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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2. 第四十二章 落月山庄(8)


赵芳棣先喜再悲:“太小气了嘛呜呜呜呜……”

  “我就不一样了,”李棠华开[kou]道,脸颊微鼓,也嚼着蛋卷,“挽琴,你和我多讲讲外面有趣的事吧。啊,还有……”

  她的眼睛变得闪亮:“我想听听你和乔门主的故事。”

  “表兄?”商挽琴眨眨眼,“为什么?”

  “他不是你的心上人吗,我一下就看出来了。也只有心上人开[kou],让你考虑嫁给别人,你才会那么生气吧。”李棠华理所当然,“和我讲讲你们的故事嘛!”

  她甚至开始撒娇!

  商挽琴头一次发现,自己其实不太受得了美少女撒娇这件事,尤其还是一个又帅气又美丽的少女。

  她咬着蛋卷,思索片刻,痛快点头。

  “好吧,那就讲讲,我第一次遇见他,是在一个雨天,金陵城外……”她讲了那段回忆。一开始只是想敷衍的,但讲着讲着,就不觉认了真。

  那两人听得很专心,一会儿感叹、一会儿笑。

  赵芳棣忽然提问:“等等,没人发现有个问题吗?如果乔门主是骑马回城的,为什么他是打伞,一般不该用蓑衣斗笠么?”

  “啊,对哦……”

  “挽琴妹妹,肯定是你记错了。”

  商挽琴抗议:“这没道理,为什么我会记错?”

  赵芳棣若有所思:“也许……因为乔门主穿蓑衣斗笠,就没那么好看了?你肯定是把他好看的样子安上去了!不过,其实我也觉得,乔门主穿毛茸茸的黑[se]裘衣、天青[se]的鹤氅,样子很好看嘿嘿嘿……”

  李棠华静静凝视她:“表姐,你笑得好奇怪哦。”

  商挽琴点头表示同意:“棠华,可以用‘猥琐’这个词形容她哦。”

  “……一听就不是什么好词!收回去,收回去!”赵芳棣拍案而起。

  商挽琴咳了一声:“两千两——”

  “嗷呜呜呜呜……”

  少庄主果断转移话题:“我们来聊聊芝麻糖吧。芝麻糖?啾啾啾?蛋卷吃不吃?”

  商挽琴在一旁摊手:“它什么都吃的……小心点!你快一头撞进蛋卷盒了啊芝麻糖!”

  银[se]小鸟幸福地啄着零食,决定今天是它出生以来最幸福的一天。

  这一夜,三个女孩儿聊得很开心,最后睡得也很香。少庄主叫人把床拼在一起,三个人头挨头,聊着聊着就睡过去了。

  同样是这一夜,有人却没能睡着。

  第一天,商挽琴难得睡过了头。

  等晨光晒在她眼皮上,她才朦胧听见外头有人敲门。

  又有人去开门。过了一会儿,再重新走回来。门[kou]细语。

  赵芳棣趿拉着鞋子跑回床这边。她伸手来推她,还打着哈欠,语气却很兴奋:“挽琴挽琴挽琴!”

  “嗯嗯嗯……?”商挽琴坐起来。

  一个纸包递到她面前。

  商挽琴茫然:“这是什么?”

  “有人特意送来的!”赵芳棣的睡意散去,语气兴奋又激动,“说是‘周记果脯’的果子,一开始就特意带上,却一直忘了给你。”

  商挽琴抬起头。

  赵芳棣眯眼冲她直乐,又忽然神[se]一肃,像是在模仿谁的神情和语气。

  她压低声音,缓缓道:

  “那些事,今后都不会再提了。表妹,别生气了,我们和好,行吗?”

  商挽琴彻底清醒过来。

  她坐了一会儿,也想了一会儿,才在赵芳棣的挤眉弄眼、李棠华的睡眼朦胧里,终于伸出手,接过那小小的纸包。

  扯开细绳,拈起一块杏。周记果脯的梅子做得最好,只用[rou]最厚、汁最甜的果子,仔细腌成一枚金灿灿的杏脯,让杏的清香和甜蜜可以延伸一整年,跳脱季节的束缚。

  最开始的时候,是为什么喜欢吃果脯呢?在兰因会的时候,她并没有机会养成这样奢侈的习惯。

  大概也是去了金陵城后,某一天她在路上走,侧头看见路边店铺招呼她买果脯,说“我们的果脯是金陵最好的”。

  她心血来[chao],想买点来尝尝,但那会儿她初到金陵,身无分文,玉壶[chun]包了她的吃住,但多的钱要她自己接任务来赚。

  一言以蔽之,连买零食的钱都没有。

  在店铺伙计了然的目光中,她感到了一丝丝窘迫,假装若无其事地走开了。

  那天傍晚,她在玉壶[chun]的餐厅吃晚饭。玉壶[chun]是有“食堂”这种存在的,饭菜不说多好,但绝说不上差。商挽琴那时候还没开始扮演“刁蛮表妹”,非常乖巧地吃饭,还大力赞扬大厨的手艺——对了,在厨房的好人缘,最初就是那么结下的。

  吃过晚饭,她刚准备回房间,就碰到了乔逢雪。他站在楼梯转角、靠内侧一点的地方,似乎在特意等她。

  接着,他就递过来一个纸包,说:“我的表妹,哪能连点零嘴都吃不上?是我疏忽了。今后,我会每月给你零花钱。”

  温柔又理所当然的样子。

  她接过来,看见油纸上写着“周记果脯”四个字。

  她抬起头:“表兄跟踪我?”

  他客气一笑:“一点必要的小检查,希望表妹不要介意。”

  她没说话,打开包装,拣了一块杏脯吃下,也露出笑容:“很好吃,那我就不介意啦!”

  他一怔,有些忍俊不禁:“若是不好吃,表妹就要介意?”

  “那样的话,”她煞有介事,“我就要仔细考虑一下了。”

  她知道他在监视她,他也知道她知道。他们心知肚明,但都不介意这事。

  那时开始,她决定果脯是自己喜欢的零食之一。

  现在,商挽琴吃完一粒杏脯,又吃一粒。赵芳棣探头过来,试图薅一把,未果,只分得一小把果脯。

  少庄主假意伤心:“小气!”

  商挽琴转而捧给李棠华。皇太女刚刚坐起来,眯着一双清艳的眼睛,说:“要喂。”

  “不可以,自己吃。”商挽琴冷酷道。

  “噢。”

  皇太女也假意伤心起来。

  这对[xing]格相差甚远的表姐妹,却很有点相似的顽皮。

  商挽琴收好果脯,站起来,边走边拢头发。

  “你这就要回去了?”赵芳棣跑过来,“这么轻易就原谅,也是太便宜他了!”

  商挽琴沉思片刻:“可他长得好看。”

  赵芳棣也陷入沉思:“确实是个好理由……但你也好看啊!”

  李棠华也走过来。她没有阻止,只微笑着看看商挽琴,轻轻一拍手:“先梳洗装扮一番吧。”

  但商挽琴婉拒了她们想要“给挽琴好好梳妆打扮”的好意。她简单收拾一番,就告辞离去。

  推开门时,微凉的风吹来院子里[cao]木的香气。昨夜后半夜下了雨,现在地面还润着,空气的味道很清爽。

  院子里有一座凉棚,上面攀着油绿的藤蔓,开着繁密的白[se]花朵。一点点的花像一点点的星星,在白[ri]闪烁。

  星星一样的花下,站着一个人。

  他看着这边,目光清寒沉静依旧,但眼下有些青黑,令他少了许多威严,多了一点生活的憔悴和……

  噗嗤。

  商挽琴笑出来。乔逢雪总是一副完美的样子,还是第一次看他顶着两个黑眼圈,像仙人下凡时不小心跌了一跤。

  她走过去,没说自己为什么笑。他也没问。

  她只是打开那个纸包,递过去:“吃果脯吗?周记果脯的杏最好吃,我最喜欢了。”

  他看着她,紧抿成一条线的嘴唇,渐渐放松了。他伸手来拈了一块,特意避开了杏脯,而拿了一块梅干,默不作声放进嘴里。

  “回去吗?”他声音有些干哑,又清清嗓子,“今天还有其他事。”

  “回去吧。”商挽琴说,“反正离家出走的结局,一般都是很快被家人找回去。”

  他放心地笑了,笑出一个小小的哈欠,又忍住。

  “表妹,走吧。”

  ……

  院门前,两名女[xing]目送他们远去。

  “这样好吗?”赵芳棣低声问,不见了那种豪爽开朗的表情。

  “表姐指的是什么呢?”李棠华不动声[se]。

  “你那个皇叔……不喜欢你见外人吧?况且见的还是挽琴。”赵芳棣迟疑道,“挽琴,唉,我挺喜欢她的,可她身份敏感,又被青萍真人看重,甚至你那皇叔竟开[kou]求亲……”

  “表妹,你不是说过,要一直忍耐,一直当个乖孩子,才能让他放心?”

  听表姐提起那位好皇叔,李棠华神[se]有些复杂。但片刻后,她就回归了那安然恬淡的模样。

  “表姐放心,就是因为挽琴如此重要,我们才必须结识她。她之前名声不显,可看她眼神、谈吐,我就知道,她绝不是泛泛之辈。再说,她还有那样一个表兄,他们两人关系又与众不同。”

  李棠华若有所思,眼睛很亮:“就算冒一点皇叔生气的风险,也是值得的。”

  赵芳棣纠结了一会儿,也放宽心:“好吧,反正我没你聪明,你觉得行就行。不过吓我一跳,刚开始,我看你对她那么友好,还以为你是真喜欢她呢!”

  李棠华眨眨眼,偏头看着她,目光清澄如[chun]天的风。

  赵芳棣先是不解。

  然后惊异地睁大眼:“什么,你还真喜欢她啊!?你们之前都不认识!”

  李棠华轻轻一抿唇,似是笑意流露,又似一点无奈的承认。

  “的确不认识。所以我也只是……一见之下,有一点喜欢罢了。”她看向一旁,那里有一树灼灼桃花,粉[se]如烟如云,如忽然繁盛又注定转瞬即逝的心情。

  赵芳棣呆呆片刻,突然有点愤愤不平:“喜欢就去试试啊!你可是金尊玉贵的皇太女。她表兄固然厉害,却是个病秧子,而且听她说的……他还只把她当妹妹呢!真是没有眼光!”

  李棠华微微摇头。她想起刚刚瞥见的那两人的侧影,顿了顿,才低声道:“真只当妹妹么?我却觉得……”

  “表妹?”

  少女再次摇头。这一回,她眉间不见了那些许惆怅,只一片安宁与愉快。

  “朝露易逝,夭桃不长,但一瞬的欢喜,却能一直停留在心间。我长到一十岁,第一次有这样一点心意,为什么不能多做一点什么呢?”

  “将来有机会,我还想帮一帮她呢。”

  皇太女含笑道。

  *

  乔逢雪说的“今天还有事”,指的就是一场冗长无聊的会。

  与会者以玉级驱鬼人为首,大佬们要么打机锋,要么风格豪放直接吵架。他们带来的小喽啰们,[jing]英和[jing]英惺惺相惜,关系户和关系户相互瞪眼。

  商挽琴还看到了之前被她扇巴掌的江家人,就是那个和江雪寒长挺像的中年男人。他一直用怨毒的神[se]看着这边,看得商挽琴暗暗摇头:大兄弟,你这怨恨的力度很不够啊,建议去兰因会修炼一下,和那些恶鬼学习学习什么叫“真正的怨毒”。

  这场无聊的大会,是临时增加的。

  原因无他,只在卜辞开头那句:月落乌啼。

  这不明摆着是落月山庄吗。

  但又有人提出质疑:

  “这个‘月落乌啼’的‘月落’,和‘落月山庄’的‘落月’,明显顺序不同。再说,那‘乌啼’又是何解?”

  “事关九鼎,不可轻下定论,还要从长计议。”

  这么一计议,小半天就没了。

  商挽琴已经喝了五瓶水,吃了两盘水果和一顿正餐,磕了一大盘瓜子,趴在桌上睡了一觉,还跑了好多趟茅房。

  那些人终于得出结论:

  “原来落月山庄有一处景[se],最初营建的时候就叫‘月落乌啼’啊!那看来,这第一句就是指的此处了!”

  他们非常满意。

  接下来,他们又开始讨论,“到底有没有必要按照四句卜辞的顺序,去寻找线索”。

  一个时辰后,他们得出结论:还是有必要的。

  商挽琴差点被水呛到:好嘛,看来不管是在哪里,开会都是人类工作效率低下的万恶之源。

  远远地,她看见乔逢雪。他还坐在宴席中央,但一直没开[kou],神情淡淡的,仿佛听得很认真,可其实他面前的瓜子盘也换了两次。

  商挽琴看过去时,他若有所感,对她微微一笑。

  她觉得,那个笑容的含义是:好无聊啊。

  毕竟……

  她单手撑着下巴,另一手悄悄搭上刀柄,严肃想:这就是兄妹间的默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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