唯书阁 > 寒门天骄(科举) > 26. 026 三合一

26. 026 三合一


萧景曜得了孙夫子的召唤,老老实实地滚回私塾继续接受孙夫子的指点。

  其实按照萧景曜现在的学习进度,他应该升去科考班更合适。说句让私塾学子扎心的话,萧景曜不管哪个班,成绩都能吊打他们这帮渣渣。

  但萧元青觉得萧景曜过早地承担了孩童不应承担的责任,心里还是倾向于萧景曜多出几个同龄人朋友。

  社[jiao]小能手萧元青从小就是人群中最靓的崽,长得好,[xing]格好,虽然萧子敬不靠谱,但他家那会儿还有不少家业,户籍又并非商户,在南川县县城,除了官字头的少爷们,其他的同龄人,都没有能让萧元青避忌的。

  当然,这家伙天生[xing]格爽朗,憨憨之余又有一点小动物的敏锐,哪些人他惹的起,哪些人惹不起,萧子敬这个不靠谱的爹没教他,他竟然也无师自通,还莫名其妙点亮了抱大腿技能。

  所以萧元青的童年,那真是比后世一些小朋友都要过得快乐的多。惹不起的阶层里会有大腿主动送上来让他抱,他不用顾忌的同龄人,讲道理的就一起玩,不讲道理的,就会被他以(物)理服人。

  嗯,他那身巨力,真是在同龄熊孩子心中留下了深刻的[yin]影。

  拿自己一对比,萧元青就觉得萧景曜的[ri]子真是太苦[bi]了。天天念书,吃穿用度上,萧景曜也没什么讲究,给什么吃什么,特别好养活。

  就算知道萧景曜生来早慧,萧元青也时常为此感到自豪,但有时候单从父亲的角度,萧元青又忍不住心疼萧景曜。十分割裂。

  萧景曜一眼就看出傻白甜爹心里的纠结,反正他不管在哪个班都一样,科考班里大多都是成年男子,甚至还有比萧元青还大的学子,萧景曜虽然用自己的真才实学折服了他们,但由于年龄的关系,难免还会被他们当成小孩看待。

  尤其是萧景曜的颜值本来就过于出众,加上小孩子的身份,私塾那一帮成年男子见了他,时不时冒出个姨母笑,实在让萧景曜觉得辣眼睛。

  他可不想进了科考班后,成天遭受这样的折磨,那他的眼睛可能真的要瞎了。

  所以萧景曜婉拒了孙夫子让他去科考班的提议,继续待在蒙学班。

  虽然蒙学班的小屁孩们也很幼稚,但萧景曜宁愿面对一帮天真幼稚的孩童,也不愿直面蓄须壮汉对他露出的辣眼睛姨母笑!

  再说了,有刘圭和郑多福这几位小伙伴们,经过这次拯救刘慎行的事儿之后,萧景曜和他们的关系更亲密了。

  孙夫子也是头一回教授萧景曜这般天才的学生,既然萧景曜更想留在蒙学班,孙夫子也就不再多言,继续让萧景曜混迹在蒙学班之中,只是给萧景曜单独安排了课业。

  别的小孩儿叽哩哇啦背蒙学课文,萧景曜埋头写孙夫子给他出的帖经墨义,顺便在周围学生背着背着筐瓢的时候顺[kou]提点一句,打击得被家里养的白白嫩嫩的小胖墩啪叽一下把脸埋在书案上,发出嗷呜的惨叫,然后被一旁的刘圭[shu]练地拿糕点堵嘴。

  欺负小屁孩,有时候也挺有趣的。

  萧景曜偶尔也有点恶趣味。

  已经成亲的孙敏行再次对着萧景曜露出姨母笑,无数次期盼自己的孩子也能像萧景曜这样聪慧。不,有萧景曜一半的才智和品行,他就十分满足了。

  萧景曜还不知道,他这次惩治贪官,让他在南川县所有的百姓心中,名声已经好到了顶点。

  老百姓不知道先贤至圣[kou]中的礼义仁智信具体是什么,但是他们也有朴实的想法。

  贾县令来了南川县后大肆敛财,被祸害最深的就是南川县的那些富户,但普通百姓就没受到影响吗?

  不可能的,世上所有事都是牵一发而动全身,富户们多给了孝敬,就得想办法赚更多的银钱,维持家里的富贵生活。若是真的不凑手,就只能削减下人。

  如刘慎行这等倒霉蛋,被贾县令算计得去蹲大牢,接管家业的刘慎独又是个蠢材,名下产业损失惨重。

  对刘家来说,是少了许多银钱。而对依附刘家的一些人来说,面临的就是生计问题。

  还有被贾县令压制的文书县丞捕快等公差,领导层争权夺利,百姓们的苦难只会成为他们夺权的筹码,不会让傲慢的县令大人低下他高贵的头颅,去看一看他所轻视的平民的血泪。

  现在贾县令被知府捉拿归案,哪怕出头状告贾县令的人是刘慎行,但所有人都知道,真正谋划这件事的,是萧景曜。

  而这事本来和萧家关系不大,入狱的是刘慎行,萧家人并未被牵扯进来。但萧景曜还是为了帮助被冤枉的父亲好友,以稚童之身对上了一县父母官。

  这样有情有义又有勇有谋的孩子,几乎所有南川县的百姓都认定,萧景曜[ri]后一定能成为一个像戏文里那样的,为民请命的好官。

  平民多艰,压在他们身上的东西太多太多,赋税徭役,地位尊卑,又因自身愚昧,易受人骗,被有权有势者欺压,也只能默默忍气吞声。不是他们天生下贱,而是他们知道自己就算反抗,也是徒劳,反而会为家里引来更大的祸事。

  所以,再没有比普通百姓们更希望世上多出一位好官的阶级了。哪怕因为官员回避制度,萧景曜[ri]后即便做官,也不会在南川县担任官职,南川县的百姓们依然为此感到高兴。

  起码在大齐境内,有另外一块地方的老百姓能获得青天大老爷的庇佑。

  再者,南川县出了位官员,[ri]后若是有什么重大事情,当地士绅好歹也有个打探消息甚至是求救的门路。

  故土难离,官员们也是人,除了在家乡受尽屈辱的,在不违反律法的情况下,为自己的家乡谋划一下,也不是什么让人诟病的地方。

  南川县的百姓是真的为萧景曜感到高兴,也十分骄傲他们南川县出了这样一位人才。

  萧景曜在听完刘圭说的这些事情后,心情颇为复杂,沉默了片刻才道:“其实我也没有他们说的那么品行端正,收拾贾县令,我也有私心。”

  “不管你有没有私心,你站出来为民除害,就是品行高洁。”刘圭一张白胖包子脸上的表情十分严肃,“不然的话,任由那狗官为祸一方,不知道还会有多少人因为他而家破人亡。”

  差点真的家破人亡的刘圭如今看到萧景曜就双眼放光,自动成为萧景曜的脑残粉,现在就算萧景曜指着天上的太阳说那是绿[se]的,刘圭也会毫不犹豫地点头说景曜弟弟说得对。

  别说萧景曜了,就连素来沉稳的郑多福,现在看向萧景曜的眼神中都是满满的崇拜。就算再稳重的小孩子也逃不过心理发展规律,想法还比较天真,本能地喜欢惩恶扬善的英雄,萧景曜就是这样的英雄。再加上萧景曜的年纪和他们差不多,也就是萧景曜现在沉心念书,没去街上溜达,不然的话,他就要收获一大批小迷弟迷妹们的崇拜目光啦。

  动画片的大多主角为什么要么是动物,要么是小孩子?当然是瞄准了客户人群,让小孩子有亲切感和代入感啊。

  萧景曜现在已然成为了南川县所有小孩子们心目中的小英雄,这种情况还有往整个常明府发展的趋势。

  得知这事儿的萧景曜:“……”

  谢谢,虽然我内心强大,脸皮也够厚,现在也想用脚趾头给你们抠出一座私塾。

  孙夫子对萧景曜的重视更上一层楼,看着惩治完贾县令回来的萧景曜,孙夫子忍不住感慨道:“我本以为我对你的才华有了足够的了解,现在看来,是我小看你了啊!你这样的能耐,这样的天分,在处理这件事上的手段,就是我也远远不如你啊。”

  萧景曜赶紧作揖道:“夫子可别挖苦我了,我治学不过一年半载,才学远不如夫子。夫子这般说,景曜无地自容。”

  “你若是无地自容,那其他人就该羞愧而死了。”孙夫子感慨万千,看向萧景曜的目光中,既有对良才美玉的赞叹,也一丝掩饰的极好的,同为读书人,对天才的羡慕,“在处理庶务上,我不如你。于学问一道,我不过比你多治学几十载,以你的天姿,再给你几年时间,你便能轻松地超过我。这样的天赋,我都有些嫉妒。”

  “青出于蓝而胜于蓝,此生能教导你这样的弟子,是上苍对我的厚爱。”

  “[ri]后你入朝为官,切记别忘了贾县令欺辱你,鱼[rou]百姓时,你内心的愤怒。官做的好不好,真正能给出公道评定的,不是吏部考评,而是治下的百姓。”

  孙夫子这话,对现在的制度来说,已经略微有些不敬了。

  萧景曜躬身应是。在这个时候就领悟了换位思考的孙夫子,就算功名不如举人和进士,但品行一定不输他们。

  能得这样一位老师的教导,也是萧景曜的福气。

  至少,萧景曜觉得孙夫子比自己坦[dang],更符合儒家对“君子”的要求。

  萧景曜上辈子从底层爬上来,白手起家,登上首富之位。如果说萧景曜的德行是圣贤[kou]中的“君子”,这是什么地狱笑话?萧景曜自己都要被恶心得出一身[ji]皮疙瘩。

  被萧景曜按下去的竞争对手们就算是死了,也要从地狱里爬上来,用他们腐朽的声音呐喊:萧景曜心机深沉,君子个屁!

  孙夫子似乎看出了萧景曜并不赞同他的“君子”之说,笑着问萧景曜:“曜儿可是觉得,在惩治贾县令一事上,你多番算计,不能成为‘仁’?”

  萧景曜倒不是因为这事儿觉得自己称不上“仁”,而是觉得他虽然不算是坏人,但也跟“仁”字还有很长的一段距离。

  孙夫子低头笑了一阵儿,在萧景曜无奈的眼神中终于收了笑容,认真问萧景曜,“子贡问曰:‘乡人皆好之,何如?’,孔子如何为他解惑?”

  这也是《论语》中的一段经典对话,全文是:子贡问曰:“乡人皆好之,何如?”

  子曰:“未可也。”

  “乡人皆恶之,何如?”

  子曰:“未可也。不如乡人之善者好之,其不善者恶之。”

  直译过来便是:所有人都喜欢的人,和所有人都厌恶的人,都不如让所有好人喜欢,所有坏人厌恶的人。

  以萧景曜的水平,这种简单的问答早就难不住他,给出答案的速度十分快。

  孙夫子抚掌大笑,“你现在已经得之一二了。”

  南川县心怀公道的百姓喜欢萧景曜,希望他顺利考上功名,当个庇护一方百姓的好官。如贾县令、苟师爷和孙耀祖等人,提到萧景曜就满心厌恶愤恨,恨不得杀之而后快。

  这难道不能证明萧景曜已经具备了“君子”仁德风范了吗?

  哦,还有个瘫痪在床的钱至善,在不知从谁那里得知是萧景曜撺掇钱夫人和钱璋放弃他后,整[ri]对萧景曜咒骂不已。然后被钱璋散尽伺候的仆从,就留下一位哑翁为钱至善擦身喂饭。

  而在钱至善耳边传闲话的那个下人,被钱璋狠狠打了一顿后发去城外别庄种地。名为种地,实则那人挨了重[bang]后已经高烧不退,将他送走,也就看他命大不大了。

  为此,钱璋还特地备了厚礼向萧景曜登门致歉,说他治家不严,才让人有机会在钱至善耳边传闲话。

  萧景曜也奇怪,传闲话的人是不是和钱家有仇?这个时候干出这种事,是生怕钱家的[ri]子过得太好了吧?万一自己是个小心眼记仇的,现在钱家可经不起自己的收拾。

  钱璋苦笑一声,低头抹了一把脸,笑容讥讽,“我都要佩服我爹[jiao]友的本事了,那帮人还真没有害他的心思,就是听了传言按捺不住想让我爹知道,完全不考虑这么做会带来什么后果。果然是物以类聚,人以群分。”

  初露少年棱角的钱璋冷酷地想,还好他不像他那个生父。

  子不肖父,对某些特定阶级来说,等同于斩断了这个儿子的富贵路。甚至若是钱至善儿子多一点,他当众给了钱璋一个“子不类父”的评价,都极有可能让钱璋这个嫡长子由于各种意外不能继承家业。

  但钱璋还是觉得,还好,他不像那个男人。

  萧景曜叹了[kou]气,看向钱璋的目光中顿时充满了同情。都说他被爹坑,甚至还有个败家子祖父和他爹一直挖坑让他填,但钱璋显然比他更惨。萧子敬和萧元青真的只是水平不够,对家人没话说,还是那种特别溺爱孩子的熊家长。

  而钱至善……简直枉为人父。干的事情畜生连都不如。

  但萧景曜还是提点了钱璋一句,“不要在外人面前表露出对你爹的厌恶。”

  这个时代孝字当头,讲究的是君君臣臣父父子子那一套。父母视子女如私产,肆意打骂,甚至失手打死,也不会被判罪。但若子女不孝,那就是大罪。

  就算子女并未不孝,只要父母跑去公堂状告子女不孝,那不管事情如何,被状告的子女先得挨上十大板才能自己为自己辩解。

  本朝还算好,前朝有位帝王南巡,正好碰上一位偏心的老妇人状告长子不孝,本意是为了给幼子多争一点家产。结果被帝王[cha]了一手,老妇人所有的子孙全部斩首,老妇人自己被送回族里奉养。哦,族长一家还被帝王以治家不严的罪名流放三千里。

  看完整个记载的萧景曜:“……”

  封建帝王,真的随时都能给萧景曜一点随心所[yu]的小震撼。

  本着不能我一个人震惊的原则,萧景曜把这个案子当故事讲给了钱璋听。

  钱璋果然大受震撼,嘴巴大张,好一会儿才找到自己的声音,“这…这个老妇人,回到族里后,也活不久吧?”

  这个案子判的,绝了。无辜的不无辜的人全都被流放斩首,这就是帝王之怒吗?

  钱璋背后一寒,起身恭恭敬敬地对着萧景曜行了一礼,郑重道:“多谢公子教我。”

  若是他表现出对生父的厌恶,有歹人拿这事儿做把柄,说不定某一天他还真会因为这事儿锒铛入狱。

  钱璋虽然碰上个渣爹,但他的祖父祖母和亲娘对他还是十分疼爱的。所以钱璋才能一边挨钱至善的揍,一边毫不掩饰对钱至善的愤恨。

  真正被家暴得留下心理[yin]影的孩子,面对施暴者,大多不会有钱璋这份勇气。

  萧景曜可怜钱璋的遭遇,也欣赏他的勇气和果敢,想到钱家也是南川县数得上的大商户,萧景曜就忍不住心思微动,对着钱璋招招手,“我现在要专心备考,等我考完试,得了空再找你说话,有笔买卖,我们可以合作一下。”

  钱璋的眼神嗖的一下亮得堪比天上的星星。

  在这样灼热的目光下,萧景曜忍不住有些诧异,“你为何如此激动?”

  听闻钱璋已经逐步接手家里的生意了,怎么一听到有买卖做还会激动成这样?

  “做买卖不激动,激动的是,和我做买卖的人,是公子你啊!”钱璋高兴得都忘记了在萧景曜面前维持住冷酷的形象,开开心心地手舞足蹈起来。

  萧景曜的脑袋上挂满了问号,“至于吗?”

  钱璋一边乐一边狠狠点头,“当然至于!”

  这就是萧景曜的思维盲区了。在他干掉贾县令之后,只要智商超过60的人,都能看出来他必定前程远大。范进中举后多的是士绅前来送礼,还生怕他不收。萧景曜现在虽然还没有功名在身,但已经有许多智商在线的人想提前投资他了。

  只是萧家的家业虽然被三代败家子败光了,也还留有不少底子。萧子敬和萧元青虽然败家却不贪财,又把萧景曜看得跟眼珠子似的,生怕影响了萧景曜的名声,连刘慎行送的财物都不肯收,更别提其他士绅送来的厚礼了。

  现在最让大户人家们羡慕的,竟然是当初他们全都看不上的纨绔们。

  先前纨绔们嘻嘻哈哈和萧家齐心协力为刘慎行奔走,花银子替刘慎行上下打点,家里人没少[chou]他们。脑子坏掉啦,那可是县令大人!你们就算游手好闲,不为家里做贡献,也别作死为家里招祸!

  现在贾县令伏法,孙耀祖散尽家财,带着全家艰难北上,打算去京城投奔他那个有大出息的姐姐。为非作歹的人见到这些作恶之人的惨状,被家人关在家里老老实实当鹌鹑,生怕萧景曜那天把他们也送去蹲大牢。

  这个时候,和萧元青关系亲密的纨绔们瞬间就抖了起来,嘿嘿,你们现在想攀都攀不上的萧景曜,见了我们还会笑眯眯地叫我们一声叔父呢。让你们看不起我们,现在觉得我们有用处了吧?不好意思,滚远啦!

  纨绔们根本不理会家中让他们刻意巴结萧景曜的要求,还嘻嘻哈哈对萧景曜吐槽,“呸,我们要是真这么干了,才是对曜儿的侮辱,是不是?”

  萧景曜点头轻笑,和他们同仇敌忾,“没错,我与叔伯们的情谊,无需金银点缀。”

  纨绔们十分感动,然后送了萧景曜一堆奇奇怪怪的小玩意儿,几乎把市面上常见的和不常见的孩童玩具全都凑齐了,其样式之丰富,萧景曜几乎能在萧家办个大齐儿童游乐场。

  收到玩具大礼包的萧景曜十分无语,瞅了一眼两眼望天的萧元青,再看看气势汹汹准备脱鞋揍人的萧子敬,萧景曜脑袋上飘过三个点。

  钱璋说的没错,果然是物以类聚,人以群分。

  这么多个人都凑不齐一个完整的脑子,你们哪怕在一堆玩具里添些一支笔呢,好歹也能让萧元青说服萧子敬他们没有无意识地把萧景曜往纨绔的方向带。

  萧子敬果然磨刀霍霍向混账儿子,大声咆哮,“他们不知道也就罢了,你也不知道曜儿马上就要参加科考了吗?”

  萧元青抱头鼠窜,还不忘为自己辩解,“我这是相信曜儿的自制力!”

  萧子敬:“……”

  拳头更硬了,孽障受死!

  县试在明年二月,现在已经到了八月底,仔细一算,留给萧景曜学习的时间已经不多了。

  萧子敬这段[ri]子本来就压力太大,睡觉都睡不安稳。现在好不容易把狗官下了大狱,萧子敬又发愁萧景曜会不会因此受到影响而在县试时发挥失误。

  在萧子敬神经紧绷到顶点的时候,萧元青还整出这么一出花活。只能说,萧元青挨的每一顿打,都不是无辜的。

  萧景曜笑着看着被萧子敬追杀的上蹿下跳的萧元青,真诚地感慨了一句,“祖父真是身强体健。”

  瞧那鞋底挥舞的,多么孔武有力。

  齐氏和师曼娘笑着对视一眼,自顾自喝茶,顺便仔细问一下萧景曜在私塾待得可否高兴。若是和同窗们相处愉快,再多学几年也没关系。

  对齐氏和萧景曜来说,什么都没有萧景曜自身重要。神童之名固然令人羡慕,但若是萧景曜因此受累,她们宁可萧景曜没有神童之名。

  什么[lang]费天赋不[lang]费天赋的,她们只知道,曜儿开心最重要。

  萧家人一贯宠孩子,是真的没兴趣[bi]着孩子建功立业。不然的话,就萧元青那天生神力,萧子敬和齐氏若是能狠下心从小请严师教导他,长大后再让他去参加武举,不也能挣个官身回家?总比现在当个败家子好。

  但萧子敬和齐氏还真就没有这么干。萧元青小时候娇气得很,他们也宠着。到了萧景曜,他们也是一样的做法。

  只是萧景曜天生早慧,想要读书,想获得更高的地位来庇护家人。他们也尊重萧景曜的想法,让萧景曜埋头苦学,顶着压力去参加科考。

  孙夫子对萧景曜这次考试尤为重视,甚至比萧景曜这个考生更紧张,时不时就把萧景曜拎出来单独开小灶,又去拜访了王教谕,问了许多往年的县试真题给萧景曜做。

  萧景曜答题的时候,孙夫子就紧张兮兮地在一旁看着,生怕萧景曜写错一个字。

  见孙夫子这般如临大敌的模样,萧景曜十分无奈,“夫子无须这般紧张,我心里有数。”

  县试试题,绝大部分考的是四书五经原文,萧景曜都能把四书五经倒背如流了,这一关对他来说根本不成问题。

  萧景曜还有心思同孙夫子开玩笑,“除非我进了考场后和县令打起来了,不然的话,县试的榜上,当有我的名字。”

  孙夫子的注意力很快就被萧景曜说随[kou]说的“县令”二字给带偏了,忍不住叹道:“也不知这次派来南川县的县令,是何秉[xing]?”

  千万别再来一个贾县令,不然的话,他这个得意门生怕是又要被人算计了。

  孙夫子的心声得到了实现。因为出了贾县令的丑闻,这案子又过了公孙瑾之手,吏部那边对新派去南川县的县令也上了心,特地选了一位秉[xing]刚直的候补举人接任南川县县令。

  新县令姓尹,让南川县百姓惊讶的是,这位尹县令竟然一位家眷都没带,只领着一位师爷前来赴任。

  到任后,尹县令推掉了县衙官吏们为他准备的接风宴,直奔农田而去,虽然秋收已过,但这位头发花白,衣着朴素,瞧着同田间老农没有区别的县令显然有自己的打算,他亲自走访了附近几个村庄,问了好几户人家今年的收成如何。

  南川县的百姓们顿时放了心,嘿呀,这位新县令和前面那个狗官完全不一样,新县令会关心农户们的收成呢。

  被孙夫子进行考前训练的萧景曜听了一耳朵,又很快被题海淹没。

  萧景曜不知道的是,一场关于他的谈话,在新来的县令和师爷之间发生。

  新师爷对不出手则已,一出手就直接搞死了前任县令的萧景曜十分好奇,还带了一丝警惕,试探地问尹县令,“大人可要传那萧景曜过来一见?”

  埋头梳理账本的尹县令头也不抬,“听闻他明年就要下场,正是紧张备考之际,不必打扰他。明年县试之时,我自然能同他相见。”

  这段对话没有刻意避着人,很快就在县里传开了。大家把两任县令一对比,心里也就得出了结论。尹县令肯定比那个狗官强!

  萧元青也松了[kou]气,他实在不想让曜儿再受一丝窝囊气。

  有了贾县令的衬托,尹县令简直是公正廉洁本人。

  萧景曜也很开心尹县令是个正直的好官。他取得了功名,自然算是地方官的政绩。萧景曜当然不想成为昏官政绩上的一笔,尹县令心系百姓,萧景曜非常乐意为尹县令的政绩添砖加瓦。

  因着萧景曜要备考,正宁九年的新年,就成了萧元青最安分的一个新年。往常他都要呼朋引伴,带着萧景曜和他的小伙伴们到处撒欢,今年他坚强地忍住了!甚至表现得比萧景曜这个要进考场的人还像个考生,难得正经起来,在萧景曜的书案旁边又添了一张书案,上面笔墨纸砚一应俱全,全然一副悉心求学的模样。

  萧景曜:“……”

  这唱的又是哪出?

  萧元青一脸英勇就义的神情,“你不是说,把夫子讲过的东西再说给别人听,就能加深理解?来,给我讲吧!”

  萧景曜大大的眼睛里充满了大大的问号,然后把这个憨批[jiao]给了萧子敬,果然又见到了[shu]悉的他逃他追,他[cha]翅难飞的慈父暴打不孝子的场面。

  县试在二月份,在考试前二十天,考生们要去官署报名。在衙役给的小硬纸上填好自己的籍贯,以及祖上五代的信息。然后衙役们会仔细观察考生们的样貌,在纸上写好他们的相貌特征。

  萧景曜填完自己的信息后,就见这位陌生的衙役对着自己露出一个极淡的微笑,提笔在纸上写道:身量略矮,天庭开阔,眼大有神,俊美高华。

  萧景曜:“……”

  矮什么矮?我目前八岁半,身高在同龄人中已经是鹤立[ji]群的存在了!刘圭那个大我一岁的胖墩现在都比我矮半个头!

  衙役不知道萧景曜内心的吐槽,再次给了萧景曜一个和善的微笑,将誊写完的另一份纸卡递给萧景曜,小声叮嘱萧景曜,“别弄丢了,没有这样纸,你连考场都进不去。”

  萧景曜明了,这就是这个时代的考生们参加考试必须有的准考证,没有这张证明,就算有人能证明他的身份,衙役们也不会放他进入考场参加考试。

  除此之外,萧景曜还要请一位秀才替他作保,并找到另外四位考生具结。这样才算顺利报完名。

  作保具结,主要是避免科举作弊的行为。若是五个考生中有一人作弊被抓,那么为他作保的秀才,以及同他具结的其他四名考生都要受到惩罚。

  科举舞弊,放在任何朝代都是重罪,每一次案发,帝王都会勃然大怒,杀个人头滚滚。

  萧景曜当然不会在这些细节上不谨慎。为他作保的秀才,自然是孙夫子。同他具结的其他四位考生,都是私塾中科考班的学子。

  这四人,不管他们学识水平如何,人品都是上佳的。孙夫子在一众学生们中挑了又挑,又让孙敏行私底下把他们几个人查了个底朝天,确定他们一点问题都没有后,才放心地让萧景曜同他们四个人具结。

  用孙夫子的话来说就是,萧景曜这样的良才美玉,绝不能因为师长的疏忽以及小人的罪孽,还未大放异彩就已浑身脏泥。

  县试那天,天气还未转温。然而天还没亮,就有许多考生在考棚前排起了长队。

  萧景曜前天夜里睡得早,第二天天蒙蒙亮就[jing]神抖擞地爬了起来,本以为他是全家起的最早的,没想到萧子敬他们几乎是一晚上没睡。一见他房里亮起了灯,萧家人顿时全都起来,拿上早就为萧景曜准备好的考篮,紧张地看着萧景曜,却又不知道该说什么才好。

  萧景曜反而是最淡定的那个,穿好几层用棉布做的衣裳,镇定地对着他们笑道:“你们不会紧张得连早膳都没准备吧?”

  四人齐刷刷摇头,赶紧开[kou]道:“早就准备好了,快去正房用膳!”

  怕萧景曜闹肚子,家里根本不敢准备[kou]味重的菜,早膳尤为清淡。萧景曜看着四张写满了紧张的脸,又是一笑,“放心吧,只要我不是进了考场后大骂尹县令全家,这场考试对我来说就没有问题。你们也不用担心我的身体,我可是承袭了爹爹的好身子骨,考一场试而已,累不着我。”

  萧景曜天生就有种让人信服的能力,或者说,大的领导者,都具备这种个人魅力,让人不自觉就听从他,跟着他干。

  萧家人见萧景曜轻松得仿佛像是去书房里写一份大字的模样,心里同时一松,齐氏一拍大腿,“竟然让曜儿反过来宽慰我们,当真没出息!”

  没出息的萧子敬和萧元青对视一眼,提着考篮跟在萧景曜身旁,一左一右护着他来到考棚门[kou]。

  此时天还未大亮,天边刚露出一抹鱼肚白,考棚前已经站满了人,来了新等候的考生也并不稀奇。

  但萧元青那张脸委实扎眼,考生们的目光瞬间就凝了过来,在看到站在萧元青身边的萧景曜之后,纷纷露出诧异的神情,“小公子,你竟然真的要下场考试?”

  贾县令一事后,南川县的百姓们提到萧景曜,都尊称一声“小公子”。现在在南川县,若是小公子前面没有加姓,那这必定指的是萧景曜。:,,.


  (https://www.weishukan.com/kan/74004/2837562.html)


1秒记住唯书阁:www.weishukan.com。手机版阅读网址:m.weishukan.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