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17 章 加班(三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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顾媻被找到的时候,天色已晚。
云霞已然落幕,群星悄然爬上枝头,月亮犹如去年那样,冷清无辜,照着大地上繁华的扬州,却叫人们根本无暇顾及天上的明亮,灯火璀璨着连银河都要礼让三分。
顾媻坐在圈椅上,只见大门轰隆被人踹开,迎面进来的是个满面通红的小捕快,那小捕快生得虎样,一看见顾时惜等人,立马对着后面嚷嚷开“找到啦顾大人在这里”
话音刚落,远处就传来咚咚咚的奔跑声,像是人猿泰山正在赶去吃饭,等人到了地点,顾媻定睛一看,才晓得是自己的学生林梦山。
林县令方才还一副当地父母官的威严冷漠,如今看了小老师,心中万分难过,委屈,激愤,全部化为鼻涕水喷涌而出,上前便要跟顾媻相拥。
小顾大人蛮嫌弃的,但还是抱了抱林县令,说道“梦山,你来得实在及时,没有你,我们真是不知道如何是好了。”
林县令也不专功,简略得当地说了一下经过“不是我来得巧,是你们府上李捕头派人前来请我,我一听说你这边出了事情,慕容丰不好出手,孟大人也不管不顾,我一个小小县令,什么都不怕,我这辈子,也享受够了,哪怕这次跟先生您同死在此地,一块儿贬官,那都使得,但绝不能见死不救,天地君亲师,先生你便如同我的再生父母”
“行了,李捕头是怎么知道的”顾媻直接问急忙赶来的李捕头。
李捕头满头白发,说话言简意赅“慕容府丞要我去找林县令,说林县令性情中人,重感情,会舍生忘死。”
林县令一愣,胖脸上呆滞了一会儿,无奈笑道“原来如此,即便如此,林某也甘做棋子。”
“行了,此时不是感时伤今的时候,快立即将侯府大老爷谢昀拿下将老祖宗单独看管,不许任何人接近,就关在侯府,还有,立马派人去准备一些好克化的粥汤,端来灵堂。你们两个”顾媻说最后一句的时候看着身后两个御史,“你们两个跟我去灵堂,再去把传说中从长安来的郎中给我抓来,李捕头,这事儿交给你。林梦山,你去叫人把全城的大夫请来”
说吧,少年府台说动就动。
所有人四散开来,就连长安来的御史闵大人和尹御史都不由自主不敢不从。
路上,这两位患难兄弟眼神里依旧藏着惊魂未定的茫然,但更多的,却是对前面小跑着前进的少年打从心眼里的佩服。
闵大人算是明白了,想要这个人行贿,不如自己乘早回去得了,千万不要得罪顾时惜。
尹御史却是心中无比澎湃,他看着这样的顾大人,好像能看见自己梦想在眼前具象。
他想,他做了多年御史,庸庸碌碌,为了功名,为了钱财,为了名声,混在长安那个大染缸中,不知蹉跎了多少时日,竟是忘了自己最初考学为的是什么。
为了做个清如水明如镜的好官。
尹御史想,哪怕是外放做个一方父母,小小
县令,能够一展抱负,再像林梦山这样,碰到一个天才式的上司,引领自己走向梦想的终极,那将是此生无悔了。
一路跟着,尹御史生怕被落下,竟是都忘了自己不能跑过高自己半阶的闵大人。
顾媻则对身后人的心思全无想法,他只有一个念头,在看见侯府正堂满目白幡的时候,只想着老侯爷你可千万别死啊
“侯爷顾时惜来迟了”顾媻率先一个冲出去,在众位被管控起来的宾客中表明自己的来意,绝不是来吊唁的,而是老早就知道其中有猫腻,“快去看看还有没有脉搏”
顾媻自己摸不出来,便身边跟着的李捕头的徒弟上前探息,那虎头虎脑的徒弟吓了一跳,但大人都这么说了,他也照做,绝不问缘由。
然而那徒弟只是刚把手放上去,就吓了一跳,一屁股坐在地上回头跟顾大人道“还还活着老侯爷没死啊。”
全场哗然。
此后的事情,便不是顾媻需要管的了,他只需要交给后到的慕容府丞,问罪的交给孟大人,自己则作为侯府亲戚,留在侯府,等待老侯爷苏醒。
当天夜里,全程八个大夫都再摇头,说药石无医,只能慢慢温补,看能不能苏醒,简称喂饭吊命看天意。
侯府如今大乱,老侯爷生死不知,人事不省,世子爷甚至也昏迷不醒,一门两人都偏瘫昏睡,这很难让人信服是个意外。
此时,老祖宗闭门,谁也不见,能主持侯府事宜的,竟是只有世子妃,也就是谢尘的母亲。
可世子妃早就避世多年,成日吃斋念佛不问世事,族人们围在大堂半天,竟是当真一个来说话主事的都没有,于是就有那么一些早就分家出去的三房四房五房的老爷奶奶们跳出来说要代替不在家中的谢尘主持公道。
简言之,想要乘乱捞好处,甚至都想要举家搬回侯府住,说是方便照顾一家子老弱妇孺,说什么一个偌大的王府,没个顶天地里的男人主事说出去没面子。
这还只是一晚上发成的事情,那大老爷谢昀叫来吊唁的七大姑八大姨叔叔伯伯们真是好牛逼,一看人没死,只是残了,不能动了,一个哭的都没有,就开始惦记怎么分一分无人料理的侯府家业了。
可惜,这侯府顾时惜绝不可能让别人动半根指头。
谁让他这个人善良呢,生平最见不得那些落井下石、幸灾乐祸占便宜之人了。
于是连夜便写了八百里加急的家书,送去千里之外的闽南,指名必须要谢尘亲自签收,否则谁也不能给。
八百里加急的信,送到闽南需要至少一天一夜,跑死两匹马都是少的,但顾媻却觉得还是太慢了
大夫们说,老侯爷这次伤到了根本,恐怕醒不过来了,且气息越发的弱。
由于下人们招供说是让煤炭入体,在老侯爷睡觉的时候,特地悄悄把门窗都关了,结果导致的中毒偏瘫,如今事情过去了十几天,想解毒都解不了,只能熬,顾媻便觉得胆寒。
老侯
爷身边那么多经验丰富的老兵,即便缺胳膊少腿,也不应该警惕心差到这种地步。
于是又亲自去牢里审问了一番,才知道原来过年的时候,老侯爷t恤下人和跟了自己多年的老兵,特地准备了几天的宴席,让兄弟们好好吃喝,大家都沉浸在过年的喜气里,就那么一次疏忽,没想到造成如此重大的失误,这件事查出来后,不少老兵引咎自杀的都有,顾媻劝都劝不住,只拦下了小部分人,让他们等老侯爷醒过来,自己听从发落等等。
等。
剩下的时间,除了等,顾媻也是别无他法。
他甚至因为是个外人,是老祖宗的远亲,那霸占了侯府,已经自作主张住进来的三房三老爷对他也并不如何恭敬,觉得不过是仗着侯府势力做了府台的小角色,成天定时带着自己那四十来岁一事无成甚至离异带俩娃的大儿子来老侯爷病床前哭天抹泪诉说亲情和当年兄弟情谊。
顾媻在旁边一脸漠然地看着,感觉亲情这个东西,其实真的挺魔幻的,有的人穷尽一生都在追寻渴求被爱,有的人佯装爱实际并不在意还嗤之以鼻。
他不放心老侯爷一个人呆着,交给谁都不放心,索性也搬过来住,中间只让李捕头帮忙守了两个时程,自己回家洗了个澡,换了身衣裳,吃了顿午饭。
那是他遭难后第五天的第一个正常的午饭,是在家里吃的,陪吃员有父母弟妹、就连厨子都在,大家都没聊工作上的事情,就是寻常的评价菜色如何,父亲更是寻常地说起自己的功课,说起自己的同窗和有趣的事情;母亲则说新买的绸缎,家里的小妹调皮;小弟则用实际行动一直给他夹菜,双眼泪汪汪的看着他,一个想字没说,又满眼的想他。
顾媻放松极了,吃得酣畅淋漓,说过几天要请几个县令再来家里聚聚,又说自己中的水稻不知道几日没打理还成活没,最后喝了几杯青梅酒,这才笑着说“还好还活着,不然我肯定想念这一桌菜。”
母亲立即骂他瞎说什么呢。”
父亲不敢骂他,只指着他点了点“别让你母亲难受”
一家子其乐融融说起旁的话题,又叫了茶点来时,外面小厮忽地来报,说是闽南的谢二爷回来了,直接去了老侯爷病床前。
顾媻立即放下筷子,擦了擦嘴。
好的,重头戏来了,他得去盯着,免得谢二这草包被这几日鸠占鹊巢的那些亲戚欺负得哑口无言。
这货根本没口才,骂人都只会脏字儿,不文雅,骂人怼人的事情,得他来。
“我加班去。”小顾大人有说着旁人不大懂,又听得有些明白的词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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