封麟看着浑身瑟抖的夏寻谦喉咙嵌着棉一般干涸难受。

真是奇怪。

封麟活了那么久第一次有人能让他心绪波动。

夏寻谦怎么不能牵动他的情绪呢。

他不与封麟讲话都能让封麟无端生怒。

不搭理不理睬会让封麟不自觉的反向关注。

这一个月来，夏寻谦发呆过无数次。

下了三场雪，有一次玩感冒了，第二天起来了接着去踩雪。

他说，反正活不久，想怎么玩都好。

少年站在雪地里说那些话的时候，好像风都能吹走了一般。

封麟不喜欢这样的夏寻谦。

之前那样的，也不喜欢。

他垂眸看着怀里的人，夏寻谦轻声的呢喃封麟听的清楚。

他叫的是封麟。

所以夏寻谦的喜欢是几分真几分假呢。

“封麟……”

少年的呓语再次响起。

封麟轻轻应了声，“嗯。”

那么虚弱的身子，那么飘渺的人儿，怎么会那么倔。

封麟没见过夏寻谦这样的人。

“对不起……”夏寻谦呢喃细语。

为什么会说对不起呢。

夏寻谦不是个会认错的人。

门没关好，一阵风来吹的嘎吱轻响，封麟挡住夏寻谦面前的风。

“我没怪你。”封麟说。

封麟找来药给夏寻谦服下，而后就那么抱着他抱了许久。

夏寻谦不喜欢别人可怜他。

他明明是可以为了活命什么事都做得出来的夏寻谦。

怎么突然就不想活了呢。

这样的意识在封麟脑海中炸开，发闷，发疼，让人喘不过气。

怎么就不想活了呢……

封麟掏出自己一直放在身上的银镯子，他将镯子戴在夏寻谦的手腕上。

封麟在心里默念了一句：长命百岁。

长命百岁。

长命百岁……

戴上小银镯，就能长命百岁。

叮铃……叮铃……

银镯在夏寻谦手腕上发出闷闷的响，像是在回应封麟心里的话。

当封麟清清楚楚的明白自己想让夏寻谦多活些年岁的时候。

他懂得的不止期望。

他想治好夏寻谦。

所以也有了欲望。

是贪。

这是封麟多年来除了行商以外心中第一次浮现这个念头。

夏寻谦从夏家回来两个月了。

这两个月来封麟才真真正正的认识到了没有任何伪装的夏寻谦。

依旧伶牙俐齿，明明那么瘦小，打人却疼的要命。

他生于泥潭却高傲自持，与任何人都要平视，不随波逐流，有一对锋利的爪子。

只可惜这样的夏寻谦淡的跟水一样，没有欲望。

为什么不想活了呢。

是因为不喜欢封先生了对不对。

还是因为封先生让你看不到未来呢。

封麟抱着夏寻谦从地上起来，将人放上床，少年的身子依旧在抖。

“很疼吗……”封麟呢喃着。

封麟轻轻摩挲着夏寻谦的发鬓。

“睡一觉就好了。”封麟轻声细语道。

**

再次醒来的时候夏寻谦依旧在封麟怀里。

以往他们二人生气了，最多隔几天也就好了。

因为夏寻谦会去服软。

这回没有，两人就那么互相晾了一个月。

夏寻谦长睫颤着，睁开眸看见的便是封麟稍显柔和的脸。

“醒了。”封麟的声音淡淡的。

“你不是不和我说话吗？”夏寻谦撑起身子脸侧到一旁。

封麟倒是错愕了，“谁不和谁说话？”

夏寻谦刚醒面色依旧有些苍白，“你凶什么？”

封麟：“谁凶？”

“你越来越没有规矩了夏寻谦，我才是主子。”

这话刚出来，夏寻谦直视着他，“想立规矩？”

封麟一大早的又被夏寻谦训了一顿。

但夏寻谦现在惹不得。

因为他没想活。

封麟不敢惹他。

他想过如果夏寻谦死了会怎么样。

封家的漩涡泥泞依旧和以前一样，但他唯一那点能安心的角落便没了。

这不好。

一点也不好。

封麟突然看向夏寻谦，“你赢了我好多次了。”

夏寻谦手动了动，这才看见自己手腕上的镯子。

夏寻谦眼眸垂下定定地望了镯子许久。

他好像能听明白封麟的话，又好像没听明白。

不一会儿管家来叫吃早餐，夏寻谦穿好衣裳出去的时候，封麟在门口等他。

夏寻谦没叫他，直接往小厨房去了。

封麟到餐桌的时候夏寻谦正对着一碗粥发呆。

夏寻谦整个人的思绪飘啊飘的，不知道飘到了哪里。

这日封见珏也起的晚，见有吃的直接便坐上了桌，并且就坐在夏寻谦身侧，挨的极近。

封麟见状眼神立马变的冰冷。

封见珏则一脸无谓，他问夏寻谦，“听说你昨个儿发病了？可好些了？”

夏寻谦没应。

“爷今天去花楼听戏你去不去？”封见珏用手肘撇了夏寻谦一下。

夏寻谦生的淡漠有韵，喜欢的东西也雅致，听戏他是能听进去的，姜楠还教过他弹琵琶，许多东西都会一点儿。

夏寻谦听见封见珏如此说确实愣了一下。

他日日都待在封家，封麟最近生气也没让他出去。

两人正置气呢，他随口问了一句，“什么戏？”

“锁麟囊。”封见珏言语试探，“喜欢吗？别的也行，二爷包场给你听。”

“啪！”

这时候封麟突然放下了手中的羹勺。

力道有些大拍在桌面上噌响。

夏寻谦见状，放下筷子，直接站起身走了，“不去。”

夏寻谦扔下筷子后回了房间，空着肚子去空着肚子回来，一口没吃。

他将房间内的画板搬了出来。

夏寻谦画的是石榴树。

因为太过专注，封麟到他身后夏寻谦都没发现。

“想出去吗？”封麟突然问道。

夏寻谦眼眸一亮，“去哪？”

“你想去哪？”

“石楠楼。”夏寻谦试探道。

石楠楼是夏寻谦小时候去过的地方，一个老戏台，现下还在开唱。

本以为封麟不会答应，但他应了下来。

这日封麟带着夏寻谦去楠楼听了戏。

喝了野花茶。

吃了老式糕点。

夏寻谦这日也难得话多了些，他注视着戏台上的人，“小时候我拿着店家要的花来这里换过。”

封麟唇瓣嗫动，“一次多少钱？”

夏寻谦：“不给钱，给一斗米。”

“你很乖。”封麟说。

夏寻谦喝了一口茶，眼神是散着的，“应该吧。”

戏唱完后夏寻谦给人打了赏。

“你倒懂这规矩。”封麟道。

夏寻谦看向封麟，“你的钱。”

封麟：“…………”

戏听好后两人出了楠楼，门口有一个许愿池，封麟给了夏寻谦一个硬币。

“去试试。”

夏寻谦接过硬币往水池里扔去。

水波一圈一圈地荡开，与他的思绪如出一辙。

夏寻谦抬眸望了望头顶的天。

“许了什么愿？”封麟突然问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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