步行街上又开始下雪了，裹挟着雪花的寒风呼啸飞扬。

  灵娃店里，温暖一如既往。

  只有门上的风铃，在叮当叮当地响。

  店内倒是能听到一点狂风呼呼的声音，是那颗漂在博士身后的机械小圆球凭自己努力制造出来的。

  当博士说完那句“问题就出现了”之后，他的话算是说完了。

  小圆球转身看了看店门外边的世界，它感觉自己的球生也特么的完了。

  杨宁见博士不说话了，自己轻轻喝了一口茶，也伸手示意博士润一下嗓子。

  等博士也一口茶水下肚，杨宁才说道：“博士，距离我和我所在的文明发展成为绝症细胞，这个时间应该会很长。”

  “非常长。”博士点头表示同意：“甚至长到我完全可以忽略这件事，毕竟到那个时候我估计都已经化成尘埃了。”

  博士的神色变得复杂起来，“可是，橙橙，如果把那个巨大的生态系统比喻成一个人，当一个人发现自己身上有潜在的绝症因素的时候，他会怎么做？”

  “只要是一个正常人，他就会立刻去处理掉这个潜在的绝症因素。”

  杨宁抽了抽鼻子，“现在，这个人发现他身上那个可能成为绝症因素的细胞了么？”

  博士摇头道：“没有。”

  然后他指了指自己，“但是，这个人体内的免疫系统已经发现了异常。”

  “作为能长期、稳定在生态系统内以一种固定的新旧交替规律存在的高级智慧文明，我们有责任为这个伟大的生存空间清理掉那些潜在的危险细胞。”

  “所以，橙橙可以把我们理解为这个我刚刚比喻为‘人’的生态系统的免疫能力。”

  “现在，免疫能力已经发现了潜在的危险。”

  “当然，这个异常发现得非常偶然。”

  博士指了指墙上的邪神兔，“本来，我以为这不过是一个小小的病菌，没想到居然会是一个、嗯，橙橙刚刚的形容很贴切，绝症细胞。”

  杨宁思考片刻，眨了眨眼，说：“博士的意思我大概是明白了，那博士想让我怎么做？”

  说完他看着眼前自己的灵娃店，调侃道：“真没想到，我这小小的灵娃店，有一天居然可以商量整个地月文明的未来。”

  博士深吸一口气，又一次低下头看着桌面。

  这次，他思考的时间有点长。

  目光在那来回轻微滚动的钢笔上挺了好久，忽然，博士居然感觉那钢笔有点像个有智慧的人，在非常悠闲地摇晃着自己。

  使劲摇了摇头，他闭上眼。

  大概过了几分钟。

  在这个过程里，博士的眼皮总是会时不时地跳几下。

  再次睁开眼，博士看着杨宁说：“我刚刚思考了一下教皇陛下的手段，橙橙......”

  “我没别的要求，我只希望你......”

  “如果，第二个赌约输了，那么，请愿赌服输，好么？”

  杨宁眉毛微微一挑，“博士觉得，我会输？”

  博士笑了笑，指着地板说：“我是觉得这个文明不值得你信任。”

  “就如同我之前所说的那样，这个文明没问题，你也没问题，但你们组合到一起，就有了大问题。”

  “如果交给我来选择，即便你不像现在这么强，哪怕你只是一个普通的生命，在你和这个文明之间，我一定是选择毁掉这个文明，而不是你。”

  杨宁：“哦？为什么？”

  博士脸上笑意不减，声音一下柔和了许多：“因为你是橙橙啊。”

  “橙橙没有错，错的是橙橙身边的这个世界。”

  “橙橙那么善良，我不想看到他受到哪怕一丁点的伤害。”

  杨宁没有说话。

  博士停顿片刻，向他伸出手，“橙橙，我真的不需要你做什么。”

  “只要你，遵守当初与神明立下的誓言，信守承诺、愿赌服输就好，好么？”

  杨宁还是没有说话。

  博士眼神中闪过一丝慌乱，“橙橙，你、你说话啊？”

  杨宁抬起自己那被纱布裹着的手，但并没有与博士握在一起。

  “橙橙，你犹豫了？”

  博士摇着头，脸上带着强烈的担忧、恐惧之色，双眼渐红，“橙橙，不、不值得，不值得！这个世界，不值得！”

  “你想想你身边的小鬼们，他们做错了什么？”

  “你想想你自己，你做错了什么？为什么你们要经历这样的苦难？就这样吧橙橙，咱愿赌服输行么？”

  “让这个世界去他该去的地方，好不好？”

  杨宁慢慢喝一口茶，把手放到了博士手边，笑问：“博士，你在害怕什么？”

  博士撇过头，眼中泪珠滚落，“我害怕，你，灰飞烟灭。”

  “我刚刚说过了，我宁愿让这个世界消亡，也不想看到你受一丁点伤害，这个世界......”

  “配不上你。”

  说话之间，博士脸上已经泪如雨下。

  杨宁见了用另一手给他递过去几张纸巾，然后用自己那裹着纱布的小拇指勾了勾博士的手指，“博士......”

  “有没有一种可能，万一，我赢了呢？”

  博士摇头说道：“不可能的，你赢不了，我明白教皇的手段，我知道他要做什么，即便我把他的手段直接说给你，你也赢不了。”

  “因为这事关人性。”

  博士的声音逐渐变得有了一丝厌恶的意味：“橙橙，你能杀死这全世界所有人，但是，你改变不了这个世界的人类刻在骨子里的卑劣。”

  “而你，偏偏选择相信人性。”

  “所以，你绝对赢不了。”

  他说着又一次低下头，大口喘气道：“我见过太多无序文明了，但我从来没有像现在这样，这么憎恨一个文明。”

  “我恨不得马上就——”

  杨宁那裹着纱布的手终于与博士的手握在一起，他的声音听起来还是那么的云淡风轻——

  “博士，我是说，万一，我赢了呢？”

  博士浑身一震，这次，他听明白杨宁话里的意思了。

  万一，灰飞烟灭的，不是我呢？

  博士挂满了泪痕的脸上露出一丝无奈至极的笑容，“果然、果然是这样......”

  “可是，橙橙，如果这样的话，那......”

  杨宁接过他的话茬说：“绝症细胞？好像，无解了啊......”

  ......

  步行街上漫天飘雪，整个世界一片银装素裹。

  灵娃店里，博士放声痛哭。

  “橙橙，你一定要这样么？”

  “你说过，人活一世，就要承担一世的责任，我也有自己这一世的责任，很可惜......”

  “橙橙，既然如此，那就......”

  “开战吧。”

  博士站起身，后退两步，拿出一枚镌刻着不规则符号的金色纹章向杨宁示意。

  “我，星河联盟博士杨尘，以星河联盟联军统帅、联盟首席执事、联盟安全吹哨人的身份，宣判星河系维度坐标**、**、**，发生衍变异常的初级科技文明地月文明......”

  “死刑。”

  ......

  博士身后。

  “博士，我承认，你现在的样子的确非常非常的帅，可是，你一定要当着他的面这样吗？”

  机械小圆球瑟瑟发抖。

  ......

  坐地书桌之后，杨宁起身，轻声回应博士：“博士，很遗憾。”

  “以这样一种方式与你相见。”

  “人活一世，各有各的责任，抱歉了，我也有我自己要做的事。”

  “至于以后成为绝症细胞的事，那是以后的事。”

  “如果你因为以后的事要消灭现在的我和我的同类，那......”

  “战场见吧。”

  ......

  灵娃店外，两个雪人呆立当场。

  陈涛：“耗子，我们、我们，刚刚是听了一场、一场决定整个人类文明未来的对话？”

  秦浩：“哥，好像是的。”

  陈涛：“耗子，我觉得，小杨店主邀请的人，应该不是骗子。”

  秦浩：“哥，好像是的。”

  陈涛：“耗子，我特么觉得你现在有点傻*。”

  秦浩：“哥，好像不是的，我觉得你更傻*。”

  陈涛：“......”

  灵娃店的门打开，满脸泪痕、失魂落魄的博士缓缓从里边走出来。

  陈涛和秦浩两个人连忙让路。

  等博士走出没几步，陈涛忽然开口叫住他：“那个、那个，那个博士！”

  博士双眼无神地转过身，“嗯？”

  陈涛拿出手机，有些尴尬地说：“我刚刚听你那意思，好像，你和我们也算是个同行？”

  “那个，尽管大家阵营可能有点对立，但没关系，我们不介意那些......”

  博士皱眉问道：“你到底要说什么？”

  陈涛：“我想说、我想说......”

  秦浩：“他想说他那有个群，你要加一下吗？”

  陈涛：“......”

  “对，我就是这个意思。”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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