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仙醒来果然依旧惊恐万分，脑子里都是大白蛇的样子，任凭白素贞和小青如何解释，他也不相信自己只是做噩梦，反而随着时间一点点过去，慢慢想起法海对他说的话。

  “难道我娘子真是蛇妖？”

  怀疑的种子一旦种下，注定生根发芽，许汉文越发质疑白素贞的身份，暗暗猜测她到底是不是妖怪，以至于逐渐疏远她，二人再无新婚时的亲密。白素贞自然也看得出丈夫的怀疑，可没什么办法，只能期待有一天许仙能够忘记那件事，但明显不可能。

  某日，许仙从家里出门后没有去药铺，而是跑到上次遇见三个和尚的地方，期待再次寻得法海，商讨白素贞之事。“很巧”，法海和广亮、大悟当真在那里，正乐呵呵等他来。

  鸟人和秋千幸灾乐祸地说道：“许先生，咋样？你媳妇是妖怪不？是蛇不？白不？嘿嘿嘿……”

  “我弥陀佛，”法海率先开口，“施主，这下子相信我们不是劫财劫财吧？”这和尚是真爱惜名誉，对之前的误会念念不忘。

  “相信了相信了。”许仙语无伦次地诉说自己那天看到白蛇的事情，“……大师，我娘子恐怕真是妖怪，蛇，白的，好大只呢！”讲述过程，许汉文的语气和动作十分夸张，看得出来，那件事留给他的心理阴影很严重。

  秋千说道：“那你啥意思？雇我们除妖？”

  “额……”来之前，许仙确实有雇佣三个和尚抓自己娘子的念头，可真当到了这，他反而犹豫了，“这个……三位大师，敢问你们可知道我娘子为何要接近我？是有什么特殊企图吗？”

  “当然有。”鸟人说，“她想骗你身子。”

  许仙皱了皱眉，“大师还请别开玩笑，此事涉及在下性命，你们是出家人，还请正经些。”

  “哎嗨，还真不是开玩笑。”秋千道，“白素贞就是要你的身子。”小狐狸不顾法海的眼色劝阻，执意告知白素贞与上辈子“许仙”的渊源，“……上辈子你救过她的命，所以她想回报你，以身相许，再加上你这人长得凑合，为人老实，也算个不错的夫婿，她色色你的身子也是正常啦。”

  鸟人同样不顾法海的劝阻，直言道：“我们实话告诉你，白素贞没有半点害你命的想法，这一点，你不用担心。还有，那天她吓死你，也纯粹是意外，乃是白素贞误饮雄黄，坏了术法，她绝无害你心意，反而是后来冒着生命危险救你。”

  “原来如此~”许仙得知自己与娘子竟有两世缘分，而且白素贞绝无害人之心，立时心情变好许多，“若是如此，我又有何理由抓我娘子呢。”言至于此，许汉文以为自己已经接受白素贞的妖怪身份，躬身向三位和尚行礼后便回家去了。

  法海见许仙如此离开，略有不满，“玉先生，玉姑娘，你们如此讲话，岂不是圆了他们的姻缘？岂不是让这段妖人之恋继续下去？”

  秋千道：“大和尚，你是出家人，当该有实事求是之心，一就是一，二就是二，不能为达目的隐瞒部分事实，故意拆散姻缘。”

  鸟人道：“和尚，放心吧，事情没那么简单。人族对妖怪的害怕刻在魂源深处，一时一刻的感动和理解无法持久，许汉文这会儿能接受白素贞，但回去就会生出心魔——咱们等着瞧吧~”

  “这……”法海略作思考，点点头，“我弥陀佛，两位讲得有理。”

  “有理吧。”秋千暗暗笑道，“你要是有剧本，你也能有理，呵呵呵……”

  却说那回家的许仙。如鸟人和秋千所言，回去的许汉文果真不再怕白素贞害他，但每当看到娘子，脑子里立时冒出那条大白蛇的恐怖样子，不禁吓得他战战兢兢，浑身发颤，平日莫说是与娘子亲近，连交流都困难，到嘴边的话愣是说不出口，期期艾艾，支支吾吾，许久讲不出一段完整句子。而当夜幕降临，与妻子同床共枕，许仙的心情更加糟糕，不但觉得现在的状况毛骨悚然，更让他对之前的“蜜月”产生难以描述的别扭想法。

  “蛇呀~我娘子是蛇~我的天呀~我和蛇……哎呀呀，我的天呀~就算娘子不想害我，但我和蛇……哎呦呦……”

  总之，许仙白天心事重重，夜间梦魇缠身，精神萎靡不振，身体虚弱无力，神情恍惚，面色惨白，气虚不畅，呼吸不匀，不时颤抖哆嗦激灵，常常汗毛莫名竖立，昏昏沉沉，迷迷糊糊，状若行尸走肉。

  白素贞很担心丈夫的身体，也很疑惑丈夫的状态，她可以明显感受到许仙不特别害怕自己，但万分“恶心”自己，“这是为什么？”白娘子曾想把一切挑明，把所有事情摆到台面上说，但又怕许汉文受不了真相，直接逃走，是以患得患失，犹犹豫豫，不知做什么。

  那白素贞烦恼难解，小青当然也替姐姐担心，但她亦是对此时情况束手无策，甚至弄不清楚症结到底在哪。青蛇不晓得许仙是无法接受妖人之恋才心神不宁，而是认为法海挑拨许仙和姐姐的感情，所以想要找法海算账，但鉴于法海挂单在灵隐寺，小青生怕惹到灵隐寺后山的花月婆婆，只得作罢。

  这一日，恼怒的青蛇一个人在西湖岸边散步，“赶巧”又遇到龙甲，龙甲看出小青心怀不爽，立刻询问发生什么，青蛇毫不隐瞒地讲述这些日子的乱子。当得知白蛇和青蛇曾去昆仑山偷仙草，龙甲后怕得心脏紧缩，他心说自打盘古开天辟地，只有阐教抢别人东西，还没几个人敢去昆仑山偷东西呢。待听到小青描述这几日许仙的样子，曾“深恶痛绝混血”的龙甲瞬间明白许汉文的“别扭”。

  龙甲说道：“小青，若猜得不错，许仙应该已经知道你姐姐的蛇妖身份。”

  “是吗？”青蛇道，“那他怎么不跑？”看来小青也知道人族很怕妖怪。

  龙甲道：“估计他是认为你姐姐不会害他。”

  小青更加不解，“既然知道我姐姐不害他，他又因何故作疏远？”

  “因为他无法接受异族异种。”龙甲说，“三界六道，万象世界，种族繁芜复杂，各有区别，同族为亲，异族为远，这是常识，异族很难欣赏彼此。你是修行之人，想来也清楚，生灵修行至化形期，审美会出现颠覆性突破，开始能够勉强理解其他同族，欣赏异族的美丑，而当进入仙级时，异种异族才能生下可繁育的子女。”

  其实这个说法有个特例，那便是人族。按修炼讲，妖族兽族的“化形期”大概对应人族的“化神期”，其中“化形”的标准便是能够变为“旺族”，也就是人族，但是亦是因此，换个角度的话，把人族也当做“动物”，那人族相当于“出生便化形”的动物。即是说，哪怕没有修为的人族，也有小概率可以欣赏异族之美，可以爱上其他种族——哪怕不是人形。

  “……但许仙明显不行，他就是难理解异族的美丑，无法接受与异族相恋。”龙甲说，“在许仙的眼里，蛇妖和蛇没有区别，哪怕你姐姐是人的样子，可在他心里依旧是蛇，他如何接受与一条蛇发生亲密关系。”

  “哦~！原来是这样呀！”小青恍然大悟，“姐夫就是因为这个呀？！那有什么办法解决吗？怎么才能让姐夫解开心结呀？”

  “很遗憾，此事无解，唯自行领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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