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五章 就那么好那么想?
猩红的烟头在黑暗里半明半昧,顾思明低头抿了一口,灰色的烟雾朦胧,让他那双石子儿青的眼睛显得有些神性,看着对面显然喜出望外的赵春兰。他又把手里那根烟快速的扔在水泥地上,在脚底碾灭。
今天他穿的中山装是全毛哔叽,是上海制衣厂最近卖的最俏的料子,当初徐夏怀孕的时候他带回来的,一共十五尺。本来是出差买了带回来给她做衣服穿的,最终她做成了中山装。
这料子摸起来软和有份量,却容易吸味。本来没想抽,刚才那一瞬间的烦躁让他没忍住,这会儿又舍不得了。
等身上烟味散去,他擦过赵春兰往回。在赵春兰的微笑送别里,走到半途,停下开口:
“但是,我理解没用。救人的是徐夏,这件事上,她委屈了。”
而他作为丈夫,没有理由去理解别人,更没有资格替她理解!
赵春兰脸上的笑容一下僵了。
……
徐夏回去的时候,王婶正把菜端上桌。见徐夏一个人回来,顿时皱眉,“思明呢?”
徐夏坐会自己原来的位置,看着满桌的菜,身上带着的寒意都没有她此刻心里的重。
抬头看着王婶,一双杏核眼里面此刻波光潋滟,她突然开口问道:
“有酒吗?”
王婶一愣。
心里此刻有一团火,在她体内撞来撞去。撞疼了心脏,一缩一缩的,撞到了胃,隐隐抽疼。这火没处去,没地方发。但是不能生闷气,生闷气
只会得乳腺结节。
徐夏需要点什么东西,把这团在她身体里面撞来撞去的火气给灭了。
酒是个很好的灭火器。
灯光下,那双一贯妩媚狭长的眼虽然没有任何哭过的迹象,不知道为何,王霞从徐夏身上仿佛看到了难过。
是那种手里攥了一团以为很重要很重要的东西,但是突然摊开手,发现不过是轻的不行的碎纸屑,风一吹,扬尘万里的破碎。
王霞动动嘴,最终没说什么,掀帘子,从厨房里拿出了烧白。
顾思明回来的时候,徐夏已经喝了几杯,见他进来,抬头冲他笑。
“回来了?喝一杯?”
徐夏的脸喷红,可是唇色很白,一双眼却又很亮,但顾思明不知道为什么,觉得此刻在他面前的人是一具空壳。
眉头一皱,压下徐夏伸过来的酒瓶,他揉了揉发胀的太阳穴,皱眉沉声:“你醉了。走吧,咱们回家。”
回家?
哪里有她的家?
她不如留下,看电视里黄蓉的家。
徐夏冷笑一声,看着对面的丈夫,觉得讽刺。
他为什么娶她?
真要一个蚊子血去维护他永远的白月光?
那赵安然就这么有魔力,就那么好,那么想,那么念念不忘?
可她凭什么因此就要任他糟蹋?
“咱们?”
徐夏冷笑一声,两个字在嘴里滚了一圈,莫名发冷,但是她很顺从。
在王婶面前,她没忘记自己该有的贤惠温婉,抢抚养权要的,她得冷静!
一杯酒接着一杯酒,徐夏
觉得自己的脸颊越来越烫。可是真奇怪,越是这样,她就越是清醒。
顾思明来牵她的手,她乖乖地由着他。顾思明让她跟王婶告别,她挥手挥得跟动物园的海豹似的。她不发脾气,她还能笑着对着他,她真他娘的贤惠啊!
妈的,自己都佩服死自己了!
回家,门关上,徐夏笑得更加温柔。
“外面吹冷了吧你要洗脚嘛?我去给你烧泡脚水,泡一泡吧。”
“不用。你手怎么了?”
顾思明看见了她手心被石子挂到的伤口,有血珠儿渗出来。徐夏下意识抗拒。
然而,她越是这样,顾思明越不肯放开她。
男人的手跟钳子一样,钳着她的手腕。她挣扎,片刻之间,凝脂一样的皮肤上一圈触目精心的红痕,火辣辣的疼。
“顾思明,你放开我!”
徐夏还在挣扎,眼角有生理性的泪水,情绪在这一刻爆发,露了踪迹。
顾思明是刚回神的。
徐夏不对劲,他几乎是第一时间看得出来的。他想要探寻原因。
想来,觉得她是委屈之前他错怪她的事情。正斟酌怎么开口,回过神,徐夏突然使劲挣脱他的手。
她皮肤本就比别人敏感,他甚至没用力,那里就是一圈触目惊心的红。
无奈,空着的手搂住她的腰,把这个上窜下跳的家伙固定住,赶忙低头查看。
“别闹,疼不疼?”
那双石子儿青的眼睛突然与徐夏对视,里面夹杂着三分的宠溺和无奈,看得如梦似
幻。低头查看她手腕的样子,呼吸洒在最细的皮肤上,是她从前简直不敢想的温柔。
徐夏滞了一下,看着眼前的男人,突然发狠,凑上前,咬他的唇角!
就是这张嘴说的话害她生气的!这张破嘴!
理解?他凭什么理解?
她这个妻子,到底算什么?
从不相信她说有人偷孩子,从不理会她功劳被抢的委屈,从不介绍她的身份,在那么多人前。
离婚,徐夏心里是知道自己的念头的,可是这一瞬间,她突然不平衡。
这是她的丈夫,是她结婚证照片上旁边的人。他身上中山装的折痕是她熨的,袖口破了是她踩缝纫机补的,就连气味,那股淹润寥廓的雨后松木的气味,也是她选的雪花膏,强迫他涂的,谁让他到了冬天,手就生冻疮!
这是她一手打造出的人,但他不属于她!
可凭什么?
越想越不服气,越想心里头火气就越烧越旺。
男人的唇角薄凉,徐夏发了狠劲。这是她的人,凭什么她要让给赵安然?
张牙舞爪,拼命锤他。隔壁不知道谁家在打孩子,乒乒乓乓的,跟伴奏似的。很快,她尝到了血腥味。
铁锈一样的味道终于让徐夏清醒几分。她很快意识到,自己不该跟他闹。猛地一停,想要松开。
“我去……”
然而话没说完,她就再次跌入了温暖的怀抱。
脊背抵到木桌冰冷的硬沿,徐夏几乎痛的立刻飙泪。细密的吻从她沾血的唇角落下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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