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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4. 【第48章】拂雪道君 人生过客与旧事……


兰因的坦白让宋从心在短暂的愣怔后陷入了更深的迷茫,她原以为兰因是某个势力派来的密探,身上背负着某种目的与使命。

但听兰因这么说,他选择进入雪山完全是出自自身的意愿。宋从心直觉他并没有说谎。

“我很抱歉。”宋从心认真道。

“无妨。”兰因先前不肯说,但真的把话说开之后反倒是十分平静,“时隔久远,那些过往之事对于现在而言其实并没有多大意义了。查明真相只是为了了却心结,毕竟没有过去与记忆的人,便如同无根之木、不系之舟。很长一段时间,我都在自己画下的囚牢中作茧自缚。”

“我的过去对我而言便如同万顷波涛中一块可以立足的浮冰,看似无足轻重,实则却是我与此世唯一的牵系。”兰因闭了闭眼睛,“因此,我有时会分不清镜中人的面目究竟是不是我自己我是他人眼中映照出来的那个人的模样,还是那无处可寻、无力证明的过往缔造出的才是自己的本性这听起来多少有些自讨苦吃,庸人自扰了。”

这听起来或许会有一些荒谬,但宋从心不知为何却能理解兰因的执着了。

宋从心的前世也是无处可寻、无力证明的过往,而她两世的身份容貌也全然不同。若不是因为早期穿越过来时便是从婴儿时代开始活起,宋从心恐怕没有办法立刻走出“自我认知”的困局。她是直到已经在这个世界活过比上一世更漫长的年岁,才逐渐学会接受今生的自己。

所以当初仪典长老有意收她为徒之时,宋从心才会如此感激。因为仪典长老让她将自己与故事中的“大师姐”区分开来,真正确立了自己的本心。

但即便如此,宋从心的前世依旧是无法对人轻易提起的过去。

兰因说完后便开始着手处理自己身上的伤口,他腰侧不知道被什么利物伤过,黑衣已被鲜血染透。宋从心环顾四周,发现兰因在周遭撒了一些气味呛人的粉末。确认这里暂时不会引来虫子之后,宋从心便接手了替他包扎伤口的事宜。

兰因并不逞强,将绷带与药水递给宋从心后便取出针和鱼肠线缝合自己的伤口,他动作熟稔利落,显然经验丰富。

“既然要交心,等价代换,你也应当告诉我你的过去吧。”

宋从心专注于伤患身上的伤口,听见这话却是偏了偏头。她觉得自己的过去没什么好说的,兰因却道“你我不过是萍水相逢,即便说谎,我也无法证实你言语的对错。”

确实如此。宋从心盯着染血的绷带,一时间竟有些出神。

大抵是因为好歹是共同经历这一切的同伴了,又或许是因为直面蟠龙神的冲击让人心变得有些麻木。一些无法对亲近之人讲述的故事,反而能对萍水相逢、注定分道扬镳的人说出口了“我轮回转世之时忘饮孟婆汤,因此生而知之。”

兰因“”

这个开头一出,本就天方夜谭的过去变得更像随口编造的话本故事。好在兰因教养极好,也不打断她的“胡编乱造”,只是面无表情地靠在墙上,听她说那些假亦真真亦假的过往之事。

前半生碌碌无为,后半生风尘仆仆,在随性逍遥与坦荡无愧之间,宋从心选择了后者。

“某一天,我拾到了一本无字天书,祂告诉我,此世将面临灭顶浩劫,灾难将至。”

“一位伟大的人将会在浩劫中陨落,而后神州陆沉,万劫不复。”

“为了自救也为了不让在乎的人们成为熔炉中的蝼蚁一只,我决定谋权夺位,将那人取而代之。”

宋从心这话说得自己都想笑,兰因从她开口讲述时便保持了诡异的沉默,宋从心觉得他应当是在用沉默表达“我看你如何敷衍我”之意。在将那些堵在心里的话都说出口后,宋从心突然感到了一阵前所未有的轻松,就好像积压在心脏上的重量被分走了一半似的。

伤口还未愈合,灵魂尚未平复。神殿地宫中的危机四伏,乌巴拉寨中埋藏的罪孽与恶果,有太多太多尚未解决、需要他们去面对的困难与灾厄。

但在即将启程奔赴下一个未知的旅途前,他们靠在冰冷的墙边,平淡无谓地分享了彼此的故事。

如此行色匆匆,皆是彼此的过客。

“我作茧自缚,你也不遑多让。”听完宋从心的故事,兰因如是道。

宋从心颔首表示认可,随即又道“心有羁缚,天地亦为囚笼;心无枷锁,陋室亦有青空。”

语毕,她站起身,朝兰因伸出手“走吧,该继续前进了。”

“你已有头绪”

“嗯。”宋从心微微抬头,她想到倾恋中的那一场大雪,那场掩埋一切的雪崩,就如同神明给予苍茫大地的最后一个拥抱。

“正如你先前所说,长乐之主已经陨落,雪山神女却还有一念尚存。”

原书的故事中,累世的血债与罪业浇筑出名为蟠龙神的恶果,在其洗涤一切不洁之后,祂又回归了雪山的怀中。

他们身在乌巴拉寨的这场迷局中,其间真实与虚假交错,差之毫厘谬以千里。唯有堪破迷障,拨云拂雾,方可窥得虚玄背后的真相。

诅咒寨民并意图洗涤一切不洁的不是蛰也不是早已远去的明觉之神,而是这些年被作为生祭献祭给蛰的无数活女神的意志。但是,以活女神的怨念与蛰结合后升格而成的伪神,不管是活女神还是蛰,本身都没有司掌风雪的权能。

所以,原书中用风雪埋葬一切的,应当是那位隐藏在幕后,司掌风雪与妙音的神。

“你确定这样做,她就会来见你吗”

楚夭站在挂满木牌与红线的雪松树下,看着尸傀将江央高举,看着少年将一个银质的铃铛系挂在树上。

“我不确定。”江央沉默着摇了摇头,他坐在高大的尸傀肩上,微微仰头看着树枝上摇曳的铃铛,“这是我曾经和拉则的约定,我想见她时便将铃铛挂在树上,她想见我时便在枝桠上系一根红绸缎。通常,是我想见她居多,只要我将铃铛挂在树上,她夜里便会来庙里寻我。”

“寺院中有通往神殿的地道,但年代久远,许多道路都已经被遗忘或是废弃了。从小生活在长乐神殿中的拉则比许多祭司更熟悉地底的密道。”

“有点奇怪。”楚夭百思不得其解,“不是说长乐神殿是长乐之主为自己修建的陵墓吗既然是陵墓为什么还会修建这么多的地道呢按照常理来说,墓主人应当是恨不得将陵墓封死,不让盗墓贼进入的吧且不提你们说的污染外泄,难道你们不怕有人破坏或是利用神女的尸骨,惊扰祂的长眠吗还是说你们这些后人违背了神女的意愿,私自修建了密道”

“确实如此。”江央并不反驳,反而道,“神女的本意确实是在祂陨落之后彻底封锁神殿,但后来又有谕旨,言其在等待一个渺茫的希望。为了这个渺茫的希望,最初追随神女的明德主持修缮了为传递明觉之志的大明净觉寺,并留下了唯生有琉璃目之人方可主持祭神的戒律与传统。我得了上一代神子的传承,原以为这是为了巩固信仰之举。但如今想来,这或许是因为唯有特殊血脉之人方可进入长乐神殿。”

楚夭双手抱胸“为什么唯有血脉特殊之人方可前往神殿,这里面有什么门道吗”

“若是打算一去不复返,自然不必如此煞费心思。”江央垂了垂眼眸,“但若要全身而退,便非我等血脉而不可。这些年来,我等血脉传承殊为不易,但苦守至今便是为了赌神谕中的一线生机。没有我族之人的领路,妄图冒犯神明之人皆会葬送在神殿里。”

“八年前,神殿中的蛰因缺少神女赐福之血的压制而暴动,危急关头,一位身穿黑色斗篷的神秘人阻止了灾厄,并且救下了我。”

“他本想命我带他进入神殿,但我谎称传承散轶,不知如何开启神殿深处的禁忌之门。他对我下了咒术,意图让我言听计从,但真正开启禁忌之门的方法唯有拥有这双眼睛的人才能看见。因此即便他搜魂洗脑,夺取我的记忆,也仍旧无法从中得到任何的线索。”

江央将那些过往之事轻描淡写地说来“后来,那人似乎是放弃了,他镇压了蛰,控制了乌巴拉寨中的祭司。当时的主祭与我理念不合,他怨怼我放走了作为生祭的活女神以致险些引发大祸。而后祭司中又有人投敌反叛,以乌巴拉花洗去了我的记忆,让我忘记了拉则。”

“那个人是谁”楚夭听着,不知为何有不详的预感。

“不知。”江央淡漠地摇了摇头,却是道,“但他觊觎的无非便是神女的血脉,我们一族又被称为长乐神殿的守墓人。大明惊觉寺塔不仅是为了守护乌巴拉寨,更是为了守护人间与长乐之主的秘密。直到神女神谕中那个渺茫的一线生机现世。”

“但我知道,他们不会善罢甘休。先前我一直以为,你们是他们派来的。”

“听起来,哪怕他阻止了八年前的灾祸,你依旧不感激他。”楚夭也随着他的视线看向枝头的铃铛。

“当然。”江央讽刺地勾了勾唇角,“因为蛰,便是他们带来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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