很好了。
再加上简欢每看一个人的符,都会针对那人指点几句。金丹期符修的提点,对刚入门的一年生符修来说,是极为难得可贵的。
简欢看过每一个人的符,便让他们走了,不过留下了三个最出挑的。
她忙,做不到一个人对接这么多师弟妹,所以她就对接三个小组长,之后就让这些小组长去收其他人的符箓。
耐心交代了一堆细枝末节,简欢说得口干舌燥,执起茶杯灌了口水,视线落在窗外。
进来时天还大亮,不知不觉间,便到了日与夜的交界,最后一抹天光将掉未掉。
四季常青的樟树和金灿灿的银杏矗立在深蓝的暮色中,绿与黄渐渐趋同,隐于沉沉夜色。
耳边传来三位一年生压低的声音
热情开朗的女孩问道:“祁七,我们一会儿都去城里用膳,你真不去啊?”
娃娃脸的男孩摇摇头:“嗯,我就不去了。”
另外一名男子也劝:“去罢,中秋佳节,一个人在门派未免太过凄凉。”
男孩软言软语,乖巧一笑:“真不了。”
闻言,简欢偏头朝这三人看去。
望着那名叫祁七的师弟时,简欢秀眉轻挑,晶亮的眸中闪过微光。
这师弟长得很可爱,像精致的瓷娃娃,笑起来时还有小酒窝,十分乖巧的模样。
前段日子,一年生刚进玉清派,姜棉便兴致冲冲地告诉她,说今年一年生有个师弟很好看。
简欢当时没怎么放在心上,那会儿,她正在被沈寂之色/诱……
平心而论,沈寂之的五官比这师弟要优越得多,但师弟自有他的特色,确实也好看,只是风格不一。
听姜棉说,这祁七爹娘早逝,是家中奶奶带大的,家境也很贫寒。
简欢若有所思地垂眸,脚在地上用力地碾,就像在踩沈寂之那张脸。
明明早就能还她钱,却拖着不还,骗她,用钱钓着她,且以为自己长得好看,诱惑她,是罢?
不能光明正大先把钱还了,再慢慢追她,非得这么和她玩心眼,是罢?
看着她一点点上钩,像猫抓老鼠一样,很好玩,是罢?
可以。
很可以。
刚刚从藏仙阁出来,她差点冲动着提剑去砍他。
但想想,剑修都皮糙肉厚的,打也不疼,砍死他又要被门派追杀,有什么意思?
行啊,和她玩心眼,可以,她简欢奉陪到底!
他以为这九州大陆,就他一个人长得好看,是罢!
他这些日子怕不是被亲飘了,以为她就非他不可了,是罢!
简欢内心冷笑不止,她将茶盏放下,喊了声:“祁七?”
走在最后的师弟回过身,眨眨大眼睛,很乖:“师姐可还有事要交代?”
“我那有本符书,挺适合你的符文风格,可以借你一看。”简欢道,“你和我去取罢。”
她想了想,唇角挂了抹阴恻恻的笑,加重语气,“顺道一起用个晚膳。”
-
一个半时辰前,沈寂之从炼器堂出来,到膳堂借了厨房,花了一时辰烹制晚膳,才回家。
他打开简欢的房间,在里头敲敲碰碰,四处察看。
窗外枝头,地果小人挂在那荡悠,诧异道:“人类!你装满了啊!你要什么时候告诉她?”
沈寂之:“今晚。”
“我真是不懂你们人类。”地果小人甩甩小手,“这不让说,那不让告诉,不像我们果子……”
被吵得有些烦,沈寂之淡声打断:“你的地果何时能熟?”
“……”地果灵气急败坏,“烦死了!都说快了!”
小人骂骂咧咧躲回了地底下,不愿再理任何一个人类。
沈寂之轻扫一眼,唇角不易察觉地翘了下。
至少今晚,地果灵都不会再冒出来,挺好。
比他师父好打发多了。
沈寂之确认无误后,将简欢的房间恢复原样,关上门离开,在‘一品灵树’下摆桌设宴。
怕灵膳冷了,他在桌上用五色灵力罩了一层,望了望天色,估摸着她应该会踩点到,便坐在一旁,闭目打坐。
灵树种在屋后,往前便是峭壁石崖,对面是秋日层林尽染的群山。
天边晚霞瑰丽绚烂,由浅渐深,深到浓时与落日一起,坠到山下了,天彻底变黑。
树上挂着个灯笼,这是沈寂之当时在宁漳城买来用的,他没扔。
红光笼在少年脸上,五官一如既往的出挑,但却带了抹惊心动魄的气息,像枝头刚熟的杏子,任人采摘。
忽而,沈寂之阖着的双目微动,他睁开眼,喜色还未上眉梢,他便蹙了下眉。
这动静,不太对。
沈寂之起身,刚绕过屋舍,便和进来的两人碰上面。
看到多出的人,沈寂之身形蓦然一停,微愣,看了简欢一眼,带着询问之色。
觑见他,简欢脸上的笑容稍稍停顿了下,但她反应也快,和往常一般,冲着他笑,语气带着与平日无异的活力:“沈寂之,中秋快乐呀!我今早不是和你说我约了师弟妹吗?他就是其中一个,叫祁七,所有人中他的符画得最好。他孤身在门派,我便带他一起来用膳。”
简欢转向祁七,态度亲昵:“师弟,这是住我隔壁的沈寂之,你喊他师兄就行。”
祁七被夸得有些不好意思,微红着娃娃脸,朝沈寂之行礼:“见过师兄。”
沈寂之盯着祁七,一时之间说不出一个字。
一起……用膳?
气氛有些奇怪。
祁七跟在简欢身侧,看了看笑意盈盈的师姐,再看看另一侧冷着张脸的少年,眼观鼻鼻观心地低下了头,小心回答简欢的问题:“羽长老就在先前教过我们几堂课,之后他便没来过了。”
“嗯,可惜了,你们没遇上羽长老有空。”简欢招呼着师弟坐下,“羽长老有要事在身,目前不在玉清。”
简欢回来后还在玄天镜上联系过羽青,但对方忙得都没回。
她估计,羽长老应该是在忙宁漳城城主的事。
当时谷山前辈留了抹神识在那城主身上,目前羽青长老和谷山就忙着探查魔族在九州的各处暗桩。
看着有说有笑的两人,看着那个在她身侧亦步亦趋,无辜乖巧的少年,沈寂之平静的面容裂开了一道缝。
在祁七准备坐下时,沈寂之冷不丁开口:“祁七是罢?”
祁七下意识站直,忙道:“回师兄,是。”
沈寂之比祁七要高一些,见状掀了掀眼皮,轻扯了下唇角:“你师姐没和我说你要来,所以——”他顿了顿,微微加重语气,“我只准备了两人的晚膳。”
“沈寂之,你说什么呢?师弟是客人!”简欢不满地瞪了沈寂之一眼,温温柔柔地对祁七道,“没事,师弟你坐,我那份分你一半。”
祁七微微踌躇。
他也不傻,这个沈师兄对他的杀意实在太过明显,但是。
师姐的符书还没借他,且——
祁七看了看桌上丰富的膳食,饿了许久的肠胃正在渴望着什么。
祁七悄悄看了眼沈寂之,想了想,乖巧地在简欢身旁坐下,道:“多谢师姐。”
沈寂之垂在身侧的手握成拳,青筋暴起。
他闭了闭眼,沉默地在简欢另一边坐下,听着两人交谈符学相关,见简欢偶尔给那小子夹菜。
看着看着,火种在血液之中被点燃,火势渐旺,燃起熊熊烈火,烧得胸腔都要炸了一般。
砰的一声,他手里拿着的筷子断成了好几截,滚落在石桌上,发出骨碌碌的轻响。
聊得正欢的两人一停,下意识朝他看去。
沈寂之将手上残留的一小截木筷往桌上随意一丢,执起白玉酒盏,浅抿一口,回望着两人的视线,声音含着冰:“失手,你们继续。”
简欢望着那几截筷子,内心冷笑。
这才哪到哪儿啊,她下午在藏仙阁外,差点气得将她给他买的一万多的玄天镜砸了!
想起花的灵石,她才忍下。
一道森然的剑意悄悄锁住祁七,祁七一时之间筷子都拿不住,掉在了桌上。简欢看过去:“怎么了?”
剑意消失,祁七后背全是冷汗,他看看桌上两人,出言道:“师姐,我吃的差不多了。”
把无辜师弟拉来,简欢也很歉疚,温言道:“不再吃点吗?”
祁七摇摇头,笑的时候露出两个小酒窝:“不了。”
沈寂之看见,轻嗤了声。
简欢扫他一眼,突然间觉得没什么意思,敛去脸上装了一晚的笑,放下筷子起身,声音有些累:“祁七,你和我来,我把符书给你。”
-
沈寂之坐在树下没动,风轻云淡的浅酌杯中酒,视线透过开着的木窗,落在简欢的房内。
身着白袍的少女推开门,面上没了笑,秀美的五官便静了下来。
她笑起来的时候,唇角轻翘,灵动的眸会弯成小月牙,生动鲜活。
当年他和她还挤在小木屋,每晚累了一天回来,总能看见这样一张笑脸,像是光,照得他宛若一潭死水的心,都亮堂了起来。
可此刻,她唇角紧紧抿成一条,黑眸也不看他,只在面对她的师弟时,会弯一下。
祁七落后简欢一步,朝书桌走去,看见窗外琉璃眸幽深的少年时,想了想,忽而伸手将面前的窗阖上,阻隔了沈寂之往里打量的视线。
窗外,手执酒杯的沈寂之一顿。
窗内,在给师弟拿符书的简欢也是有些诧异,她看向祁七,带了点困惑:“师弟?”
祁七走过来,拿了笔在白纸上写:师姐,你是不是想气师兄?
简欢看了看,点了下头,也拿笔写:实在抱歉,将你牵扯进来。
祁七不在意:不,要多谢师姐,今晚晚膳很好吃。
简欢没忍住笑了:他厨艺确实不赖。
祁七:师姐借我书,又请我用膳,祁七感激,再帮您一下。
“?”简欢一脸疑惑,正想写字问清师弟的意思时,便见看着她师弟头往下侧,像是要亲她的姿势,她一惊,伸手就欲出剑。
但祁七只是做了下动作,离她还有些距离。
简欢这才松了口气。
两人并没有亲到,不过在某些角度,譬如在窗外,看起来就像亲到一般。
简欢意识过来,收了剑,不敢置信地看着单纯可爱的小师弟。
这师弟,卧槽,人不可貌相啊。
还来不及多想,砰地一声,眼前一整面木窗悉数化成齑粉,一道剑光直朝祁七而去。
祁七忙抱头蹲下,熟练地喊:“师姐,救我!”
以前隔条街的姐姐,家里夫君夜会情人,姐姐便花钱雇他做戏。
所以这个流程,祁七懂。
简欢一道符剑打过去,化解了沈寂之的剑,挡在祁七面前,望着她坏了的窗,瞪大双眸,怒吼:“沈寂之,你疯了吗!”
草,这得要花多少灵石修啊!
沈寂之整个人仿佛刚从雪地里钻出来,透着彻骨的寒意,语调无波无澜,声音很轻,却让风都瑟缩了下:“简欢,你们在做什么?”
“我们做什么与你有关?”他用钱钓她和他弄坏她的木窗两件事加起来,气得简欢几近冒烟,她剁着脚,恨不得杀了沈寂之,但又怕破坏更多家具,事后修理要花很多灵石,就强忍下来,对祁七道,“师弟,我先送你出去。”并且警告地瞪了沈寂之一眼,“你敢动他,我们就彻底玩完!还有这修木窗的灵石,你出!”
少年立在树下,白色衣摆被崖边刮来的风卷得簌簌作响。
他眸光盯着简欢,一眨不眨,气血翻涌上了脸,眼梢染上一抹艳丽逼人的红。
握着银剑的五指因为她的话,青筋狰狞,但到底没再动一下。
祁七这才起身,在简欢的庇护下,出了庭院,一股脑往山坡下溜了。
也不亏,今晚一顿可以抵三天。
且和简师姐交好,以后他不愁没灵石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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