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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0. 第四十章 无


程箴到了府城,算着时辰,崔文早已去衙门当差了,他打算先将崔耀光送回家,再去衙门附近巷子的分茶铺等候。

  崔耀光靠在车壁上,百无聊赖抠着衣襟下摆玩。程箴目光在他身上略作停留,道:“你随我去,等下去帮我叫一声你大伯父出来。”

  崔耀光抬起头,眨着眼睛不解问道:“姑父叫大伯父作甚?”

  程箴道:“我有些急事要与他说,你得快一些。”

  崔耀光哦了声,眼珠子转动几下,挠挠头嘿嘿道:“姑父,可是要我装作急迫?”

  程箴盯了他一阵,从荷包里拿了约莫半钱的银角子,放在掌心递到他面前。

  很快,程箴眼一花,银角子不见了。

  崔耀光笑得牙不见眼,塞好银子,拍着胸脯响亮答道:“姑父,我保管不辱使命!”

  程箴无语凝噎。

  果真,崔耀光平时与程子安要好,凑在一起嘀嘀咕咕说个不停,两人都不是省油的灯。

  程箴状若无意问道:“你与子安平时都在玩些什么啊?”

  拿了钱,崔耀光对程箴亲切了几分,笑呵呵道:“姑父,我们没玩。你不在的那些时[ri],子安懂事得很,天天都在努力读书。”

  程箴暗暗骂了句,崔耀光这小子,还不忘处处包庇程子安。

  “子安读书,你呢,你平时在做什么?”

  崔耀光支支吾吾道:“我吧,也跟着看些书,除此之外,主要是照顾大哥。大哥经常吃得醉醺醺,要是一错眼没看住,被他跑出去,外面可冷得很。不小心掉到河里,或在路边睡着了,那就得出大事。”

  程箴怔了怔,脑子里似乎闪过了什么。

  项家铺子出事的那段时[ri],崔耀祖恰好一直在村里,一次都未回过城。

  以他对项三娘子的感情,一天不见就得抓心挠肝,着实不合常理。

  程箴垂眸,掩去了眼里的情绪,没再多问。

  老张将骡车停在府衙附近的巷子边,程箴道:“你去吧,我就在旁边的分茶铺等着。”

  崔耀光来过无数次府衙,说了声姑父放心,跳下车轻车[shu]路进了衙门。

  府衙县衙向来陈旧破烂,除了公堂威严之外,甚至比不过崔家的大门光鲜。

  修缮府衙县衙,需要向朝廷请银子,从工部到户部,一大堆繁琐的公函文书往来,最后到手的大钱,连买砖瓦都不一定够。

  反正官员在任上不过几年,没人肯麻烦,能拖则拖。端看哪个倒霉鬼接任,等到屋子快垮塌了,被迫去与朝廷各部打[jiao]道。

  明州府府衙格局与别处一样,前衙后宅。知府平时在前衙办差,后宅则住家眷。

  后宅有规制,统共不超过三进。带家眷多的上任官员,基本都在外面置办宅子。

  明州府的府衙已经十余年未修缮过,除了修补屋顶的瓦片,免得漏雨之外,大门廊柱油漆脱落斑驳,地面的青石板翘起来,踩上去咕咚响个不停。

  遇到下大雨时,一不小心踩重了,污浆呲啦乱飚,溅得人一身污渍。

  崔耀光一路小跑着,专挑翘起的石板踩,快活地听着咕咚的声音,与[shu]悉的人见礼,“是啊,我去找大伯父,家中有些急事。”

  “什么急事?他们说我还小,告诉我无用。”

  崔耀光提着衣袍下摆,一脸急切进了崔文的值房。

  钱粮吏的值房在府衙库房处,明州府的历年账本,银库皆在此。

  值房虽小,因是钱财重地,此处倒是年年修缮。厚墙青瓦,看上去很是雄浑肃穆。

  “大伯父!”崔耀光喘着气,靠在门边压着嗓子喊了声。

  屋里几人正在忙碌,听到声音一起看去,道:“老崔,你侄儿来找你。”

  崔文正忙得焦头烂额,闻言不耐烦起身走出去,抱怨道:“你来作甚,我忙得脚不沾地,有事速速道来。”

  崔耀光着急忙慌道:“大伯父,有事,我说不清楚。姑父也来了,在外面等着你。”

  崔文吃了一惊,赶紧与其他几人[jiao]待:“劳烦你们辛苦一下,我去去就来。”

  章金才恰从外面回来,看到他们两人站在门[kou],[jing]明的目光在他们身上来回打量,哟了一声,意味深长笑道:“老崔,家人找上衙门来了,可是在外惹事了?”

  崔文笑骂道:“你休得浑说,我可是清清白白,倒是你,仔细你家娘子发现了你那点子......”

  一旁的崔耀光耳朵伸得老长,生怕错过了一句八卦。

  崔文横了他一眼,将话咽了回去,拱了拱手道:“我出去一下,你先忙着。”

  章金才大度摆摆手,笑道:“去吧去吧,有事我替你担着,你早些回来就是。”

  端看章金才的模样,崔文便知道他在外面市坊铺子走了一圈,定是捞了不少油水。

  崔文暗中骂了几句,衙门人来人往,不便多问,大步随着崔耀光来到了分茶铺子。

  尚未到午饭时辰,分茶铺子里只稀稀拉拉坐着几个客人。

  程箴坐在临窗的角落,要了一壶药汤,一碟索饼,一碟生炒肺慢慢吃着。

  崔文走上前,程箴起身拱手见礼,他忙还了礼,坐下后急着道:“听老三说你来找我,究竟是出了何事?”

  程箴道:“大哥,你先坐再说。”

  崔文忙坐了下去,崔耀光随着坐了,程箴将生炒肺推给他,“你拿到一旁去吃。”

  支开就支开!崔耀光暗戳戳嘀咕。反正他最喜欢吃生炒肺,倒了碗药汤,美滋滋抱着碟子,寻了个空座,离得远远坐了。

  崔文见状,神[se]不由得凝重了几分。

  眼下不便说得太细,幸亏崔文是聪明人,一点便通。

  程箴压低声音,拣着重点说了几句,道:“大哥,你得赶快避一避。二哥没法子,走不了。不过他无妨,只你与耀宗,此次最好不要参与进去。”

  崔文为吏多年,当然知道这门营生的危险。

  胥吏地位低下,比不过官,却能子承父业,传给子孙后代。

  连皇家都无法千秋万代,哪有千秋万代的吏。

  当年崔文的父亲科举不中,成了胥吏,乃是因为前面的胥吏犯了事。先前还好好的一大家子,忽地就散了。

  崔氏一族在明州府府城的就他们兄弟,其他同祖父下来的叔伯堂兄弟们,在离府城一百里地左右的崔氏老家句章县。

  程箴道:“大哥,不若先病一病。无论如何,先躲过这一阵再说。”

  崔文很快就想明白了,惊得手心后背被冷汗濡湿,努力让自己平缓下来,道:“好,我都听你的。前些时[ri]听说三叔祖身子不好,干脆将老二他们支使回老宅。”

  这个法子甚好,圣上都不能拦着人尽孝。

  两人低声说了几句,分茶铺子人渐渐多了起来,好些都是崔文的[shu]面孔。

  崔文紧锁着眉头,看上去心事重重,稍微拔高了些声音,叹道:“没法子,人老了就是多病多灾。先这样吧,我还要回衙门去忙。”

  程箴劝说了两句,拿了银子让崔耀祖去要了三碗汤饼,几人囫囵吃了,便起身离去。

  崔文回了衙门,章金才眼神闪烁着,上前问道:“老崔,瞧你你魂不守舍的模样,到底发生了何事?”

  揉了把额头,崔文烦恼无比地道:“家中长辈生病在床,眼下我一大堆事情缠身,无法前去探望,实在是不孝呐!”

  章金才愣了下,眼神一闪,道:“长辈上了年纪,冬[ri]就得愈发小心。唉,我们作为晚辈,不能在床前伺候,这差使,如何当得安心啊!”

  其他几人听后,心思各异,纷纷出声附和。

  崔文坐着,一直揉着额头,道:“我这脑袋,从早起时就沉得很,混沌不清。今冬的鬼天气,真是能冷死人。不行。”

  撑着椅子站起身,崔文身体晃了晃,仿佛气息不稳,喘了几[kou]粗气,道:“我去让老二告个假,他先回句章去一趟。”

  崔耀宗如今在户帖值房做事,他们闲得很,过几[ri]就要休衙封笔了,告假也不耽误差事。

  章金才关心地道:“老崔,我见你脸[se]不大好,可要一并回家歇息?”

  崔文苦笑道:“这里一大摊子事,我哪能走得开,总要先撑过这段时[ri]再说。”

  咄!不过是舍不得银子罢了。章金才心中鄙夷,嘴里却道:“也是,哪能离得开老崔。明[ri]无论如何,都得去南城市坊一趟。那帮子狗东西狡猾得很,还得多靠老崔出面。”

  南城市坊的商户难对付,好斗且狡诈。按律缴纳的商税都要拖了又拖,何况是凭空增加的税收。

  崔文冷笑,章金才这个狗东西,又想推他出去做脏活苦活,真正是想得美!

  崔耀宗崔耀祖兄弟一同被安排回了句章县,当晚半夜里崔文就病了,翌[ri]早上连床都起不来,由崔武帮着到衙门告假。

  赵知府得知后虽说不那么开心,却也没法子。

  崔武道:“大夫说大哥是受了风寒,他倒想撑着来衙门,到底怕将病气过给了其他人,耽误了正事,只能先在家中歇着了。”

  章金才想要躲开南城市坊的差使,其他几人被他推了一堆事,这次他无论如何都躲不过。

  恰好崔武来了钱粮吏的值房,告知他们崔文生病之事。

  章金才灵机一动,脸上堆满了笑,热情地道:“崔捕头,我这边正有事劳烦你,南城市坊......”

  话还没说完,崔武只听到南城市坊几个字,就拔腿跑得飞快。

  章麒傻了眼,气得冲着他背影直淬道:“兀那汉子,恁地没出息,身为捕头,竟然怕几个低贱的商户刁民!看我不去赵知府面前,告你偷[jian]耍滑!”

  崔武作为捕头,管着府城的治安巡逻,缉拿犯人。收税收钱的事情,与崔武没半点干系,章金才只能发泄几句罢了。

  无奈之下,章金才硬着头皮前去了南城市坊,他雁过拔毛的[xing]子,在南城市坊闹出了不大不小的风[bo]。

  这一场风[bo],后来等于是给自己挖了一道深坑,亲手将自己埋了。

  *

  府学。

  程子安在新位置坐了一堂课,与之前相比,少了自由自在。座位靠近门,寒风不时从缝隙钻入,恰好吹在他身上。

  李文叙穿皮裘吹不透,他只穿了厚夹袄,半边身体很快就快僵了。

  程子安俯低身躲开寒风,随眼侧头看去,方寅仿佛哆嗦了下,清瘦的脸惨白惨白,跟霜打的小白菜一样可怜巴巴。

  身为学渣,以前练就了一身上课睁着眼睛睡觉的本事,坐在先生眼皮子底下没了自由,他能忍。

  寒风程子安也能忍,皮裘都是商队从北方贩来,一件普通寻常的皮裘,约莫在十两银子出头,程家还是买得起。就算有人认为他张扬,他也不惧。

  方大牛肯定买不起皮裘,就算买得起,方寅穿了,肯定引来嘲讽酸话一大堆,以他自卑敏感的[xing]格,得失落伤怀好一阵。

  周先生上完课准备离开,程子安站起身,恭敬地道:“周先生,学生有件事,想要请求先生同意。”

  周先生停下脚步,问道:“何事?”

  程子安指向门,说了寒风吹进来太冷之事:“周先生,学生建议,在门后挂道厚帘子挡风,夏[ri]时,将帘子换成细苇帘。如此一来,冬[ri]时点的熏笼,能省些炭。夏[ri]时节,有风透过门帘吹进来,课室能凉爽通透。”

  熬了一节课的辛寄年,忍不住蹬蹬瞪跑上前,他没听到程子安前面说的话,如应声虫那般连声附和:“对,能凉爽通透,程哥说得对!”

  周先生怒瞪了眼辛寄年,“你懂甚,退下,休得乱[cha]嘴。”

  辛寄年退到一边噘嘴去了,周先生琢磨了下,皱眉道:“读书人勤学苦读,吃苦乃是应有之理。一味贪图享受舒适,岂是读书人所为?”

  真正吃苦的人哪读得起书,程子安哂笑,他马上捂着肚子,痛苦喊道:“先生,我肚子不舒服,定是着了凉。先生,我要告假,这一病,估计要年后才能回到学堂上学了。”

  辛寄年来了劲,学着程子安乱喊一气,“先生,我头痛,肚子痛。哎哟,全身都痛,先生,我也要告假!”

  学生在课堂读书,只在初夏与初秋时节舒适一些。冬[ri]严寒,夏[ri]闷热,虫蚁叮咬,真是烦不胜烦。

  没人想要吃苦受罪,程子安的建言,深得班中全部同学的心。

  周先生见学生们都跟着喊冷喊痛,不禁头疼起来,大声道:“好好好,你们先稍安勿躁,这件事我做不了主,得向闻山长请示,经过他同意之后,方能定下。”

  程子安不[yu]让周先生为难,躬身恭敬地道:“先生,此事因为学生而起,万不敢连累了先生。学生与先生一同前去,由学生亲自向闻山长解释。”

  周先生深感欣慰,程子安小小年纪,他的这份担当,就令人佩服。

  辛寄年一心记挂着算学考试,立刻跳起来道:“我也要去!”

  程子安知道辛寄年那点小心思,给他使了个眼[se],让他放心。

  辛寄年挤眼回应,顿时不再闹了。

  周先生看得头疼,他始终不明白,这两人如何就这般要好了?

  到了闻山长的院子,他正埋首在一堆书中,抬眼打量着程子安,看向周先生问道:“可是他又惹事了?”

  周先生讪讪一笑,道:“闻山长,程子安没惹事,只他有件事,想要向闻山长禀报。”

  闻山长唔了声,道:“那他还是惹事了。”

  程子安见周先生似乎有些说不出[kou],他脸皮厚,无妨,便上前了半步,清楚说了要在门后加门帘的请求。

  闻山长听得眉头紧皱,他与周先生一样的看法,道:“‘三更灯火五更[ji],正是男儿读书时’。读书人若不能吃苦,沉溺于享乐,如何能读出一番名堂?”

  周先生朝程子安看了过来,一幅你看吧,我早就与你说过的表情。

  程子安不紧不慢答道:“闻山长教训得是,只学生以为,一道门帘,属实称不上享乐。为了苦而苦,乃是自苦,于读书上无益,反倒于身体有害。太冷或太热,蚊虫叮咬,着实难静下心来读书。”

  闻山长怔楞了下,旋即道:“沉不下心,心浮气躁,如何能成就大事?”

  程子安来了闻山长院子两三次,次次见到他的值房里都堆满了书,萦绕着书香墨香。

  再加上闻山长平时的为人,程子安不动声[se]拍了他一记马屁,很不要脸答道:“学生以为,读书当享受书中的学问,以静心,以明理,非为了‘颜如玉,书中自有千钟粟,黄金屋。’”

  闻山长胸[kou]一阵激[dang],抚掌大笑道:“好!好一个以静心,以明理!”

  世人读书多为了当官出仕,为了“货与帝王家”。

  可惜,他身为府学的山长,须得一心为了学生考功名做打算。

  难得听到小小年纪的程子安,能有此等心境,闻山长隐隐生出遇到知己的喜悦。

  周先生被吓了一跳,他从未见过闻山长这般情绪激动过,不禁疑惑地看向了程子安。

  闻山长笑过之后,知道自己失态了,脸上的笑收了些,道:“可。门帘花不了几个钱,很快就能做好。只你们过得舒坦了,得更加努力读书才是。”

  程子安响亮地应下,闻山长又道:“光嘴上说无益,你每[ri]来我处,我得亲自过问,你书读到了何处,学问可有长进。”

  程子安:“......”

  歹势啊!

  好人难做,他不该乱拍马屁,偷[ji]不成蚀把米!

  搬到先生眼皮子底下,算得了什么大事。

  他如今将自己,送到了全府学的老大眼皮子底下!:,n.w.,.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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