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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章 第002章


因为知名职业球手的到来,云峰俱乐部愈发热闹起来。

        先前占了台的客人们纷纷围到1号台附近,还有不少听到消息的业余爱好者们先后往这儿赶。

        市电视台体育频道、县电视台综合频道的记者,还有卓云峰请来的自媒体们都已经就位,他们架好□□短炮高清手机,准备拍摄1号球台上,拿过大奖的职业球手与当地斯诺克爱好者的对杆互动。

        卓云峰就站在江里和盛千陵身边,正好听到了盛千陵的话。

        他一愣,好奇地问:“你们……认识?”

        江里和盛千陵不约而同一起回答。

        江里语速很快,带着一丝极力隐藏的慌乱:“以前见过,打过球。”

        盛千陵却意有所指:“我们以前,关系很好。”

        江里:“……”

        两人的声音交织在一起,又因现场围观人多声音嘈杂,卓云峰没能完全听清他们的话。

        他并不在意两人说了什么,只兴致昂扬把头一抬,朝球台一头正在拍摄的众人说:“接下来是我们俱乐部今天开业的重头戏!站在我左手边这一位——”

        卓云峰用手掌朝盛千陵指一指,又道:“相信大家都不陌生,这位是斯诺克职业选手盛千陵,七岁开始打球,十一岁获得亚洲大师邀请赛亚军,十八岁正式成为职业球手,二十岁拿下世青赛冠军,二十一岁拿下斯诺克英锦赛冠军,二十二岁拿下温布利大师赛冠军,他是中国的骄傲,也是我们整个台球行业的骄傲……”

        盛千陵向现场众人颔首致意,场内旋即响起热烈的掌声。

        卓云峰又开始介绍江里,他说:“江陵县爱好打斯诺克的朋友们对江里应该不陌生,他一直位居江陵县各大业余斯诺克比赛的第一名,打法嚣张狂野,准度惊人,号称‘只要有下就能下’,极具观赏性,今天同职业选手对杆,会擦出什么样的火花呢?敬请大家期待。”

        卓云峰说完,略一欠身,退出球台附近,好将完整的打球空间留给江里和盛千陵。

        江里一直挺平静,看向镜头时,耍宝一样挥挥手,还咬着糖棍露出一个招牌的痞帅笑容。

        他没有提前准备装备,只是随手从附近一个放满公用球杆的杆筒里抽了一支皮头看得过去的小头杆,弯腰做了个试手感的动作。

        弯腰的时候,发现额前的碎发长了些,又将球杆靠在球台边,从运动裤裤兜里摸出一根细小的黑色小皮筋来,三两下给自己扎了个苹果头。

        白皙的额头被全部露出,更显得他唇红齿白,帅气迷人。

        尤其他爱挑着眼自恋痞笑,引得场内有不少女玩家看得双目含星,兀自羞赧。

        相比之下,盛千陵就显得严谨许多。

        他容颜似玉,英气与清隽并存,但不苟言笑。迈着一双长腿,默默将自己的高档杆盒摆在一边的茶几上,取出两截球杆旋拧在一起,又拿出一条蓝色的防尘擦杆布,自皮头处开始自上而下擦拭。

        十分专业,也十分养眼。

        记者们许是被这点儿动作迷住,又或者是因为他过分优越精致的外表,飞快拍了不少照片。

        可盛千陵本人瞧见江里挑选公杆、扎苹果头,眸光却更深邃晦暗了些,仿佛海面的光线落下,海水渐渐幽深。

        卓云峰安排的计分员已经上场。

        桌面已完全按照斯诺克的规则摆放好十五颗红球和六颗彩球。

        江里站在球台边,边擦巧粉边等待上场。可是盛千陵却走到他面前,当众对他伸出了手。

        是要赛前握手的意思。

        江里:“……”

        他在心里想,职业选手真是臭讲究。

        打个暖场局,还非整得像打职业赛一样,绅士地先握个手。

        但众目睽睽下,江里也没法拒绝,只好把手递过去,随意放进盛千陵掌心,打算一触即离。

        盛千陵却忽然发力,抓着江里的手不放,用只有他能听到的声音喊他:“里里……”

        里半天又没里出个名堂来,好像憋了六年的话,都藏在这一声专属称呼里了。

        江里用力咬着棒棒糖,咬得腮帮子都鼓了起来。他不着痕迹抽回手,提高声线道:“盛老师,您先开球。”

        盛千陵心一颤,一种茫然又空洞的感觉兜头而下。

        但他很快掩饰好自己的情绪,点头说好。

        六年前,江里第一次见他时,也是这样称呼他。

        盛老师。

        不远不近,带着生疏和几分狡黠的调侃。

        如今久别重逢,又这样称呼,倒不再有调侃,只有泾渭分明的疏远罢了。

        盛千陵的目光从江里脸上掠过,随后弯腰俯身,摆出舒展的动作,推了个高杆强塞。

        白球很快轻盈地弹回来,离目标的红球相距甚远。

        这是很标准的职业球手的打法。

        江里却含着棒棒糖,露齿笑笑,露出少年般顽劣痞坏的一面。

        他提杆上阵,才不管什么高低中加塞杆法,瞄准一颗红球,就大力平杆地推了出去。

        顿时,桌面十五颗红球像天女散花似的,纷纷扬扬四处乱撞,宛如一桌泛苦的红豆被打翻。

        盛千陵记忆里的江里就是这样,不顾杆法,从不防守,只管准度。

        所以总是打得没有章法,拼的是天赋般的进球率。

        可他也记得,他曾教江里练杆法,练过无数个难以入眠的夜。记得最后一次见江里,他的杆法已经无限趋近于职业选手。

        可没想到,到如今。

        又都回去了。

        盛千陵看了一眼桌面,看到一个挺好的机会。但故意没有进球,将白球推向一堆红球中间。

        他想看看,江里的准度是不是一如当年那样,狂妄如风卷残云。

        旁观者们自然理解成这是职业选手的谦让与绅士,并未觉得奇怪。

        而江里果然抓住这个机会,上场就开始连杆。

        他穿着黑色宽松短袖,左边胸口有一段模仿心跳的白色曲线图。短袖里套了一件白色打底衫,在黑色领口和两边袖口露出一截反差明显的白。

        因为扎着一个苹果头,五官清俊完美,尤其是红唇不染自润,帅得清清爽爽夺人目光。

        他一直趴着,一颗红一颗彩,在令人瞠目的准度下,一杆打出了106分,获得大比分优势。

        盛千陵一直注视着江里打球,目光渐渐落到他的臀部。

        江里穿着一条白色的宽松棉质运动裤,腰间用于调整腰围大小的白色束绳未系,大剌剌垂在裤前。弯腰摆出击球姿势时,白色运动裤被撑平,展露出浑圆挺翘又勾人心魄的臀部。

        那里很软很嫩,拍一拍就会红。

        而且……

        盛千陵惊觉自己想得太深而赫然回神时,发现全场所有人都在看着他。

        尤其是卓云峰那询问的眼神格外直观。

        盛千陵愣了一下,第一次在比赛时觉得如此心虚,生怕被人发现了他龌龊的心思,正欲开口时,江里把棒棒糖从口里拿出,用右手食指和中指夹着,像夹烟一样,又痞痞地拖长声调问:“盛老师,这局还打么。”

        盛千陵这才反应过来全场安静的原因,顺势回答:“摆球吧。”

        意思是这局认输了。

        毕竟比分拉得太大,没有周旋的必要了。

        江里冷哼一声,对盛千陵刚才的走神心知肚明。

        他再次叼起糖,背过身等待理球师摆球时,才没忍住眼睫轻颤。

        一个业余玩家在第一局就大比分赢了职业球手,让现场进入第一个小高潮。

        旁边有认识江里的球友笑喊一声:“小江威武!”

        江里一副“基本操作不值一提”的表情,随意挥挥手,挑挑一双桃花眼,得意道:“还得是我。”

        哄得众人大笑。

        理球师摆好球,对杆进行第二局。

        上一局是盛千陵开球,这一局自然轮到江里。

        江里毫不扭捏,提着那支小破公杆上来就是一撞,满台红球又被撞开了。但遗憾的是,一个都没有落袋。

        盛千陵面上一丝表情也没有,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但江里乐得回到沙发边坐下,趁机看盛千陵上场击球。

        毕竟是职业选手,对于这种分散型球局,就好像用一把削铁如泥的刀来砍白菜。

        轻而易举,没有难度。

        江里扫一眼台面,心知以盛千陵的水平,只要状态稳,打出满分147并不在话下。

        毕竟,当年第一次见他,把他错认成别人时,盛千陵就曾在几分钟内轻松清了台。

        于是江里整个人放松地往沙发背上一靠,双腿一伸,将右腿脚踝架在左腿大腿上,一副纨绔样儿,明目张胆看对方打球。

        盛千陵不动声色深吸一口气,又吐出。

        随即开始了宛如表演赛的一局。

        江里给的机会太好,不打出单杆147,都对不起自己这身职业赛服。

        最后一颗7分球入袋,盛千陵拿到了单杆满分。

        现场响起经久又热烈的掌声。

        江里心念微动,喉咙口涌上一丝莫名的情绪,连带着味觉感知到了一丝苦涩。

        怀疑是棒棒糖含太久,甜到了发苦,江里扬手找服务生要了瓶矿泉水。拧开瓶盖,他仰起修长白净的脖子,几口水咕咚咕咚,喉结顺着滑动几下,水便咽了进去。

        桌面的球这时已经重新整理好,每颗球都在自己的点位上。

        三局两胜制,现在双方是一比一平,这便是双赛点,最后一局。

        江里尽量不朝坐在旁边单人沙发位的盛千陵看,也没给他说话的机会。最后一局了,他想,很快就会结束了。

        江里起身的同时,盛千陵也刚好起身。

        球手休息用的沙发本来就挨在一起,中间只隔着一个黑色的茶几。

        两人几乎是一同朝球台走过来。

        盛千陵比江里高了近十公分,侧头时,瞥见江里眼角那颗颜色极淡的小痣。

        江里装作浑然不觉,默默停下步子,想拉开和盛千陵的距离。

        可是盛千陵也停下来了。

        还挡在了他前面。

        江里无奈抬头望去,与盛千陵四目相对。那双眼里似风起云涌,镶嵌着浓墨一样的情绪。

        盛千陵扶着球杆,慢慢将头偏过一点点。

        两秒后,江里听到他问:“里里,这局如果让你赢了,有没有什么奖励?”

        江里:“……”

        六年前盛千陵从来没有主动对江里说过这样的话。

        反倒是江里常常打着打着,见自己赢不了时,就开始耍无赖。有时候故意在盛千陵视线直线上左右摇晃干扰他瞄点,有时候是突然发出一点儿声响来影响他出杆,但更多的时候,他会在盛千陵击球前,故作凶狠:“让我赢一盘行不行,别逼我跪下来求你。”

        盛千陵就会说一句“受不起”,江里就会死皮赖脸追着说“那我给你一点儿奖励”。

        还记得有一次奖励,江里做出了十分出格大胆的事。

        宛如平地惊雷,又不亚于星球相撞。以至于长期坚持运动能彻夜打球的盛千陵,第一次感受到双腿发软。

        时隔六年,听闻旧情人旧事重提,江里却淡淡的,扬唇笑了。

        他晃了晃苹果头,目光清澈嗓音里充满戏谑,像在看一个无关紧要的人:“盛老师,您是职业大师,没必要掉价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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