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石头生死不明，石头爸说这句话的本意，想多向人索要赔偿，好让自己一家人度过这个艰难的冬季。

可惜要让他失望了。

斐白露去了趟河伯湖，发现了一丝魔气。

顺藤摸瓜，顺利把那只逃窜到青云村、伪装成河伯的小妖魔揪出来，也找到了小石头的尸体。

石头爸唉声叹气给小石头下葬。

温时年没有离开青云村，在村里租了一间小院子让斐白露住下。

斐白露仿佛是下乡免费问诊的‘医生’，今儿不是帮村民找丢失的地契、给母猪引产，就是找小偷协调邻里关系，谁家遇到了鸡毛蒜皮的事都来找她，主打一个善字。

梦境里再次一遍遍经历这些磨心性的事，斐白露意外没有感到不耐烦，反而沉浸其中，身上因凌渊一派而起的浮躁戾气一点点褪去，露出沉静平和的气息。

一晃三个月，斐白露帮一户人家看完事，带着村民一箩筐的感激话离开。

沿着夹雪小道往回走，斐白露远远看见一个穿白色大氅的男人走了过来。

黑靴踩在雪地，每走一步，雪地便往下陷落几分。

他微微一笑，语气温和，却带着不容置喙的意思。

“走吧，去下一个村子。”

三月又三月，一个村又一个村。

十载风雨，日行一善。

斐白露没搞明白温时年让自己这么做的目的，但隐约觉得，自己‘热心肠’的毛病，就是从这时打下根基。

毕竟作为一个无父无母的孤女，她也不是天生向善。

这十年，温时年亦师亦友，始终陪伴左右。

平静的日子从南陵雪山回来后开始有了变化。

她为了打造本名法器阳章，和温时年进入南陵雪山，意外撞见妖魔聚集边境，谋划侵犯北域领土。

无双城是镇守北域的第一大城，也是魔族近攻的第一目标。

温时年以一敌众，受了重伤，却也击碎了魔族进攻的计划，赢得了短暂的生机。

斐白露把温时年背回城主府，外出替他寻药，面对的却是一众目露憎恶的正道修士。

一艘鲸舟遮天蔽日悬浮在无双城上空，船身站着密密麻麻的修士，男男女女，各大门派派出了得力门徒，这架势如同诛邪降妖一样。

他们也确实是来降妖的。

目标是——斐白露。

“你们魔族害这片大陆生灵涂炭，屡次进犯，若不乖乖滚回极渊之地蜷缩着，就把命留在这里！”

“你天生魔心，混迹在无双城城主身边，引他孤身进入你们魔族布好的圈套，害他重伤，其心可诛！”

“无双城城主糊涂至极，不能把无双城交到这种人手中！”

“是啊！还好我等来得及时，不然一旦无双城沦陷，后果不堪设想！诸位，趁她还没有彻底成长为害一方，速速把她拿下！”

“不如留她一条性命，用来要挟魔族？”

……魔头竟是我自己？

斐白露从一头雾水到一脸惊愕，心中镇定下来。

对上这群修士充满仇恨的眼睛，她不由得冷呵。

说她勾结魔族，害温时年重伤，如果她不是当事人，差点就信了。

打着诛邪降妖的口号，一副道貌岸然的嘴脸，真正的目的不过是，为了把无双城夺走。

斐白露的讥笑，让在场所有人面上一沉。

“诸位，上！把这小妖魔杀了，不能让天生魔心的此子有任何成长机会！”

不知谁喊了一声。

如同下饺子般，无数人影从鲸舟跳下。

其中一黑衣人一眨眼出现在斐白露眼前，飞剑对准斐白露的心口，猛地刺去。

斐白露双指并拢抬起掐诀，挡了下黑衣人的攻击，她双手如爪，急速地抓向对方。

黑衣人微微侧身，躲过这一抓，然后反手再刺。斐白露早有预料，双腿一蹬，脚踩飞剑，向后飘退，同时借机遁开百米远，远离无双城。

还正道修士呢，在以凡人居多的城池公然开战，丝毫没有看到地下百姓惊慌失措逃命的身影。

“追！”

修士们紧追不放，处处杀招。

斐白露心中沉了又沉，她寡不敌众，根本没有办法从这群人手中逃脱。

“束手就擒吧！”无数根灵缚索贯穿斐白露的手脚、腰腹，见她遍体鳞伤，看人的黑色瞳仁戾气极重十分瘆人，修士们语含悲悯，“你天生魔心，若你乖乖配合我们，为我们所用，我们能留你一条小命。”

“想杀我的人，先过我这关。”

温时年冷凝的声音传来。

横冲直撞的强大力道直接碾碎了斐白露身上的灵缚索。

温时年抬手把她挡在身后，面对众人时，眼中依旧温润祥和，只是一身冷意叫人不敢直视。

这场大战不可避免——因为这群修士就是冲无双城来的，借口则是天生魔心的斐白露。

哪怕斐白露根本没做什么坏事，身上沾的孽力与这群修士相比是天差地别；哪怕无双城地界的百姓替城主和斐白露说话，也无济于事。

“诸位为何而来，你我皆知。无双城我不会拱手相让，人亦不允许你们伤害，。”温时年看得真切，心如明镜，

“无双城城主早已叛变，勾结妖魔，立刻擒拿他……”众位修士齐攻而上。

温时年仿佛长了数只耳朵、数双手，面对众多修士，没有落入下风。

只有斐白露看出了他的身体早已是强弩之末。

他本被妖魔重伤，又被修士围攻。

就在这时，一团黑雾无声无息飘到温时年身后，陡然化成人形。

那人手持金攥虎头枪，直指温时年心口的位置。

“不要！”斐白露眼瞳骤缩，她双指割破祭出精血，强开阴门闪现到温时年身后，咬牙用肉/身吃下这一击。

金攥虎头枪‘噗呲’刺入她的体内。

那人见没伤到温时年，恼怒用手一挑，把斐白露挑飞。

世界在她眼中天旋地转，落地时却撞入一道温热的身躯。

“高高山顶立，深深海底行。手不攀枝，脚不踏树……”温时年触碰到了斐白露身上大片的血迹，他眼神一暗，捻着佛珠，大力扯断，“我终究无法无所住而生其心……”

他转世修行九世，却在这最后一世有所执著而无法生清净心。

温时年的脸上附上一层灰黑。

十八颗佛珠落地化为道道金身活佛。

梵音深满，金光湛然。

有人惊愕，“无双城城主不是散修，怎么会是佛修？！”

“他是……他是禅宗那位转世历练的佛子！”

“快走！佛子起了杀心！我们也惹不起禅宗的人！”

温时年面如冠玉，衣服被鲜血染红，浑身却充斥着一股修罗般的肃杀之气。

噗通、噗通。

是心跳剧烈的声音。

砰！

摧毁一切的白光闪过，梦境毁灭，不复存在。

斐白露猛地睁开眼睛。

记忆潮水一样席卷而来。

——她全记起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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