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阿牛本就惊恐万状，听到王县令亲口下令要大刑伺候，他的心理防线彻底崩溃，一股脑地把责任推到徐屠户头上。

“是姓徐的窝囊废死活要养棺材子，那群人知晓棺材子的存在才主动找上我的！当年若是不阻拦我，让我将那棺材子沉了塘，荣华富贵不就有了吗？我哪里用得着用自己的亲孙女去换钱？大人，我是犯了错，但我罪不至死啊！要怪就怪姓徐的窝囊废和棺材子！”

周阿牛浑然不知晓他推卸责任的话语，无异于是在引火烧身，王县令自认见识过诸多恶形恶状之徒，不曾想在这穷乡僻壤里让他长了见识——人性的罪恶丑陋竟能如此直白到让人恶心反胃！

呕——

王县令被这些令人作呕的话语给冲击得面色煞白，匆匆交代道：“大刑伺候！务必要挖出所有细节！”

待他缓和过来，霍云朝也来到县衙里：“大人，里头在做什么？大老远就听到惨叫声。”

王县令冲两名暗卫招招手：“术业有专攻，你们去接手。务必要挖出所有罪人！一个不能漏掉！”

“是，大人！”

两名暗卫拱了拱手，转头向霍云朝告辞，迈着稳健的步伐走去。

霍云朝看着暗卫们的背影若有所思，转头对上王县令洞若观火的双眼，他嘿嘿笑道：“大人，你脸色看起来很差啊，要不要吃点好吃的热乎乎的缓一缓？”

王县令自然不会拒绝，他心里头烦闷不已，三杯黄酒下肚，竹筒倒豆子一般将他在周阿牛和大宝娘亲身上受到的思想冲击倾吐出来。

“虎毒不食子，天底下竟有如此不把亲生女儿当人的娘亲！属实让我开了眼！”

霍云朝一听到这话就憋不住了：“大人，天地之大无奇不有。有我徐爹那样为了闺女过得好终身不娶的，自然也会有大宝娘亲为了生儿子不惜一切的。

但我必须得说，这些全是极端个例。以个例看整体是错误的。天底下更多的是像我亲爹那样，他一个大老爷们自知照顾不好我，所以他就娶了我后娘回来。我后娘是有自己的小心思小算盘，但她对我真的尽了本分。”

这个世界不是非黑即白，而是五颜六色，有好有坏也有不好不坏的人，用极端个例去评判整体是错误且可笑的行为。

霍云朝见王县令直勾勾看着他，继续说：“大人，咱们要做的事情是如何让那些处在中间、不好也不坏的普罗大众遵守规矩，避免出现更多的极端个例。为此，我有个想法，以周阿牛和大宝娘亲为反面教材，找戏班子将他们的罪恶曝光于众，同时也要将他们的下场给演绎出来，以此警醒老百姓，让他们知晓哪些能干哪些不能干，干了就得掉脑袋！”

王县令的眼前一亮，重重放下酒杯：“云朝，你继续说！”

霍云朝是认真想过并且愿意提供实际的物质支持：“除了雅俗共赏的戏曲之外，我认为朝廷应当发动书院的夫子和学子们在课余时间当街宣传，画宣传图，写朗朗上口的儿歌小调。若是大人愿意的话，以朝廷的名义来广征文稿，让老百姓们来选他们喜爱的戏曲和书画出来。我个人愿给予实物奖励，包括但不限于笔墨纸砚和红薯干、红薯种等。”

王县令连声夸赞道：“此法甚妙！堪称锦囊妙计！云朝，你再详细说说，我边听边记，今早把你的锦囊妙计变成现实。”

半个时辰后，霍云朝说得口干舌燥，提出他此行的一个目的：“大人，小贵子我已带来，只等您下令，我就领他去将他娘亲赎回来。”

王县令给霍云朝喂了颗定心丸：“此事急不得。需得等周阿牛交代清楚才行。小贵子娘亲所在的地方已被在掌控之内，但凡跟这事儿扯上关系的人，甭管是什么人什么身份，一个都别想逃！插翅难飞！”

霍云朝对此深信不疑：“大人，那我就放心了。容我暂退片刻，跟我家长随说一声，让他回客栈安心照顾小贵子。”

没一会儿，霍云朝去而复返，发现王县令不再喝闷酒，而是做回他的办公桌奋笔疾书，唰唰唰写下他提议的教化百姓的做法。

大概过了一炷香的时间，王县令眉眼间尽是笑意：“云朝，你过来！看看哪里需要补充的！”

霍云朝应声走过去，视线落在王县令所写的文字：“【命乡绅豪富缴纳教化百姓的经费，暂定一户五十两】，大人，您玩这么大真的不怕吗？”

王县令压根就没在怕的：“怕？我怕什么？妻儿皆在京城吃香的喝辣的，我孑然一身在这鸟不拉屎儿的地方，大不了我被他们弄死呗！我死都不怕，我怕他们？云朝，你且把心放回肚子里，我一个字都不会扯到你身上，但你的功绩，我会写在奏折里，让陛下知晓。”

“不不不，大人，我不是这意思。我……”

霍云朝没能说完他想说的话，听到王县令长叹一声说：“云朝啊，我活到这把年纪已是活得够够的，我死之前能多为天下百姓做一件事，就是我给妻儿攒下的功德，希望陛下能看到我为国为民倾尽全力的份上，稍稍庇护她们。我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我自己。”

霍云朝欲言又止。他知道王县令说的不是真心话，若是只为一己私欲，哪里用得着做这些吃力不讨好的事情？

要知道官场里有句话，一年清知府三万雪花银。

若是王县令真想为自己谋私利，他直接向乡绅豪富索要钱财，万事撒手不管，钱来得又快又好还稳当呢。

王县令笑着说：“云朝，犯下累累罪行的周阿牛必死无疑，但他的儿子儿媳犯下的罪行还需调查取证，不死也得脱层皮。”

霍云朝拊掌大笑，由衷说道：“大人，善有善报恶有恶报是老百姓们最为朴素的观念，是他们信任您与否的重要衡量标准。大人，老百姓们所求不多，只求有饭吃有衣穿的安稳平和的生活。若是大人能做到有善必赏有恶必罚，民心齐泰山移必将不是神话传说，而是大人治下的真实写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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