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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160 章 时机


长安城,戴府。

戴阁老躺在病床上,额头前还戴着白色的帕子,这帕子被打湿后专门放在额头上用来给戴阁老降温。

刘阁老进屋的时候,就看见老伙计当真是奄奄一息,好像下一秒就能撒手人寰,但刘阁老心里却是不信,嘴上则很配合着连忙担忧道“阁老何至于此啊陛下虽然没了,但咱们却得撑起来,不然岂不是叫禹王又强占了先机”

戴阁老装模作样咳嗽了两声,被下人从床上扶起来,双眼还含着一泡眼泪,模样是说不出的虚弱,说道“你我这样的老骨头还能抢占什么先机不若就依戴庙所说的那样,咱们还是莫要出头了,让世子爷同禹王打擂台,你我一人分别修书一封,再找上所有大臣签字按上手印,劝世子爷回来主持大局,就说禹王,天下苦禹王久矣,连当今圣上都是被禹王吓死的,只要世子爷回来主持公道,身为太子之表兄,无论如何也能继任摄政王,且天下人都晓得世子爷谦逊有礼,爱才如命,绝不可能和禹王有任何相似之行径,只要咱们信送到了,世子爷必回”

刘阁老皱了皱眉,这些天他也受到了自己儿子写回来的家书,也都再劝他支持世子爷。

诚然,这样他们两个人就退居幕后,还能让世子出面将禹王拉下马。

可之后呢之后难道当真挺世子做摄政王吗

那局面和现在有什么不同呢

刘阁老等了十几年,已然没有可以前进的地方了,好不容易走到这一步,只要他联合戴阁老一块儿将禹王拉下马,那么他们两人就能作为辅政大臣,更进一步。

为此他都做好了要牺牲自己大儿子的准备,结果现在戴阁老告诉他算了

非要绕这么一个圈子,让人家父子相残,最后他们再一起面对世子爷,怎么再把世子爷拉下马呢

岂不是多此一举

刘阁老犹豫片刻,说出了自己的想法“戴阁老,你还劝我莫要为了小情耽误大事儿,如今你敢说你不是为了你那孙子,竟是要听顾时惜的谗言了”

戴阁老没吭声,一双深凹下去的眼睛即便沧桑着,也有着足够的力量让人望而生畏。

戴阁老叹息了一声,也不装柔弱了,做起来淡淡道“但顾时惜这法子的确好用,不必咱们出面,若是失败了,咱们也没有任何的坏处,那周禾誉世子沽名钓誉之辈罢了,除了成日攒名声,积累声望,实际上饭桶一个,他能有什么厉害的不过是身边能人义士多罢了,找机会轻易便能铲除,比处理禹王可轻松得多。”

“此话虽然不假,但实在是夜长梦多,你怎知道顾时惜没有投靠周禾誉到时候他们两个联手,咱们想要更进一步怕是难上加难”

戴阁老忽地冷笑道“这你就猜错了,顾时惜这位府台,可绝不是甘于屈居人下之辈,周禾誉世子也不是善茬,这两人面和心不和罢了,绝不可能搅和道一起去。且顾时惜这个人,你看着,像是为了往上爬不择手段,什么都

能抛弃的人,他也的确有这个资本,无论是样貌还是头脑,都拿得出手,可他有一点是他的弱处。”

“哦什么”

戴阁老一双看穿世人的浅色瞳孔看向窗外“小顾大人手上干净着呢,他走到如今,手上没有害过一条人命,没有贪过一两银子,如此之清流,在朝廷这大海之中,哪里走得远呢他独门独户一支,就算是状元郎死心塌地,武恭候痴迷成狂,世子也拜倒在他裙下,又如何以色侍人,岂能长远待他年老色衰之日,便是他跌落神坛之时。”

刘阁老一脸震撼,可很快又皱着眉头,发怵道“你这般说来,倒叫我心里害怕,咱们多少岁数,人家顾时惜才十几岁,咱们能等到他年老色衰的时候别到时候咱们两个老的死了,他还矜贵着,虽说这世上就没什么爱能长久的,可你晓得不,我打听道个消息,说那扬州一世祖谢侯早前就追着顾时惜出使去了,这种说不定死在外头的差事,多少人躲都躲不及,更何况他这样的身份,被禹王抓住便是满门抄斩,他竟是追了过去”

“哦”这下轮到戴阁老诧异了,“禹王可知禹王早便想要铲除扬州武恭候的私兵了,大几万的精兵,怕是现在整个大魏都找不出一万精兵。”

“禹王知道又如何禹王是主战的,他估计还想要利用武恭候的兵马去牵制匈奴,所以便装作不知。”刘阁老感慨着说,“所以说,就武恭候那天不怕地不怕的性子,咱们恐怕真得等武恭候什么时候不要顾时惜了,才能对其下手,可这得等什么时候去”

“所以我说合作,到时候让顾时惜入内阁,已然算是破格了,他该知足了。”戴阁老淡淡道。

“希望他知足吧。”刘阁老也点点头,觉得让顾时惜入阁已经算是开天辟地的超级连跳升职了,自古以来就没有哪个寒门能直接几年之内入阁的。

两位阁老终于是达成了共识,便琢磨着要给顾时惜送信,可送信过去怕被世子爷截胡,便干脆只是给世子爷送百官劝回的信件,上面好些手印为了显示他们的真心,全部都用的真血,不过不是他们这些大官的血就是了。

等这些信送到出使团的时候,出使团还没有抵达青州,正在距离青州外一百里的小山坡上休整,打算明日直接抵达青州,然后同青州牧进行交接。

自那夜雷雨过后,军队行驶实在缓慢,且因为送给匈奴单于的礼物少了一些,不知道究竟是掉入深山老林里去了,还是被谁人私吞了,反正是少了三分之一的财宝。

顾媻愁得吃饭都不香了,直到世子爷发话说会帮他重新备齐礼物,才算是睡了个好觉。

收到长安八百里加急来信的时候,顾媻正虚弱地过着兔毛大氅蹲在马车上看刘善写给自己的匈奴语入门,他看了两个多月了,至今算是有些小成,只是没有实践过,不知道自己具体水平是多少。

刘善倒是夸他后面一个月进步神速,只要能够听懂,能够大致说出一些简单的词汇,日常沟通就不会有障碍,可顾媻总觉得只进行日常沟通还不够

,他需要更加复杂细致的词汇来丰富自己的词库,不然有些人用匈奴语当面骂他,他都听不懂,那可太丢人了。

忽地,外面同样穿着厚厚棉衣的李捕头前来敲了敲顾时惜的窗户。

顾时惜推开马车的小木窗,冷风瞬间灌入其中,将马车里用热水烘出来的那点儿暖意一下子又吹走了。

顾媻打了个喷嚏,懵了一会儿,揉了揉太阳穴,一面心想着这个年代若是有暖宝宝就好了,一面一本正经询问道“怎么了出什么事儿了”

一个月前,皇帝驾崩,此后周世子每天关注长安消息,带回来不少情报,不过大部分时候都是一些顾媻觉得很无聊的消息。

从皇帝去世后百官哭丧,到禹王为此差点儿哭瞎了一双眼睛,说皇帝几乎是他一手带大,带动舆论,结果百官不少不买账,又有几个跳出来大骂禹王吓死了皇帝,故意把皇帝养那么胖,就是想要皇位之下无人可继的时候自己跳出来继承大统。

禹王气得半死,杀鸡儆猴了两个,其他的便没有再骂,接着便是停灵,祭祀下葬。

由于天气太冷,皇陵的入口处被冻住,有大聪明说用热水去化开,结果没成想入口的巨石太厚,浇热水的时候,上面还是热的,流下去就冰凉,瞬间就成了冰柱冻起来,使得石门更加难以打开。

禹王为此又发了场火,却没有大开杀戒,大约是觉得在这种关键时刻也得注意形象。

总而言之,皇帝的棺木停在皇陵附近的村子里停了将近一个月,前几日才举行盛大的葬礼进行下葬仪式。

据说三岁的太子跛脚前来为皇帝哭灵,哭得声嘶力竭,最后竟是晕了过去,随即发起了高烧,至今还不知道好了没有。

这种紧要关头,皇室唯一的独苗太子若是死了,便只能从旁系找人上位,但因为整个皇室旁系被禹王杀的只剩下两只,一只是禹王这一脉,另一只便是镇南王府那一脉,镇南王府那一脉几十年前被禹王赶出长安,禹王近水楼台

太子一死,大魏便要乱了,支持镇南王府的,支持禹王的,甚至可能还有要反的,什么妖魔鬼怪都能出来。

顾媻回忆自己无数历史知识,都能预见日后四分五裂的大魏,心中惴惴不安,很想书信一封回扬州,让父母多备些食物,好应对大灾之年。

一旦开始内斗打仗,内忧外患之下,他深处匈奴之地虽然危险,但他不担心自己会死,却担心自己的家人会受牵连。

若是谢一回了扬州,应当能保证父母的安全,他想到这里,又稍稍安心不少。

“回大人,是长安来信了文武百官书信求世子爷回去主持大局,说禹王暴戾,太子病危,若是禹王执意登基,那么天下恐无太平,所以文武百官愿意支持有皇室血脉的世子回去主持大局,必要时刻,愿意举世子登基。”李捕头说得激动。

顾媻更是一愣,随即立马从马车里面钻出来

来了。

时机到了。

让禹王父子自相残杀的时机

他必须去推波助澜才行,禹王看上去还能活好几十年,禹王儿子可不止两个,有后妈就有后爹,等这位禹王妃再剩下一个儿子,几十年后,世子能做皇帝

他但凡把这些话说进周禾誉心里去,哪怕只留下很浅淡的痕迹,日后也会成长为苍天巨树,由不得周世子不在乎

而他呢

顾媻他打定主意要再匈奴这边躲清净,一面拖延匈奴进攻,一面等长安局面稳定,只要禹王死了,世子与戴阁老等一人也对立起来,便是他回去之日。

主角都是最后才登场的呀。

小顾大人既紧张又充满期待这场关乎天下格局的戏,最后究竟怎么演。

最好的结局当然是太子别死,这样他的上升空间会更大,太子死了,新皇帝肯定不会是他,那当然是太子活着最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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