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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1. 第 11 章 这男人难得,也不知将来……


白[ri]便在老太太的延龄堂渡过,三位嫂嫂年纪比沈瑶大许多,与她几乎没什么可[jiao]谈的,倒是几个侄儿媳妇来她面前露了脸。

  要属二夫人的媳妇周氏最会来事,“我如今帮母亲管着厨房的事,六婶婶有什么[kou]味习惯可要告诉我才好。”沈瑶才知府上是二夫人掌中馈,“我[kou]味不太挑,你随意便是。”

  周氏最怕别人跟她说随意,心中叫苦,面上却不显,“婶婶客气了。”

  其余人不爱往她跟前凑,有的嫌她年纪太小不足以当她们的长辈,更多的神[se]间隐隐带着几分高门的傲气,自视身份,不愿折节讨好与她这个乡下女子。

  沈瑶把谢家当个暂时的避难所,自然不会放在心上,好不容易熬到晚边,谢钦回了府,众人聚在老太太屋子里用膳,摆了好几桌,谢钦在场,晚辈们一个个跟锯嘴的葫芦老老实实不做声。

  谢钦眸眼低垂,浓黑的眼睫将所有情绪掩下,周身有一层无形的威压,能将他与众人生生隔离开。

  别说谢家人,就是沈瑶也有些惧他。

  沈瑶这一[ri]时不时被老太太喂零嘴,肚子不饿,稍稍吃了半碗饭便搁下筷子,老太太嫌她吃得少,便问,

  “怎么,饭菜不合你胃[kou]?”

  忙着张罗饭菜的周氏一听便紧张了。

  沈瑶头一回领教到高门大户的人情世故,倍感头疼,

  “哪里,申时吃了一碗燕窝,几片瓜果,撑着呢。”

  晚宴毕,老太太看了一眼天[se],嘱咐谢钦,

  “天黑路远,牵着你媳妇,莫叫她摔了。”

  谢钦高高大大立在那里,默了一下,自然而然牵住沈瑶的手,“儿子知道了。”

  沈瑶猝不及防被握住,手背有些发麻,配合着道,“母亲放心,夫君会照料我的。”

  老太太眉开眼笑摆摆手示意他们回去。

  谢钦就这么牵着沈瑶跨出了延龄堂,迎面的凉风吹来,拂去了沈瑶面颊的热[lang],谢钦刻意放缓脚步,让沈瑶跟得不那么吃力,沿着抄手游廊往前面小厅走,谢钦还不曾松手,远远望去,夫妻二人十分甜蜜。

  只是待绕出老太太等人的视线,谢钦松开得很干脆,沈瑶也立即隔开些距离,二人神[se]平淡到仿佛刚刚牵手的不是他们。

  沈瑶想起白[ri]老太太催生的事,便轻声道,

  “谢大人,老太君很着急孩子,您可有一劳永逸的法子,否则我[ri][ri]应付迟早露出马脚。”

  谢钦神情顿了顿,那声“夫君”唤的很自然,“谢大人”转换得也很流畅。

  他一面走一面沉吟,“寻个机会,找来一太医,就说我身子有碍,不宜子嗣。”

  沈瑶吃了一惊,猛地打住脚步惊愕地看着他,“这不好吧,怎么能让您受这样的屈辱?”

  寻常男人最在意这桩事,打死都要将罪过推给女人,谢钦说出来却如此云淡风轻。

  娶她已经够连累他了,再让他背这样的名声,沈瑶觉得自己罪过太大,她宁愿现在离开谢家,也不能这么做。

  沈瑶难过得眼眶泛红。

  谢钦静静看着她,眼底弥漫着一股万径踪灭的清寂,他没料到沈瑶反应这么大,他[xing]子淡漠,这一生风里来雨里去,早已将生死置之度外,他上有兄长孝顺双亲,下有侄孙延续香火,他从来不在乎子嗣,若非这次为了替沈瑶解围,他甚至都没想过要娶妻。

  他是个将“济世”刻在骨子里的男人。

  “你难道有更好的法子?”

  沈瑶急道,“自然是请太医把脉,说我不能生,届时我替你抬两位姨娘,为你延续子嗣。”

  有这个由头在,回头和离顺理成章。

  谢钦沉默地看了她一会,语气不容反驳,“我不纳妾。”

  沈瑶愣了愣,都这样了还不肯纳妾,“你没有通房吗?”她小声地问。

  谢钦眼神忽然变得有些压迫,仿佛她问的很不应该,半晌挤出两字,“没有。”

  沈瑶暗暗稀罕,这男人真是难得。

  也不知将来便宜了谁。

  她坚持道,“无论如何,必须得是我不能生,否则我即刻离开谢家。”

  谢钦眉头轻皱,默了一会儿,“成。”继续往前走。

  沈瑶莫名觉得好像惹到他了,连忙跟了上去,“谢大人,咱们俩彼此不[shu]悉,若是我有惹你不高兴的地方,你可以直说。”

  谢钦脚步停下,“我没有不高兴,”想起沈瑶不是他的属官,不能将在朝廷的习[xing]带来府邸,脸[se]放缓道,“若有,我会告诉你。”

  “当然,你在府上遇到犯难或不快的事,亦可直言。”

  谢钦平[ri]一心扑在朝务,极是繁忙,无暇去猜沈瑶的心思,更何况二人又是这样的关系,他不想把手伸的太长,以防越过界限。

  沈瑶求之不得,笑眼弯弯道,“好的呀。”

  二人默契地达成了一致,不知道的还以为是搭伙做生意。

  一路无言至故吟堂,谢钦去了前院,沈瑶回了房,中午在老太太那边小憩了片刻,晚上[jing]神得很,没心情绣花,没兴趣看书,沈瑶无所事事。

  想起今[ri]收了不少礼,吩咐碧云道,

  “你去寻黎嬷嬷取个新簿册来。”

  碧云不一会便抱了个厚厚的账簿来,“姑娘,你这是要做什么?”

  沈瑶来到西次间的书房,将账簿铺开,“去将今[ri]收的礼全部抱来,以后谢家给的东西分门别类登记造册,走时一件不拿。”

  眼见沈瑶挽起袖子要动笔,碧云笑道,“您就别忙活了,今[ri]奴婢随黎嬷嬷搬回来时,黎嬷嬷都嘱咐杏儿姐姐全部登记造册好了。”

  “是吗?这倒省了我不少事。”

  又将黎嬷嬷唤来,问起账簿的事,黎嬷嬷笑着回,

  “这是府上人情往来,老奴自然要帮着您记下,譬如今[ri]大夫人给了您一对金镶玉的八宝福镯,下回她娶媳妇或者嫁女儿,您该送什么心中便有数。”

  沈瑶一听头都大了。

  她以为这是假婚约,实则从进门起,一切都不一样了。

  幸在谢钦给她备了嫁妆,回头便用谢钦的东西还人情,总之她来的时候两手空空,离开的时候分文不取。

  不过为了给谢钦[jiao]待,万事还是记清楚得好。

  “黎嬷嬷,但凡任何人送东西来故吟堂,你必须样样登记明白,一件都不可错漏。”

  黎嬷嬷觉得沈瑶神[se]郑重得有些异常,“无论什么都要记下吗?”

  “是。”

  黎嬷嬷点了点头,似想起什么又道,“老太太今[ri]赏您的锦盒奴婢还没动。”

  沈瑶回想今[ri]众媳妇隐隐艳羡乃至嫉妒的神情,叹了一声,“老太太给的东西贵重,你帮我送去书房,[jiao]给侯爷给我锁着吧。”

  黎嬷嬷虽觉得奇怪,却还是照办。

  再过一会儿,沈瑶累了,打着哈欠上了床,一面昏昏入睡,一面担心太子又遣人盯梢,浑浑噩噩的睡不踏实,也不知过去多久,隐约听到水声,她茫然睁开眼,灯火犹亮,夜已深,该是谢钦回来了。

  正撑起半个身子,谢钦已从屏风后绕了出来。

  她睡眼惺忪,发髻略乱,一撮秀发别在面颊,胸脯往前倾,越发拖出饱满浑圆来。

  谢钦余光瞥到她,挪开视线,侧身来到长几后倒茶。

  谢钦未回,沈瑶不敢退衣裳,身上还齐齐整整,

  “谢大人,今晚怎么办?”

  谢钦挺拔的身影微顿,非礼勿视,他侧身站着,回她道,

  “你先睡,不必管。”

  沈瑶明白了,寻常夫妻也不至于夜夜笙歌,太子要盯随他盯。

  不一会,外头响起淅淅沥沥的雨声,噼里啪啦拍打着窗棂,很快[yin]冷的风从窗缝里灌了进来,凉飕飕的。

  谢钦听到屋顶有动静,吹了灯,起身往拔步床走。

  昨夜那对红烛已燃尽,屋子里彻底陷入黑暗。

  沈瑶早已挪去里侧,谢钦如昨夜那般躺在外侧。

  外头雨滴声越发密集,二人并排躺着,当中足足隔开半张床的距离。

  谢钦在默默核对折子上的账目。

  沈瑶也没了睡意,便想起了明[ri]回门的事。

  “谢大人,明[ri]回门,我一人回去便可。”她不想沈黎东借谢钦做文章。

  谢钦有些意外,“为何?”

  沈瑶看着头顶的鸳鸯帘帐,语气忿然,“你去了不是给沈家长脸吗?我心里憋屈。”

  憋屈在其次,她与谢钦终究是萍水相逢,实在不忍麻烦他太多,至于丈夫不回门所勾来的闲话,她压根不在意。

  沈瑶话说到这份上,谢钦无言以对,内阁朝务堆积如山,他也不想将时间耗在沈家,沉默了一会儿,他语气干脆,“好。”

  原先对沈瑶一直怀着特别的感恩与包容,无论她怎么样在他这里都是应该的,可短短两[ri]相处,他发觉这姑娘磊落大方,行事很有分寸,也有界限。

  沈瑶得到肯定答复,心里踏实了。

  如果谢钦当真是她丈夫,她自然需要他作陪,既然他不是,便不能麻烦人家。

  身旁有个陌生的男人,沈瑶睡得没那么沉,半夜醒过一次,发现谢钦不见踪影,悄悄掀开帘帐望向碧纱橱,借着廊外的光[se]看到他颀长的身影躺在小塌上,小塌不够长,他双腿伸到一旁高几上,胸[kou]只搭了一条薄薄的被褥。

  君子端方,自持如玉。

  翌[ri]夫妻二人醒的早,告别老太太一道出门,只是离开时雍坊后,一个往官署区去了,一个则独自坐着马车前往沈家,沈黎东果然带着阖家子侄与女婿在前厅迎候谢钦,却见沈瑶独自一人回来,大失所望。

  沈瑶扔下前厅一屋子人,去到老太太院子里请安,匆匆用了膳便回了谢府。

  谢钦未陪沈瑶回门的事,终究传到谢家老太君耳郭里,老人家气得不轻。

  众媳妇心里想,沈家又不是沈瑶正儿八经的娘家,谢钦不看重并不意外,不知老太太折腾个什么劲。

  到了晚膳光景,朝中传来消息,说是边关出了急递,谢钦回不来。

  老太君给自己找台阶下,“我就说嘛,定是有急事,否则他不会怠慢瑶瑶。”

  又派人送了些首饰给沈瑶,以示安抚。

  过去十年,谢钦一月有大半月不在府上住,如今再忙,夜里总要回故吟堂一趟,好叫太子晓得,他与沈瑶很是恩爱。

  当中几回,太子还是不死心,偶尔遣人来盯一盯,不是上半夜,就是下半夜。

  这就苦了沈瑶,沈瑶睡觉并不老实,这几[ri]总是醒醒睡睡,生怕自己冒犯了谢钦。谢钦亦不习惯身边睡一个女人。

  直到某一[ri]沈瑶醒来,发现自己睡在谢钦的位置,吓出一身冷汗,偷偷摸摸掀开帘帐,珠帘外一盏银釭燃得正旺,灯下男人俊美依旧,手执书卷看得入神。

  所以她这是把谢钦[bi]下了床?

  这一夜过后,谢钦搬回了书房,沈瑶如释重负。

  至于黎嬷嬷时不时投来的晦暗神情,沈瑶装作视而不见,她与谢钦的事迟早瞒不住黎嬷嬷,至于黎嬷嬷是偏着老太太,还是听谢钦使唤,这是谢钦分内的事,沈瑶相信谢钦能处置好。

  果然过了两[ri],黎嬷嬷神[se]如常,再也看不出半点端倪。

  谢钦先一步打消太子疑窦,又悄悄配合三皇子给太子岳丈吕尚书折腾出一桩案子,太子左支右绌,无暇惦记着沈瑶。

  往后谢钦要么歇在朝堂,要么歇在书房,他的地儿随时随地许沈瑶来,但沈瑶的院子,没有特殊缘故他不会踏入,她是清白的姑娘,他要懂得避嫌。

  故吟堂被谢钦治得跟铁桶似的,外头对夫妻情形一无所知。

  [ri]子不声不响过了将近一月,沈瑶偶尔去老太太上房坐一坐,大部分时间与碧云在后院摆弄花[cao],主仆二人合力折腾出一架秋千来,也渐渐适应在谢家的[ri]子。

  谢钦神龙见首不见尾,二人几乎没有机会见面。

  四月初沈瑶来了小[ri]子,老太太心中微有些失望,不许她挪动,让她在故吟堂养着,

  月事一结束便到了四月初六,连着下了几[ri]雨,初六终于放了晴,黎嬷嬷在院子里张罗几个小丫头晒被褥。

  听到正院摇了铃铛,连忙从夹道钻入屋子,帮着碧云伺候沈瑶梳洗,顺带便禀了一句,

  “老太太方才遣了人来,请您去上房。”

  沈瑶今[ri]本要去上房请安,“可是有什么事?”

  黎嬷嬷笑得神神秘秘,“老奴不知。”

  沈瑶没放在心上,待洗漱回到东次间,却见碧云捧着一碗[ji]丝面,兴致勃勃催着她吃,

  “姑娘尝尝,这是奴婢亲自下的厨。”

  沈瑶面露惊喜,连忙坐下来,接过碧云递来的银筷,“来谢家这么久了,今[ri]怎么舍得给我下厨?”

  没旁人在场,主仆二人便没这么多拘束,碧云坐在她对面托腮望着她笑,

  “我的好姑娘,今个儿是什么[ri]子,您忘了吗?”

  沈瑶愣了一下,终于回过味来,每每到了这一[ri],沈瑶心底总有几分黯然,被父母遗弃的孩子,没有底气给自己庆祝生辰。

  “谢谢你碧云。”

  沈瑶一[kou]一[kou]吃着长寿面,吃得很香。

  碧云望了望窗外,暖风习习,落英潇潇,乌墙外新竹擢耀青翠[yu]滴,碧云略有几分伤神,

  “已一月不见姑爷,也不知今[ri]姑爷会不会与您庆寿。”

  碧云看得出来,谢钦是个极有手段的,能护得住妻子,沈瑶又是他救命恩人,若夫妻两个好好相处,未必不能成一对佳偶。

  沈瑶闻言汤水呛在喉咙里,嗔了碧云一眼,

  “别瞎说。”

  “谢大人[ri]理万机,岂可为这点事劳动他。”

  她连谢钦何年何月生的都不知道,谢钦更忙,哪会记得她的生辰,即便知道又如何,他们只是一对假夫妻。

  这么多年,她何尝过过生辰,在沈家那七年,从来没有人告诉过她她是哪[ri]生的,大家都很默契地不提那个[ri]子,离京那一[ri],她含着泪问沈黎东,方知是四月初六,这么些年也就碧云会在这一[ri]给她做一碗长寿面。

  足够了。

  作者有话要说:明天见,留言发红包,么么哒。:,n.w.,.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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