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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79. 可恨工贼 说好的要先好好吃饭再谈……


说好的要先好好吃饭再谈事,可现在灵感一来,韩盈娄行两个人谁都顾不得吃饭,直接命人拿出来纸张画起来地图,边画边商议这设想的可行[xing]。

  华夏史又是治水史,封建古代五千年的时间总结下来的治水经验数不胜数,可反过来想,能有这么多成功经验,前面必然累积了无数次的失败经验。

  无论古代还是现代,大型工程对资源消耗都是极为海量的数字,韩盈必须要慎重对待,在现有的基础上,尽可能的做最有可能成功的决策,可惜她不[jing]通治水,虽然也知道些许古代黄河治理的办法,但能不能实施,不仅得看专业人士评估,最好还得有一定的实验,有切实的实际证据和理论依据才行。

  不然,韩盈的设想,最终只会成为史书中的失败案例。

  如今只有三个郡开始转向平稳,离开挖河渠的动工时间还早的很,两个人有着充分的时间用各种方法实验设想的可行[xing],娄行召集了更多的匠人,而韩盈则是又从宛安[chou]调了一批女吏过来,组成了一个大型的水道设计攻坚队。

  这些女吏之前负责商贸度田,几何计算和大数字计算能力极高,加上娄行提供的具体数据,能够大概算出所需水道的宽度,以及这条河道的总工程量,后续泥沙淤积的速度和需要清理的人手数量,而匠人则根据所修建的工程,给出对应的技术方案和需要的劳工数量等等,按理说是从未有过的优秀的配合,结果嘛——

  前期磨合得大家头都要炸了。

  有韩盈这个女郡守在,又是娄行找来的大匠,那些鄙夷女子,觉着女人参与建河不详之类的话和行动一直没有露头,但这不代表女吏们和大匠之间能够和蔼的接受对方,前者对匠人之间一个工种一个尺度的情况,抓狂的恨不得掐死他们,后者则觉着她们计算出来的数据偏差太大,还没有自己的经验更加准确,她们过来只会哔哔,没一点儿屁用,互相瞧不起,就差没直接打一架了。

  面对这种情况,韩盈和娄行只能想办法顺毛,请吃饭让她/他们增进互相了解,打感情牌,说此河道重要[xing],许诺奖赏种种手段下来,才将这两[bo]人哄的能够最大力度的配合。

  对韩盈来说,管理下属一直都不是件容易的事情,好在随着时间的推移,她也逐渐有了不少的经验,总结一下,无非就是四个字,恩威并施。

  这个恩,是要在威前的。

  她如今招来的人都是上下级关系,以现在的阶级差距来说,早就有了潜在的‘威’,再没事儿找事儿立威,那损害的肯定还是自己。

  毕竟都是活生生人,有尊严有脾气,在如今上司一句话决定底下人生死的时代,如果上司太不当人,大多数属下不管心里怎么不满,都不会太在明面表现出来,可一旦到了关键时刻,比如有机会出卖上司的时候,那卖起来绝不会有半点愧疚,只恨机会怎么不来的早点。

  可若是领导当人,待遇很好,将心比心的,别说遇到机会会不会出卖上司,领导自己或者家里人遇到了什么危机会死的时候,属下想想过往过往领导对自己真不错,为领导再拼一把,拼上命救人都是有可能的。

  之前郡丞夺权,郡城中不知多少官吏都认为郡守大势已去,可齐枢还是能调动城防给韩盈打开城门,靠的就是郡守和他平时足够当人。

  此刻这些属下只是规划水道,不是生死危机的地步,但韩盈当人的化解矛盾,细致做好后勤,保证[ri]常生活,最后会按照各自的功劳给予奖赏,和不当人直接恐吓,强[bi]他们合作,或者只是用重金地位奖赏首位,完全会是两个结果。

  毕竟参与这种大型工程的人和后世手握股份,等待自己企业上市的员工不同,要担极大的责任不说,回报还少的可怜,强权压制,属下肯定是面和心不和,当一天和尚撞一天钟,就做好自己手头那点事完了。可水道疏通,从开头的计划到实施起来可能涉及数万人,中间定然会出现无数的问题,那只要不是自己的问题,这些人绝对不会去沾半点,要是自己的问题——

  那必须得捂紧了别让上司知道啊!

  于是,这里那儿的问题出来,不是娄行疲于奔命解决,就是很多地方马马虎虎遮掩过去,等整条水道‘修好’投入使用,运气好头两年不会出现问题,而后频繁爆雷,运气不好嘛。

  直接一用就废。

  真到那时候,韩盈也别想着杀人了,还是看看自己[kou]袋里有多少钱,能不能向汉武帝赎死罪吧。

  奖励首功也是差不多的道理,团队合作的事情光奖励‘贡献看起来最大的人’,那整个团队只会沉迷于勾心斗角,互相争功陷害,看着奖赏给下去了,最后结果也不会好到哪里去。

  而用各种手段好言安抚,看起来一点不像领导的做法,反而能让女吏和大匠们冰释前嫌,不仅能够互相合作,还主动研究起来能用什么办法修建这条河道,技术达不到的地方去改河道要求,实在改不了再尝试别的办法……几乎个个都将这件事情放在心上,忙的连饭都来不及吃了。

  在这样的努力下,韩盈很快收获了她的回报。

  一份极为详细的水道工程计划书。

  这份计划书确定了建造的方案,并对需要的人力物力,总支出进行了估计,同时进行了风险评估,对有可能出现的问题进行了推算,以及正常修好之后的收益也给出了一个大概的数值等等,详细的令人发指。

  而除此之外,女吏和匠人还给了韩盈更大的惊喜。

  之前韩盈提出来的设想,有个最大的问题便是决堤[kou]正在源源不断的泄洪,若是解决不了源头,整条水道建造的再好也没用。

  可以现在的手段来说,想建造围绕缺[kou]建造堤坝并不是件容易的事情,毕竟水流一直再冲刷漫灌,范围极大,想用土垒堤坝,那必须离的极其远,直接要围一个湖出来,不然填进去的土还没有冲的快,偏偏修的太大的话,排水道便不能修的太窄,不然会出现严重积水,抬高水位线的情况,而这和韩盈的设想直接背道而驰。

  用土不行,用碎石也不行,碎石虽不会被水冲走,可以趟一部分水或者直接用船往内圈丢,只是这样架不住碎石中间缝隙太大,容易渗水,不说,还不够稳固,想要用碎石成为不漏水的堤坝,那需要的数量会是一个极为恐怖的数字,而能堵水的巨石用量会少些,但开采运输成本直接高到天际。

  为了解决这个难题,匠人创造[xing]的提出了用船造坝的办法。

  简单来说,就是建造一批只有外壳的平底船只,将其飘到泄水[kou],首尾相连的固定在一起,而后往船里面放入碎石,利用重力使其沉底,暂时充当堤坝,而后在干了的土地外围用平整的石块修建更好的堤坝,并加高加宽。

  这样,成本低一些的同时,后修的堤坝使用年限能够更久,而等堤坝修好,再将石头搬出来,船也打捞上来拆了,在水道[kou]充当闸门,等枯水期的时候,直接放下闸门,将水排尽,好由役夫去挖淤泥。

  匠人给出了方案,女吏们计算出了需要的船只大小和所需要的数量,前者匠人能够制作出来,后者的成本也在合理范围内,看到它时,韩盈别提多开心了!

  这就是属下尽心尽力发挥主观能动[xing]的好处啊。

  将厚厚的计划书看过,再其中的问题和需求与众人做过商讨合理调整之后,韩盈命人再抄了一份,送去了长安。

  当初韩盈忽悠汉武帝救灾,虽然也叫来了娄行写救灾疏,但他这辈子也没有出过山阳郡,对如何修建水道并不清楚,所以只是粗略的带过,将重点放在了解释黄河为什么会频繁决堤,并罗列各种证据上,而韩盈更是没有多提水道,而是讲她那份农业经验若是推广能够带来多大的收益,放任灾祸带来的危害上。

  其实以现在通信来说,不仅是将在外君命有所不受,官在外也是有极大的自主权,前些[ri]子的努力,已经证实了韩盈之前拿出的救灾方案可行,这新水渠修建不汇报、不给汉武帝批阅也很正常,反正郡守都是这么干的。

  但韩盈还是要做郡守中的‘工贼’,能汇报的内容绝不会落下,越详细越好,如此,汉武帝才能知道她究竟做了多少的努力,每一项计划都做到了谋定而动,尽己所能,即便是最后结果不尽人意,也是极为宝贵的失败经验,追责也能够确定到是哪部分的人,不至于牵连被她庇护的那些女官吏们。

  韩盈的心思,刘彻只猜出了四五分,他更觉着这是韩盈本[xing]小心谨慎,且过于年轻的缘故,毕竟她过往近十年依靠师父,如今师父去世,暂时无人拿主意,自然会寻找新的人为她主事。

  而对于她这样的行为,刘彻不仅是鼓励,甚至是刻意引导的,能增进君臣清晰不说,她写的是真的好,这么通透的计划书,甩别人不知道多少条街!

  “桑弘羊,朕总算是不用愁这水渠到底要如何修了。”

  花了三天仔细将其全部看完,刘彻对着过来提议盐政的桑弘羊说道:

  “自朕放弃堵瓠子决[kou]后,那几个受灾不重的郡不是上奏书说请挖凿水渠,便是要筑堤塞河,朝中还有人提议挖大渠将黄河之水引去边郡,使其成为天险,以拦匈奴——简直就是白[ri]做梦!”

  韩盈在努力救人,而受黄河水患侵扰的郡县也不会傻傻的等着,自会想办法自救,西汉有史记载的治水方法,最早可以追溯到大禹时期,一堵一疏,堵不行,大禹等人用成功的疏自然可以试试。

  这里面,郡守有没有私心不清楚,反正到刘彻面前的奏书都是各种说过往饱受河堤塞河,数年就要损坏之苦,还说过往每年修补堤坝费钱更是数十万计数,如今修一条水渠,既能够节省水曹开支,还能引黄河水灌溉田,绝对是大好事。

  当然,每个郡守都说自己修的河渠是大好事,而他们给出的河渠修法位置也都完全不同,而且他们说的还很有道理,那问题来了,刘彻到底该听谁的?

  肯定得听最可行的那个。

  而最可行的,可不是韩盈送来的方法么。

  看过上次救灾疏的桑弘羊,这次都不用看内容,光那有两指节厚度的计划书一摆,他就知道皇帝会选择谁,此刻听对方如此抱怨,便笑着应道:

  “韩婴多通庶物,做事沉谋研虑,送来的奏书多是可行之事,也算是解了陛下之急。”

  “沉谋研虑,这倒是,她连此水渠若是出问题会如何都写出来了!”

  目前的一大难题即将解决,刘彻的心情也好了许多,还有时间和桑弘羊说几句闲话:

  “就是韩婴还是有些少不经事,哪有将水渠坏处也写出来的,这么多潜在危险,岂不是给旁人理由阻拦此行?不过,此举也不尽是坏事,利弊皆明,方能以正视听,若是都能如此,怕是能少无数争乱。”

  桑弘羊顿时呼吸停滞了几秒。

  他做事和韩盈不一样,有些违规手段根本不能放在台面上,再者,修河这算是有形的事情,能有个定量时刻看一看进度如何,他现在上手的盐政上哪儿看任务量,真这么弄,指不定要出多少事情,还不如不干呢!

  “如水渠这般的,提前写个规划,言明利弊也是好事,就是需要提拔几个匠人,不然写不出来它,不过旁的事情,就不太好写了。”

  桑弘羊心中骂人,面上还是一副认真思考其可行[xing]的姿态,继续道:

  “而且,写此物内容过重,只能用纸,此物奢靡,韩盈一人用起来还好,若是旁的都用起来,写写画画再废上几稿,所需纸张过多,价格上涨,便会多不少麻烦,而且……写的人多了,还是真真假假难以辨别。”

  “这倒也是,最近弹劾她奢靡的人可不少啊……”

  刘彻嘴上应下,目光却从桑弘羊身上划过,那眼神似乎有些冷,可再看去,却又没有任何变化,仿佛他那话只是随[kou]一说,完全看不出任何变化,还是之前那般笑吟吟的表情。

  桑弘羊只觉着自己背后有些冷,好在,刘彻自己主动岔开了话题:

  “既然韩盈此行合适,那便按照她的来,把她那一人平三郡,还有那些属官的功劳,该赏赐的都赏了,老是这么拖着算什么!”

  皇帝态度如此明显,底下的人终究是逆不过去,只能飞快的通过了女官女吏的封赏,而回家的桑弘羊第一件事就是给韩盈写信——再写这么详细,大家以后别做朋友,做仇敌吧,就算我不跟你做仇敌,你在朝堂也要举世皆敌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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