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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63章 361【反击】


第363章  361【反击】

        宽阔平整的御街上,两位军方实权大人物策马相对。

        陆沉在马上稍稍欠身,拱手道:“见过枢密大人。”

        郭从义微微一笑,温言道:“陆侯今日履职赴任,按说本官身为枢密使应该相陪,只是刚好有几件重要军务需要入宫面禀陛下,便耽搁了不少时间。”

        他的态度格外和煦,让人有如沐春风之感,和那天朝会时带头反对陆沉入主南衙判若两人。

        陆沉心中觉得好笑。

        他很清楚郭从义这般巧合入宫奏事的原因,无非就是不想陪他初临南衙,避免被他借势。如今掐准时间回来,显然是担心乐明鸿等人沉不住气,初次见面就闹得不可收拾。

        时至今日,陆沉对京城和边疆的区别有了更加清晰的认知。

        在边疆与外敌厮杀,纵然也有阴谋诡计,但因为双方天然敌对的立场,很多时候不需要百折千回,在京城却截然不同。

        这里每个人的立场都很模糊,或许这一刻还是知交好友,下一刻便形同陌路,更不能简单地用好或者坏来区分一个人。

        陆沉临窗独坐,望着挑窗外庭院里的青绿之景,心思愈发飘远。

        所谓富贵险中求,陆沉不在意偶尔做出冒险的举动,一如当年在广陵城那個夜晚,他对林溪说过的话。

        郭从义笑道:“好,陆侯爽快。今夜酉时二刻,本官和南安侯在墨苑相候!”

        过了这个时间点,等天子和江南世族的斗争告一段落,他必然会成为边缘人,最好的结果就是返回定州继续统率边军。

        来到后宅书房,他的表情略显严肃,秦子龙和陈舒小心翼翼地站在旁边,大气也不敢出。

        陆沉不再迟疑,拱手一礼。

        平心而论,陆沉不喜欢这种状态,甚至有些厌烦,但他很多次警告自己,这是一段必须承受的历练。

        天子这次想要借助他的功劳和名望拆分南衙军权,他知道自己已经踏入险地,但是他不能错过这个机会,因为这是他插手京军权柄的最好机会。

        二人躬身行礼随即告退。

        郭从义微笑道:“并无大事,只是想着陆侯新官上任,本官在墨苑摆下一桌席面以作庆贺。除了你我之外,便只有南安侯在场。往后我等共同打理南衙,理应精诚合作互通有无,不知陆侯可有空闲?”

        陆沉看了二人一眼,道:“你们都下去罢,我要静一静。”

        “大人盛情,在下却之不恭。”

        两人就此告别,陆沉在亲兵们的簇拥中策马返回山阳侯府。

        不入中枢,焉能登高?

        这些念头在陆沉脑海中闪过,他泰然自若地对郭从义说道:“不知枢密大人此来有何见教?”

        “是。”

        陆沉道:“在下到时必至!”

        郭从义心领神会,坦然道:“本官出宫之前已向陛下奏请此事,并且得到陛下的允准。”

        陆沉没有直接回答,略带几分犹豫地望着对面。

        南衙三位大将军,陆沉和侯玉都有大将军印,郭从义只是代管那四支军,相信不需要太久便会有人接替他。

        如果像萧望之和厉天润那样始终扎根边疆,倒是可以免去这些纠葛和烦恼,可同样也会失去进入中枢的机会。

        但现在他毕竟管着南衙一部分军权,又是大权在握的枢密使,由他发起这场小规模的聚会顺其自然。

        只是与前两年不同,这次陆沉身边没有陆通、萧望之、厉天润、林颉、林溪、厉冰雪和边军那么多将士的支持。

        在这座步步惊心的京城里,他能仰仗的只有两千骑兵和天子的信任,而他面对的是复杂到难以衡量的局面。

        陆沉缓缓呼出一口浊气。

        他在桌上铺开几张白纸,然后研墨提笔,在纸上不急不缓地书写着。

        天子、许皇后、三位皇子,这是一组。

        两位宰相和一众衣紫重臣,这是另外一组。

        郭从义、王晏、刘守光、侯玉和京军十八位都指挥使,这是第三组。

        锦麟李氏、清源薛氏、长乐宁氏、宁潭丁氏、博越陈氏等等,这些在江南各地底蕴深厚的世族门阀是第四组。

        陆沉眉眼宁静,在纸上勾勒出各种各样的标识和符号,看似杂乱无章,实则是一套逻辑清晰的完整导图。

        过往两年里他承担过好几次大型战役的前期谋划,这次虽然不见硝烟,但是论难度尤有过之,因为这里面几乎每个人之间都有难以论断的关系。

        想要找到破局之道没有那么容易。

        望着纸上的几条斜线,陆沉心中忽地一凛,轻声自语道:“不见硝烟……怕是未必。”

        <div  class="contentadv">        他的表情渐渐变得凝重起来。

        在陆沉陷入沉思的时候,一位风尘仆仆的客人来到侯府门外。

        门子乃是陆通亲自教导出来的机灵人,没有因为对方看似普通的装扮就冷眼相待,上前有礼有节地问道:“敢问贵客高姓大名?”

        中年男人气度沉凝,那双修长白净的手掌格外引人注意,他望着前方门楼上的匾额,微笑道:“请去通传你家侯爷,就说故人尉迟归来访。”

        ……

        同一时刻,在北城那座外表毫不起眼的宅院内,两位中年男子于暗室之中对面而坐。

        兵部尚书丁会的右手摩挲着青瓷茶盏,似笑非笑地说道:“想不到这位山阳侯真能沉得住气,去南衙走了一遭还能相安无事。”

        坐在对面的李适之浅浅饮了一口清茶,淡淡道:“你若是将他当做有勇无谋的匹夫,将来肯定会在他手上吃亏。观他今日所作所为,完全当得起谋定后动这个评价。他先摆出坦诚以待的态度,这是打消乐明鸿等人的戒心,其次再晓之以理动之以情,这是尽量争取这几位都指挥使的认可,最后那本小册子更是直接收买人心。”

        丁会轻笑一声,悠然道:“最终乐明鸿还是原原本本地告知世兄,说明陆沉这些举动没有起到什么作用。”

        “那也未必。”

        李适之依旧沉静,继而道:“乐明鸿还算坚定,左玉山和严秉难免不会陷入迟疑,你要知道所谓的九大家乃至江南世族,本就不是铁板一块。”

        丁会没有继续装傻,轻叹道:“谁说不是呢?这次陛下借助荆国公积攒半辈子的名望撕开一道口子,又靠陆沉的功劳和名声分走南衙一部分军权,接下来肯定会分化拉拢,一点点扩大这个口子。”

        李适之应了一声,问道:“你觉得接下来我们应该怎么做?”

        丁会沉吟片刻,轻声道:“最好是能维持现状。在愚弟看来,陆沉不会在京军久待,他迟早要返回边军,只要在这段时间内防止他对南衙三军大动干戈,将来便不会有多大的麻烦。或者我们可以将陆沉拉下水,让广陵陆家变成我们当中的一员。”

        “这件事我已经和郭枢密通过气,他今夜在墨苑宴请陆沉,席间会试探此人的想法。”

        李适之带过这个话题,随即沉声道:“可是你要明白,京中这些问题的根源不在陆沉身上。”

        这句话语调虽轻,落在丁会耳中却如惊雷一般。

        问题的根源在于何处?

        自然是宫中那位天子。

        倘若天子遵循这十四年来和江南世族心照不宣的默契,哪怕他想继续壮大边军的实力,这也不是不能商议的事情,可是他如此急切地分拆京军权柄,导致朝堂局势渐渐走向一个不可预测的深渊。

        丁会下意识地吞着唾沫,喃喃道:“世兄,若是……”

        后面的话他终究不敢说出来。

        “弑君?”

        李适之双眼微眯,简单直接地挑破丁会的未尽之言,然后笑道:“不至于此。”

        是不至于,而非不敢于。

        丁会勉强笑着,他和对面的中年男人早就是一条船上的人,想跳船都没有那个机会。

        李适之没有闲情雅致安抚他,继续说道:“现在还没有必要行险,不过陛下的性情越来越急躁,手段也越来越强硬,我们已经退让太多,不能再继续退下去,否则会出大问题。你们丁家近来还算坐得住,但是其他家有很多人暗中找过我。”

        丁会微微颔首,李适之表面上不显山不露水,但是在大概七八年前开始,李道彦因为年老体衰精力不济,便逐渐让李适之来打理世族之间的往来接触。

        这本是一件很平常的事情,毕竟李适之是李道彦着力培养的下代家主,江南世族对这位风度翩翩气度儒雅的李家长子也都非常认可。

        时至今日,恐怕连李道彦都不清楚,李适之在各大门阀之中拥有怎样的影响力。

        丁会小心翼翼地说道:“世兄,近来有一些人对老相爷……”

        “此事不必多言。”

        李适之很清楚那些人为何会对他的父亲产生不满,但他不想过多谈论这个问题,然后说道:“对于我们而言,眼下有两件事最为紧要。”

        丁会连忙正色道:“请世兄吩咐。”

        “其一是针对陛下,我们要尽快推动储君之位的确立,让陛下为这件事头疼。其二是针对陆沉,让他一头扎进京军这座泥潭里,免得他还有精力搅动风云。”

        安宁的烛光中,李适之不急不缓地说着详细的计划。

        丁会认真倾听,脸上逐渐泛起敬佩的神色。

        良久过后,李适之沉肃地问道:“都记下了?”

        丁会起身道:“世兄放心,愚弟必定办妥!”

        李适之示意他坐下,幽幽道:“这是一个很艰难的斗争过程,希望陛下能够明白我们的苦衷。他若不肯往后退一步,非要在眼下这种局势中再三逼迫下面那些人,届时只怕会酿起滔天巨浪,这座京城里任何人都无法幸免。”

        他看着桌上平稳的烛火,眼神如一团看不清的浓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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