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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61 章 夫人


后来诗板比试古板没去,他来也只是主要不想扫了草包与孟玉的兴致,至于能不能让自己的名字流芳千古,顾媻之后想想,总觉得自己既然要做官,既然以后励志要做到最大,怎么着也会留下一两句话,一两个典故,更何况是名字了。

只不过后人们说其他是什么看法呢

管他呢,此刻少年在扬州晚冬的夜里与两位公子哥同行回家去,晚风呼啸如倒,刮在脸上生疼,行人却不见减少半个,依旧是人山人海的热闹,看戏的,游船的,放孔明灯的,去阻止放孔明灯怕燃气山火的,追逐打闹的,放浪形骸醉酒高歌的,还有身边不知道是真醉还是假醉的两个公子哥

一个平日里话多的要死,此刻却安安静静的看着月亮,问什么,草包都只是傻笑,瞧着就叫人不放心,官场如战场啊二爷,以后这货要真是当了扬州牧,别三天两头给自己找麻烦,让自己擦屁股吧。

另一个平日里总是微笑在旁长身玉立,如今却是放浪形骸高歌一曲的,孟玉还顺手买了一只萧,吹着悠扬快活的婚嫁之曲,可惜顾媻不懂。

很快三人在岔路口分道扬镳,谢尘先到,刚到侯府门口,小门处就跑出来好些小厮叠声喊着二爷,跟鹦鹉集体说话似的,非常有趣。

眼瞅着谢尘要被送回去了,顾媻忽然想起还在军中说欠自己一条命的霍运来,过年都快忘了这货,属实不太应该,这货属于自己的属下,怎么着作为领导也应该去慰问慰问,毕竟人家还受伤着呢。

顾媻想问草包明天要不要陪自己回营中一趟,但看草包那样,就感觉算了,明日再说也不急。

他倒是得回去想想该怎么把霍运利用到极致,这人武艺高强,虽说欠自己一条命这句话说的是真心的,但难保这人野性难驯,到时候自己给捞到库房看管给自己也惹出惊天麻烦。

顾媻心里有些头一回做领导的焦虑,叫做人才焦虑,对于小江秀才他好像就没有触发过,可对于以后跟着他的形形色色的属下,估计这种人才焦虑会不时闪现。

这无法避免,主要问题还是他对霍运不够了解造成的,他只知道这人是从前是个山贼,后来从良了,对权力似乎并不看重,倒是比较看重小命,答应老侯爷要一辈子留在军中,却说跑就跑,也就是说这人毫无信义

顾媻胡乱想着,忽地身边马上吹箫的少年停了手中的动作,扭头看他,说“时惜,你头上有叶子。”

顾媻笑了笑,伸手去拨,果真拿下来一片枯黄的叶片。

这季节,也不知道是从哪颗树上下来的,他抬头寻找,只看见一片犹如墨染的黑夜还有无数亮晶晶的星子,盈盈聚成长河,漂亮得不可言说。

孟玉是送他到后排房去,看他进了房间,跟他做了拜拜的手势,才慢悠悠离开。

顾媻在窗口看了一会儿,偷偷的,看见孟玉偶尔仰头深呼吸,随后又吹箫起来,结果被后排房的邻居们窗户都不开地大骂了一句“哪个小兔崽子在外头”

孟三公子好像还是头次被骂小兔崽子,但他自知居民区的确不该扰民,他先理亏,便仓皇跑走,惹得顾媻在窗户后面轻轻笑了笑,只觉这小孩也是好玩。

之后顾媻也打水洗漱,上床睡觉的时候发现幼弟怀里还抱着进屋睡觉的小卷卷猫,小卷卷依旧威武不凡,哪怕被小孩子搓到怀里死活不放,也十分嚣张地半睁着眼睛表达自己的不满,但又绝没有咬人。

顾媻见状,乐得提溜着小卷逃离幼弟的掌心,小卷猫立马抖了抖身上的毛毛,又懒散地伸了个懒腰,一跃窜出房间,开始了属于它的夜生活。

顾媻则把幼弟往床里推了推,小孩子觉深,还好没醒。

等他好不容易躺下,才惊觉一个月前还挺大的床,怎么现在睡起来感觉小了不少。

他昏昏欲睡,心里却找到了答案,他弟弟正是长身体的时候,以前本来就是因为阴阳不良才一直没有正常小孩高,现在可不得营养过剩,横向发展,他呢,则也还才过十五,正是抽条的时候,这个年纪的男生,有时候一夜醒来都能高出一个境界,可不就觉得床小了

哎,改善家庭住宅环境真是刻不容缓。

买房子又没钱,租的话顾媻暂时也没钱,只能等开春科举时孟玉所说的任命下来

任命啊

天啊

他好像真的要在古代做官了。

顾媻忍不住心里高兴,想想他之前还在贫穷的西北城市吃鱼糜糊糊,全家加起来也没几串铜板,现在不仅顿顿吃香喝辣,还要步步高升。

据他了解,之前他所任命的书吏的确是不分配房屋的,主簿等部门部长什么的也没有,有的是整个衙门的正副两个人,他们有分配。

那么现在扬州的通判二把手走了,自己是不是可以梦想一个一步走到老侯爷给他的任务终点去呢

他可真是在做美梦啊,但顾媻觉着高兴,想想都高兴,他走得越快,以后的机会才越多,领导都会喜欢年轻有干劲又忠心的下属啊,他顾媻就是这样的人

想想历来圣贤,还有十几岁当宰相的,顾媻心想今晚他就要做这个梦。

少年翻了个身,脸颊陷入填满麦穗壳子的枕头,里面兴许还放了其他的五谷杂粮,但顾媻俱已不知道了,淡淡的酒意伴着粮食的香气哄他入眠,梦里有他渴望的超大宅院与八大菜系的厨子轮番等待他点餐

另一边,回到家中的孟三公子洗漱之后实在还是无法入睡,他忽地从床上起来,外间候着的贴身随从古砚立即穿上外衣便往暖阁里冲,连声询问“三爷,怎么了怎么起了”

孟三公子一袭雪白料子极好的玉兰暗纹亵衣坐在床边,他酒意未散,却又清醒许多,可无论如何都睡不着,他声音清冷却又蕴藏着无比坚定的信念,道“去书房,爷要温书。”

“温书这时候天都未亮啊。”古砚是个小眼睛的猴儿一样的男孩,只比孟玉小一岁,平日里却是格外的精明能干,孟三公子一房里诸多事

宜全部有他一个小子和奶妈妈管着,属实管出些理家的才能。

“那又如何”孟三公子笑了笑,说,“正是要天未亮才好,天都凉了,我同旁人便没什么区别。”

说罢,孟三公子随意披了件玄色缀白狐毛的大氅夜行入了他院中的书房。

因着主子起夜念书,孟家三公子所在的听风苑立即像是活了过来一般,仆从立即也动起来,要备着夜宵,要烧地面的水暖,还要时时刻刻警醒着三公子要些什么东西,所以光是院外头候着的小厮女仆便有几十人之多。

孟大人深夜从老友家中归来,原本还想着把路上买的小玩意儿拿去幺女房间,等心爱的小女儿醒来后也能开心一番,却晃眼看见听风苑那边有些动静,于是孟大人毫不犹豫转身去了听风苑。

刚踏入院中,便见院中肃冷不已,四处连个灯笼都没挂,倒是老三的性子,老三对自己吃住享受一事毫不在意,他似乎没有什么在意的东西,像是一株昂贵但又到哪儿都能存活的兰草,性节志高,也是他孟徽最看重的儿子。

孟大人总共三子一女,前两个儿子比这后头的两个要大五六岁,只可惜因为家族中出过难以启齿的事情,孟家大族中十年来都不曾有过特别出众身居高位的子弟。

他的前两个儿子,一个举荐去了长安军防做一校尉,平日接触不到什么权柄之事,位置却很重要,有督军之责。

另一个在长安地下的泉县做县令,京城脚下的县令,原本哪怕就是个七品也比其他州郡的县令要有能耐地位得多,只可惜泉县大多数都是荣养天年退下来的高官、大太监等等,谁都不敢碰,也不能碰,做牢似的,别说是税收了,逢年过节还要去给那些大人物们拜拜,毫无大展身手之地,也就没有升迁之道。

孟大人在族中地位超然,几个儿子却是至今混得差强人意,孟大人却不能接受,好在今年开春,十年的禁考总算要结束了,孟家必须得一吐多年的冤屈,好叫其他世家看看,他们孟家绝非到此为止

祖宗几百年,历经七个朝代的经营,如何能断在他们这一代手上

孟大人远远看着书房微微闪烁的烛光,心中大慰,再想起自己与侯府更是紧密许多,主动留下侯府送来为谢尘铺路的棋子,日后侯府自然也要与他们孟家互帮互助。

孟大人只知自己送了一封举荐信去,捉摸着禹王哪怕天生爱才,也不会给没什么正经出身的顾时惜一个多高的位置。

大魏朝说是举荐制,可说到底也是看家世的,才能其次。

孟大人琢磨,能给顾时惜一个他们总督府的推官,已是破例。此乃掌管全省刑名之职务,正好顾时惜判案不错,多历练几年,若有机会,他也能再推。

这可是一个白身之人,落魄之家,一个小有才气的少年郎能摸到的最高位置了,本朝也就出过两个如此破格提拔之人,但那两人也都有家世,好歹出自大家族。

顾时惜与侯府,说是沾亲带故,实则早已出了五服,其曾祖父青州牧的确威赫,可那也早已作古多年,要知道官场向来是人走茶凉,不然那些从长安退下来的高官为何选在长安下面的县里荣养还不是为了跟皇城更近,方便走动关系

孟大人站在三子的院中驻足许久,心想或许阿玉也明白整个家族的荣辱其实都压在他一人身上,族中其他子弟都没有阿玉学得好名声好,倘若这次不能高中前三,如何洗净当初被人污蔑的耻辱

孟大人深吸了口气,深觉三子不愧为他最宠爱的儿子,若是孟玉能够高中哪怕是探花,他们孟家也将重新开启半朝孟时代,重回长安那无数官绅才子梦中都想念的权力中央。

届时更要好好给阿玉挑选门当户对的夫人。

孟大人微笑着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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