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零四回
漓陌将令牌隔空掷了过来,南承曜伸手接住,也因此松开了原本拥着我的双手。
“王妃交代我的事情我可都办好了,至于怎么去跟三殿下解释,后续又该怎么办,那可就是王妃自个儿的问题了。”
漓陌的笑语里,带着毫不掩饰的厌恶和嘲讽,冷冷看向我与南承曜,语毕,也不再多留片刻,径直转身离开,连房门也懒得合上。
我慢慢自南承曜怀中坐直了身子,其实并没有想到漓陌会这样做的,然而这一切却又在情理当中,我没有办法去怪她。
毕竟是自己不择手段的威胁她在前,而她能顺利将“彼岸生香”交到潋手中,我已经打心底里感激她了。
我转头去看南承曜,他一手握着令牌,却并没有分神理会,只是定定的看着我,暗邃幽深的眼底没有一丝可以解读的情绪,一言不发。
“就像殿下听到的那样,”我深吸了一口气,不避不让的直视他的眼睛,然后一字一句的开口道:“我求漓陌帮我到倾天居取来殿下的令牌,然后凭借令牌进到天牢死囚当中去找潋,将一种名为‘彼岸生香’的药丸找机会交到他手中。”
“归墨阁的这场大火,也是你自己放的。”他看着我,开口,明明是问话,却已经用了陈述的语气。
我点头,本就没有想过能瞒住他,也不欲在这件事情上面多说什么,只是继续开口道:“彼岸生香,服用之后可以使人一个昼夜呼吸几无,身体僵硬,形同死亡,而一个昼夜之后,药效便自然消退,服用之人仍与常人无异。潋会在明天晚上服下这药丸,可是我不敢肯定皇上会不会非要在他身上砍上几刀方肯罢休,我求殿下帮我,不要让这样的事情发生,我只要他能活着。”
“如果今天晚上我不来,又或者是来得晚了,你有没有想过,你或许会被活活烧死在这归墨阁当中。”他没有理会我方才的话,依旧深深看我,话语里藏了一丝不易察觉的冷怒和紧绷。
我平静回视他,开口:“那又如何?救不了潋,我一个人活在这世间也没什么意思了。”
他的眼神骤然一冷:“你一个人?难道连孩子你也不顾了吗?”
我忽然觉得想笑,而我也真的笑了出来,眼睛却灼热的疼着:“到了如今,殿下还来问我这样的话,不觉得可笑吗?”
他的眼神微微转深,略一思索,似是明白了我话中的意思,伸手握住我的双肩,一字一句的开口:“不是你以为的那样,当日事出危急……”
“殿下,我不想再听你的不得已,”我开口打断了他:“我只要你答应我,潋诈死以后,不要让他出任何的事,这就足够了!”
他的眉心,忽而就栖上了一抹疲倦,眼底的暗色的光影那样沉,沉得几乎令人窒息:“清儿,原来你一直都不相信我。”
我看着他,笑到落泪:“殿下要我怎么相信你呢?在你毁了我的家之后,在你对着杜如吟极尽恩宠之后,在你不要这个孩子之后,在你当着那么多人的面打了我之后——殿下,你高估我了,我并没有你想象当中那么坚强。”
他暗黑的眼眸深处,现出些许震动的神色,忽而伸手再度握住我的双肩,语气中也带上了少有而外现的急迫:“清儿,如果我说,我从来都没有不要这个孩子,也从来都没有爱过旁人,你会不会信?在东宫和慕容家谋反这件事上,我算不得无辜,但并不是你想的那样,你又愿不愿意听我的解释?”
“殿下,”我疲倦而无力的闭目摇头:“现在我唯一想要的,只是潋能活着,至于其他,我已经不在乎了,真的不在乎了。”
过了良久,他慢慢的松开了手,起身下塌,令牌掉到了地上,碎成两半。
没有再多说什么,他向门外走去。
“殿下还没有答应我。”我看着他的背影,哑声开口。
他顿了一顿,声音里带着些许倦意与淡漠:“如果你想要我答应,从此以往,再也不要做今晚这样的事。”
说完,他并没有等我回答,径直离开,依旧挺拔的背影消失在夜色当中,不知道为什么,看起来竟带上了几分萧索的意味。
我躺在床上,心底一片空茫,自然是不可能睡着的,睁着眼一直到天明。
疏影进来替我梳洗更衣的时候,眼睛哭得又红又肿:“小姐,你吓死我了,他们都拦住我不让我进去,说火势那么大,进去也只能是再搭上一条命——可是小姐若是出事了,疏影还活着做什么,但我挣不开他们——后来三殿下来了,我从来没有见过他那个样子,根本就没有人敢拦他,他一个人什么也不说就那样冲进火场当中,又不知道小姐在哪里,就只能从第一层进去开始找起,那个时候刚好有一根着火的梁柱掉在他身后,只差一点就要砸到他了,逐雨眼看着都快晕过去了……”
“好了,疏影,”我闭了闭眼:“都已经过去了。”
她吸了吸鼻子,用力点头:“幸好小姐没事,只是小姐,从今往后,疏影半步也不要离开你了。”
我轻轻抱了她一下,轻道:“傻丫头。”
待到梳洗完毕,我走出偏殿,看大火过后的一片狼籍,心底复杂难言。
秦安上前来对我请安开口道:“王妃的寝殿现如今已经住不得人了,秦安已经将荷风轩收拾妥当,虽比不得归墨阁舒适,但也算清幽,还请王妃暂时委屈几日,待归墨阁一切修葺完毕,再请王妃搬回来。”
我点点头,带着疏影进屋收拾东西,其实也没有什么好收拾的,我的东西,大部分都在那一场大火中灰飞烟灭。
料想着不会太久的,却不想等一切妥当我们进到荷风轩的时候,天色已经渐渐的暗了下来。
我的心绪越发不定,却也明白,现如今这个紧要关头,自己是万万不能轻举妄动的。
躺在床上,了无睡意,终于熬到了天明,我强迫自己如平常一样起身梳妆,看书漫步,纵然心底已经是忧心如焚。
直到快晌午的时候,疏影“哇”的一声哭着冲进了我房里:“小姐,外头都说潋少爷昨儿个夜里在牢里畏罪自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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