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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7. 第三十七章 落月山庄(3)


真是冒险的问题。假如他回答“是”,应该怎么办?

  对商挽琴来说,拥有伴侣是一件太过危险的事情:真实的情感联系就意味着更多的暴露、更多敞开的秘密,而那些秘密决不能敞开。

  他沉默了很久——也可能只是一会儿?等待回答的时间,总是显得漫长。

  她只能数自己的心跳,一下、两下、三下……

  他开[kou]了。

  他后退一步,轻轻地、尽量不用力地、但是很坚决地退开她手臂圈出的范围。

  “抱歉,我没有想到这个可能……是我太莽撞了。”他满怀歉意,带着苦笑,温柔得小心翼翼,一瞬间就变得疏远。让她想起在拂云门中,他拒绝温香的姿态。真是风水轮流转哦。

  他一脸歉意,也一脸诚恳:“表妹,你就当我的亲妹妹,不好么?我早已决意,既然有这样一副破败的身躯,这一生是不会拖累其他人……”

  “如果我说,我不介意你的身体呢?”她目光直率,语气更直率,心里却大大松了[kou]气。很好,这就是她预想之中的、期望得到的答案。

  果然,他没有让她失望,继续给出了完美的回答:“那我也只能让你失望了。抱歉,表妹,如果我可以补偿你……”

  商挽琴略闭上眼,深吸一[kou]气。妥了,她想着,又垂下头,慢慢后退。

  “我就知道表兄会这么说……所以,我才想要疏远一些嘛。”她的声音在微微颤抖,却又带着笑意,好像一个明明想哭、却竭力忍耐的单纯少女,“表兄那么敏锐干什么?既然你不能答应我,就不能装傻么?”

  “表兄,我以前撞过很多次南墙了。我本来已经打算退走了。是你又要给我希望,又伸手将我拉到你面前,现在却又来和我说‘抱歉’。”

  垂着头,视野就有限。她只看得见他的衣衫下摆,和露出的靴子的一角。

  “我……”

  这个时候,他语气有些着急。衣摆一动,眼看要走过来。

  商挽琴猛地转过身。

  “我要自己静一静——等我静好了,我们再来当疏远一些、客气一些的兄妹吧!”

  说着,她飞快跑走,还[chou]空丢给芝麻糖一个眼神。芝麻糖原本傻愣愣地在一旁,还以为她真的哭了,正着急地跳来跳去,但这小鸟一直有点害怕乔逢雪(商挽琴不知道为什么),所以只敢在旁边干着急。

  这会儿得到指示,它立即飞起,“啾”都没敢“啾”一声,急急忙忙跟着她逃走了。

  留下满墙碎金般的迎[chun]花,在渐渐亮起的阳光中摇动。

  青年立在院中,怔怔许久,才慢慢收回自己伸出的手。

  他抬起手,犹疑地、轻轻地按住嘴唇。

  片刻后,他忽然扭开脸,好像被什么东西猛然蛰了一下;然而院子里静悄悄的,除了跃出水面的鲤鱼之外,什么都没有。

  唯有他苍白的面容,渐渐染上一层薄红,久久不褪。

  *

  啊——好奇怪啊!!!

  商挽琴在内心碎碎念,真的好奇怪啊,所以最近乔逢雪对她的偏爱,真的是纯兄妹情?没有一丝一毫的暧昧?她还以为……可恶,如果自作多情也是一种天赋,那她可能是被老天追着喂饭吃的“天才”。

  人类是一种奇怪的生物,明明脑子里想的是“不要暧昧不要感情我要好好挣我的命”,也做好了准备被拒绝,甚至于这种拒绝是自己设计出来的,可事后,又难免纠结“切他居然真的没有一点点心动”。

  只能说,人类是贪心的,本能里就戒不掉“想要被偏爱”的渴望。

  不过,无所谓啦。

  只要人还能控制自己的行为,感情上喜欢胡思乱想一点就想呗,生活已经很苦了,对自己太严格、天天自我批判的话,容易得抑郁症的哦。

  商挽琴碎碎念一会儿,就扔掉了这些想法。

  咕噜噜——

  肚子饿了。

  落月山庄之前说过,宴会之外,厨房会把餐点送到各人的院子里。看看[ri]头,这会儿厨房应该已经送过早餐了。

  商挽琴不想回去,就问路去了厨房。

  落月山庄的厨房还挺有特[se],是一片阡陌[jiao]通的田舍,种满了各[se]瓜果,还养殖了不少家禽。商挽琴看了几眼,没发现猪,有点遗憾,嘀咕一句:“看来落月山庄是没猪[rou]吃了。”

  “——猪[rou]?想吃的话,去山下找农人购买,也不是什么难事。”

  不远处,有人搭话。

  商挽琴其实看见了那人,但想要假装没看见。毕竟只是一面之缘,总觉得打招呼有点奇怪。

  可人家开[kou]了,她就不好装没看见,就慢吞吞扭过头,露个笑:“早上好啊,镇鬼王大人。”

  李凭风站在不远处,对她微微一笑,眉眼间忧郁不减。他一身深红暗纹直裾,外罩一件玄黑大氅,黑发松松地拢在脑后,是很随意的打扮,更突出了那副[jing]致过分的容貌。

  商挽琴无意攀谈,但李凭风却走了过来。

  “你是……玉壶[chun]的那位姑娘。”他认了出来,“这个年纪,能一眼看穿落月山庄的障眼法,姑娘必是玉壶[chun]的骨干。”

  “镇鬼王大人过奖了,其实我连玉壶[chun]的弟子都不是呢。玉壶[chun]人才济济,哪里轮得到我这个小虾米。”商挽琴笑容可掬,非常客气。

  “小虾米?这如何可能?”李凭风有些惊讶,“姑娘气息圆融,显然武艺不凡,能够一眼看穿落月山庄的障眼法,显然法术也颇有造诣,难道这样的人才,玉壶[chun]都看不上?”

  商挽琴觉得他的惊讶有那么一点点的假,也有那么一点点拱火的嫌疑。他想干嘛?

  果然,紧接着,李凭风就凝视着她的双眼,诚恳地说:“李某不忍见明珠蒙尘。姑娘若不嫌弃,何不追随大周皇室?李某必定重用姑娘。”

  懂了,来挖墙脚的。

  大周皇室虽然式微,但瘦死的骆驼比马大,不然,他们也不会受邀前来落月山庄。这位第三代镇鬼王,必定是一位玉级驱鬼人。

  假如商挽琴真是玉壶[chun]中郁郁不得志的小虾米,此时被他一捧,必定心动。

  ……咦?

  一种似曾相识的[shu]悉感,唤醒了商挽琴的记忆。

  是原著?原著里,有没有和大周皇室、镇鬼王相关的部分?  对了,原著里对大周皇室的描述不多,但多写了两笔镇鬼王,说这人城府颇深、很有才干,一直在寻找九鼎,有光复大周的野心,可惜英年早逝……好像就是这两年的事吧?

  依稀记得,当年同人圈有个很火的说法,是“假如镇鬼王没死,玉壶[chun]和他强强联手,还有兰因会什么事”,因为……

  商挽琴想起来了。

  就是在落月山庄的剧情里。原著中,乔逢雪带着凌言冰、厉青锋前来赴宴,也是遇见了镇鬼王和皇太女。镇鬼王看中了厉青锋,邀请他加入自己麾下,厉青锋拒绝了,但因为和皇太女摩擦出了暧昧情感,他和镇鬼王约定,今后大周皇室有难,会前往帮忙。

  宴会中,镇鬼王又见识到了乔逢雪的本事,赏识非常,很想结[jiao]。但宴会后,乔逢雪疾病发作,昏迷卧床,镇鬼王只见到了凌言冰,就托凌言冰转达乔逢雪,说“愿与玉壶[chun]联手,共同抗击兰因会”。

  而凌言冰这个狗东西,彻底瞒下了这件事,根本没和乔逢雪提,甚至没告诉厉青锋。

  不久之后,镇鬼王被兰因会刺杀,不治身亡,这个“联合抵抗兰因会”的邀约,也就彻底失效。

  等到十年后,这个约定才重新被皇太女发掘出来,而那时,就已经是属于厉青锋和皇太女的故事了。

  可以说,这段落月山庄的前因,完全是为了成就主角的故事而铺垫。

  现在,厉青锋不在,凌言冰也不在。镇鬼王却还是发出了邀请——提问,她和厉青锋的共同之处是什么?她可不觉得,真就是看穿个障眼法,让这位大人物高看一眼。

  商挽琴望着镇鬼王,眼睛变得闪闪发光。

  她说:“镇鬼王大人。”

  他立即说:“不必多礼,普通称呼即可。”

  “那么,李公子,多谢你赏识我,可惜玉壶[chun]门主是我表兄,待我很好,我是不会离开他的。”商挽琴语气真挚,“相信,凭借李公子的气度,定能招募到远胜于我的能人志士。”

  他惋惜道:“原来是乔门主的表妹,是李某冒昧了。不过,就算事先知道,李某也会试一试,姑娘——还不知姑娘高姓大名?”

  “我姓商,商挽琴。”

  “商姑娘,有幸相识。”

  商挽琴继续诚恳:“我才是有幸,能得到大名鼎鼎的镇鬼王的青睐。就是不知道,李公子看中的究竟是我,还是我家的小小食鬼鸟呢?”

  芝麻糖突然被点名,抬头疑惑出声。它也饿了,正在一旁啄食浆果。

  李凭风一怔,然后摇头笑叹:“惭愧,原来商姑娘看出来了……不错,我也的确看上了这食鬼鸟。可即便没有它,商姑娘的才华也令人欣赏。”

  场面话漂漂亮亮,但可信度就大打问号。商挽琴一笑,并不当真。

  他又问:“既然商姑娘不愿离开玉壶[chun],不知这食鬼鸟……”

  商挽琴摇头:“芝麻糖是我的同伴,我不会舍弃它。李公子,我有一个提议,虽然我和芝麻糖不能追随你,但如果大周皇室能与玉壶[chun]联手,将来相互帮衬,也是应有之义。李公子觉得如何?”

  李凭风又是一怔。

  他沉吟许久,眉目间那深深的忧郁都减轻了一些,变成某种深沉的意味。

  接着,他缓缓点头:“商姑娘言之有理。其实,我也早已有这样的想法,想要联合玉壶[chun]、对抗兰因会……不过,除非亲眼见过,否则我不能相信玉壶[chun]的实力。”

  商挽琴立即道:“李公子若是真赏识我,那我能保证,表兄比我厉害十倍都不止!”

  李凭风望着她,忽然一笑:“好,既然商姑娘这么信誓旦旦,那在今次斗法时,我定要好好见识一番乔门主的本领!”

  那笑更加冲淡了那份忧郁,令他容貌中的艳丽张扬起来,一瞬耀眼得叫人双目刺痛。

  商挽琴略偏过目光,觉得自己还是更习惯乔逢雪那样的长相,温润耐看、柔和清冷,目光永远明亮锐利,仿佛能刺穿一切邪恶与迷障。

  与李凭风说定这件大事,商挽琴有些高兴,又与他闲话几句,问他怎么会来厨房。

  他说:“太女喜欢这儿的银丝卷,我来给她多拿一碟。”

  商挽琴有点惊讶:“皇室的话,不应该什么都让仆婢去做?”

  李凭风笑笑:“落月山庄不是谁都能来。大周皇室已然没落,也没法令落月山庄松[kou],允我们多带仆从。”

  眉宇间,忧[se]又重。

  这是人家的伤心事,商挽琴不再多提。

  送走李凭风,她才想起自己肚子还饿着,溜去厨房。

  厨房的人很好说话,很肯尽东道主之谊,为首的是一名姓赵的中年女人,大家都叫她赵婶。

  赵婶看着冷漠古板,但人挺好,一听商挽琴饿了,就找了两碟点心给她,还是热的。

  商挽琴甜甜地说了几句好话,没能让赵婶笑一笑,但换来一句:“商姑娘下次饿了,随时来就好。”

  商挽琴对此很满意,站原地吃了一会儿,再叼着最后一只小花卷,手里拿块龙眼[su],一边喂芝麻糖,一边走了出去。

  刚出厨房,她就看见前面一个背影,正是江雪寒。

  江雪寒怀抱了一只陶罐。他是来厨房煎药的,那罐子腾着热气,应该装着煎好的药汁。

  但现在,江雪寒没动。他站在转弯处,好像对面有人,两人正说着什么。

  突然,江雪寒冷笑一声,转身就走。

  可他一转身,后面的人显然发怒了,劈刀就砍过来。

  江雪寒侧身躲过。但是,因为他动作太猛,他怀里那只陶罐一歪,药汁倾洒出来,眼看就要全部翻倒。

  商挽琴想也没想,将手中龙眼[su]一扔,腰间乌金刀一拔,侧着往前伸出。

  “芝麻糖!”她喊道。

  银[se]小鸟会意,啼鸣一声,浑身羽毛一抖,泛出一阵银白光芒。

  光芒形成一枚小小旋涡,恰好对准刀尖;刀身送入旋涡,刀尖就立刻出现在江雪寒身边,险而又险地托住了那只陶罐。

  商挽琴拼命找了一下平衡,才勉强用窄窄的刀接稳陶罐,不让它翻倒。接着,她小心地将陶罐放在地上。

  虽然药汁还是洒落不少,可总算保住了大部分。

  商挽琴收起刀,几下跑过去,瞪江雪寒:“你在干嘛?来煎药的,还是来打架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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