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中人兮芳杜若，饮石泉兮荫松柏。

  这是屈大夫九歌中的一篇，似乎就是山鬼，不知道与这些山民们口中的山鬼大人有没有关系。

  白小路正思索着，前方树木慢慢变得稀疏，一座被层层浸染了桐油的巨木围起来的山寨出现在眼前。

  眼见山寨，三叔立刻从怀中取出一个牛角号来，凑在嘴边呜呜的吹了起来，那山寨之上立刻有几人冒头，看到三叔几人正向这里跑来，立刻打出信号，让下面的人绞动起绳索，将大门放了下去。三叔等人不敢犹豫，带着白小路飞快的踩着大门冲了进去。

  一走进山寨，白小路不由得深吸了一口气，这座山寨之内的房屋全部都架在一棵棵粗壮的大树上，而那些大树全部枝繁叶茂，似乎和那些房屋互相成全着。

  三叔与守卫着大门的人匆匆点头致意，带着白小路向山寨深处走去。白小路在一众诧异的目光中匆匆走过，同时也看到他们每个人身上都围着兽皮带着武器。

  来到山寨正中的一棵粗大到离谱的树木面前，那大树上并没有架着房屋，不过树根处却裂开了一个大口子能够容人进出。

  三叔并没有带白小路进入，而是站在了大树面前，十分恭敬的开口到，“大祭司，何三回来了，有事要禀报。”

  裂口之内传来一阵树枝摩擦的声音，很快，一个披着粗麻布的老者从裂缝之内走了出来，只见那老者四肢枯瘦须发皆白，如同一棵行将死去的枯木一般。

  老者有些浑浊的眼睛掠过一行人，停在了白小路的身上，“外乡人，好久没有外乡人来到这里了，上一次还是……是什么时候来着？”

  何三叔低头恭敬的说到，“大祭司，地吼似乎提前苏醒了。”

  被称为大祭司的老者脸上闪过一丝愁苦之色，“今年醒的格外早啊，过冬的食物准备的怎么样了？”

  “这一次地吼醒的太早，寨子里还……还没有储备到充足的食物。”

  “罢了，说不得我挣命罢了，”说着抚摸了一下身边那棵粗到离谱的巨树，“只是不知道神木还能撑多久，山鬼大人若是还不回来，我们恐怕……”

  “地吼似乎是被什么惊动了，我会再带人出去查探的。”何三叔开口到。

  老者没有再说话，似是叹了一口气，缓缓的退回了大树的裂口之中。

  何三叔等人一直等到老者消失在裂口之中，这才带着白小路离开。

  “若是在地吼醒来之前，你们没有储备到足够的食物该怎么过冬？”白小路问到。

  “大祭司会催发神木，让神木结出果实，暂时缓解食物的短缺。”何三叔的脸上没有任何喜色，似乎催发神木是一件不太好的事。

  “既然你们自己的粮食都不够吃，怎么还带我回来，寨子里的其他人不会反对？”

  “不带你回来，难道放任你被地吼吃掉吗？”何三叔看了一眼白小路，似乎是他问了一个蠢问题一般。

  白小路哑然，已经有多久没有遇到这种原始又纯粹的善良了，让他不由自主的想要以真心回报。

  “拉尔，你们知道地吼是什么吗？”白小路下意识在心里问到，继而一抹疑惑浮上心头，“我为什么会在心里问这个问题，拉尔又是谁？”

  白小路晃了晃脑袋，似乎不知不觉之间自己忘了一件很重要的事，可是无论他如何努力，都没有唤起一丝的头绪。

  说话间，何三叔将白小路带到了自己的家里，“你且先住下，明天我们会再组织人外出探查，如果地吼没有真的醒来，你就快离开这里回家吧，这座森林里已经没有药材可采了。”

  采药？对，自己是来采千年雪精的，可是为什么呢？自己是一个采药人？白小路一边应着，一边有些茫然的想着。

  何三叔的妻子是一个十分爽利的女人，与何三叔一样有着质朴而纯粹的善良，对于何三叔带回一个穿着奇怪的陌生人一点都不介意，热情的给他们准备起饭菜来。那名叫做何亮的少年约莫十五六岁的模样，对白小路十分的好奇，回来的路上因受着地吼的惊吓来不及问，此时回到了家里，立刻围着白小路问了起来，“白大哥，你是从哪来的？你们外面的世界好吗？”

  白小路努力回想着，一个又一个记忆碎片在脑海之中沉浮着，慢慢的拼凑成了一个偶有残缺的记忆。

  “我是一个孤儿，我也忘了自己的老家在哪里，我这次是从B市来的，”白小路的思路慢慢清晰了起来，“我本来是要去玉龙雪山的，听说那里生长有千年雪精，一位老者有很严重的眼疾，听说此药可以治疗，为着能卖个好价钱，这才来采药。”

  “价钱？什么是价钱？”何亮好奇的问到。

  “这……”白小路一时间不知道怎么解释才好，“钱，是一种可以和人换来各种物品的东西。”

  “你们外面的人都要用钱吗？为什么要把东西换成钱然后又换成东西呢？钱可以吃吗？可以治病吗？”

  “小亮，不要缠着白老弟了，钱这种东西我只是听说过，似乎在外界用处很大。”何三叔插口到。

  好嘛，你侄子叫我大哥，你叫我老弟，大家各论各的是吧，白小路心中吐槽，口中说到，“何大哥，既然这里有地吼的威胁，为什么不把寨子搬到外面去呢？”

  “我们不能走，”何三叔语气轻缓的说到，“这里是我们祖祖辈辈生活的地方，是供奉着山鬼大人的圣地。”

  “山鬼大人到底是谁，他……不，祂又去了哪里，我听你们话中的意思，似乎是曾经被祂庇佑着。”白小路问到。

  “山鬼大人是这座山林的主人，也是一直庇佑着我们的神灵，”何三叔语带怅然的说到，“若不是十三年前山鬼大人突然失踪，我们也不会受到这地吼的威胁。”

  白小路试着在脑海中勾勒出《九歌-山鬼》中的形象，一个身材窈窕的美丽女子，身上穿着嫩绿枝叶编制成的衣物，依靠在一株枝叶翠绿的松树之下，一张宜喜宜嗔的俊秀面庞上带着浅淡的微笑，身旁匍匐着山中精灵一般的野兽，一股淡淡的花香从身上散发出来，顺着一旁的溪水缓缓流淌向远方。

  “那地吼又是从哪里来的，你们没有任何线索吗？”白小路从山鬼的幻想之中醒了过来，对于那只人人谈之色变的地吼起了好奇之心。

  “那地吼原是不咸山另一边石林里的生物，因这里有着山鬼大人的庇佑，从来不敢踏入山林一步，直到山鬼突然失踪，隔年，那地吼便来到了这座山林里伤人，后来还霸占了山鬼大人原本的洞府，我们尝试了很多次，但无论是柴刀还是利箭，都无法伤到它半分。”何三叔说着，看了一眼何亮，眼现痛苦之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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