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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一十六章 长公主萧氏羽衣


萧知南闻言后黯然苦笑。

        她现在有些明白姑姑这句话的意思了。

        关键不在于徐北游能否来帝都,而在于她能否领着徐北游来见自己的姑母。

        姑姑从来就没怀疑那个叫徐北游的年轻人会出人头地,她只是怀疑那个年轻人能否不忘初心。

        驸马,说白了就是天家皇室的半个上门女婿。

        在这个男子支撑起大半边天的世道里,如果徐北游真能像当年大剑仙上官仙尘入东都一样来到帝都,那样举世无敌的徐北游,还会愿意屈尊做她的驸马吗?

        这个问题的答案,萧知南不愿也不敢去过多深思。

        萧知南黯然道:“两害相权取其轻,其他都是以后的事情了,走一步看一步吧。”

        “姑姑本也不想说些扫兴煞风景的话语,可我想了想,还是不得不说。”萧羽衣愧疚道,脸上的憔悴之色越发明显。

        萧知南摇摇头,挤出一个勉强笑容道:“良药苦口,忠言逆耳,这个道理我懂。”

        萧羽衣稍稍沉默了一会儿,道:“你自小便是个有主意的,该怎么做你自己也心中有数,所以我就不多嘴了,毕竟儿孙自有儿孙福,是不是这个理?”

        “是这个理!”萧知南脸上终于又有了些许笑意,“不过不带姑姑你这样的,只说徐北游的不是,也不说说那个端木玉,你是不是收了那家伙的好处?”

        “端木家的小子倒是是想在我这儿撞撞钟,可也得能进我公主府的大门才行。”萧羽衣微笑道:“听说此人行事不端,心术不正,如果说姓徐的年轻人只是功利心太强,心性还算纯良,算是有几分挽救余地,那么端木家的小子就连提都不要提,免得脏了耳朵。”

        “好歹是人人称赞的端木公子,却被姑姑说得这么不堪,难怪姑姑你不愿嫁人,原来是对天底下的男子都失望了。”萧知南打趣道。

        萧羽衣摇头轻笑,对侄女的打趣无可奈何,如今也就只有她才能在自己面前“肆无忌惮”地说些别人不敢提及的话语。

        萧知南走后,萧羽衣身影孤单地回到书房。

        她的书房中没有那种占据了整面墙壁的巨大书架,甚至书籍也不算多,反而是挂着几幅画像,林皇后擅长丹青之道,她受母后影响也曾浸淫此道数十载,书房内的画像多是她亲自所作,形似仅仅五六分,神似却足有七八分。

        第一副画像便是她的丈夫,大郑朝最后一任皇帝,曾经的郑哀帝。

        郑哀帝秦显,郑神宗秦功的幼子,经历之坎坷又岂是一个哀字能概括,当他还是个长于深宫妇人之手的孩子时,日后的大齐武祖皇帝萧烈和大齐太祖皇帝萧煜,父子两人就已经联手发动太庙之变。

        正是那次太庙之变,剑宗宗主上官仙尘应神宗皇帝之邀乘万剑出东海入东都,萧煜那边更是声势浩大,不但有道门的三大峰主亲自为他保驾护航,而且最后还请动了道门老掌教骑龙下山,紫气东来两万九。

        那一战,上官仙尘一人一剑,独战天权峰峰主微尘、天玑峰峰主溪尘、玉衡峰峰主玉尘三人联手,且战而胜之。

        最后再与已经是十八楼境界之上的道门老掌教紫尘交手。

        剑三十六硬撼一气化三清。

        那才是真正的神仙打架!

        只是那一战的结果不甚理想。

        当时修为尚未圆满大成的上官仙尘终究是孤木难支,难敌道门众仙。

        秋叶一人一剑压服司礼监。

        萧烈亲手斩杀大都督张清和内阁首辅李严,屠戮禁军两千人。

        最后,萧皇萧煜只身进入太庙,亲手杀死了神宗皇帝。

        在那个大雪纷飞的冬天,武祖皇帝萧烈扶灵回宫,废黜内阁,自任大丞相。

        次年秋,萧煜在西北边境校阅诸军,割据称王,父子两人联手便把持了半壁江山。

        小皇帝秦显被萧烈亲手扶上帝位,看着满朝文武尽皆匍匐在这位大丞相的脚下,看着自己的生身之母与这位杀父仇人暗地私通,自己还要尊称其为相父。

        何其悲也?

        五年后,萧煜率西北大军入关,进驻东都,萧烈退位让权,萧煜自任摄政王,并将女儿萧羽衣嫁给他以作皇后,他又要称呼这位杀父仇人为岳父,最后还不得不将帝位拱手相让。

        不胜哀也!

        其中滋味,当真是如人饮水,冷暖自知。

        也正因如此,他早早便郁郁而终。

        萧羽衣望着丈夫的画像,有几分难言愧疚,当年她嫁给秦显本就心有怨气,依仗娘家的滔天权势,自然是不会将这个傀儡皇帝放在眼中,极尽欺压之事,当时偌大一个皇宫,竟是皇后娘娘说一不二,而皇帝陛下的话无人去听的可笑局面。

        及至后来,萧羽衣逐渐心平气和,对丈夫也就没了那么大的怨气,可惜那时候的秦显已经是病入膏肓,任凭再多名医也是回天乏力,他走之后,萧羽衣才猛然发现自己竟是有太多话想说却没来得及说出口。

        萧羽衣将目光转向第二幅画,是一张一家四口人的画像,这也是唯一一张不是出自她手的画作。

        萧煜、林银屏、萧羽衣,以及还在襁褓中的萧玄。

        那时候的父皇还未称帝,那时候的她也未曾嫁人,那时候萧玄刚刚出生不久,一家四口人在中都的凌风阁中,由艾琳娜代笔所画。

        第三幅画,画得是襁褓中的萧知南被林银屏抱在怀中,正瞪着一双明亮清澈的大眼睛好奇张望,那时候的林银屏已经步入自己生命的最后时光,对于这个肖似自己的孙女却是格外喜爱,丝毫不掩饰脸上的宠溺之情。

        后面的画,大多都是萧知南的画像。

        萧羽衣膝下无儿无女,一直将这个与自己亲厚的侄女视作亲生女儿,她不希望这个优秀的侄女走上自己的老路,她更希望萧知南能安安稳稳地嫁人生子,然后平平淡淡地好好生活。

        萧羽衣将书房中的画卷一幅幅看过,一幕幕追忆也随之浮上心头,世道如此,在以后,可能会有女子翻身做主的一天,可在当下,女子却仅仅只是男子的附庸。

        对于女子而言,在过往经历中有那么多的波澜壮阔,未必就是好事。

        她当然知道这个侄女参与朝政,游走在各方之间,尤其是她手握牡丹,其影响力已经不仅仅是一位公主那么简单。

        各朝各代,不乏有权后掌权,太后垂帘,可历来公主掌权的,总是逃不出一个谋反被诛的下场。

        如果萧知南继续一意孤行下去,注定难以回头。

        萧羽衣不希望本就不甘被命运摆弄的萧知南和那个野心勃勃的徐姓年轻人一拍即合,然后走上一条不归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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