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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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好好,再转个弯给我看看!”
陈逸戴着[cao]帽,赤脚站在农田里。一台木质结构的收割机在麦田里缓慢移动,一个壮硕和尚坐在上面把着方向盘。
收割机缓缓转个弯,麦子成片成片倒下。
和尚问道:“师弟,你看这样如何?”
陈逸摇了摇头,“不太行,机器不够灵活,转弯角度太大,这里有死角,麦子割不到。师兄,你先下来吧!我再调整调整!”
和尚停下机器从上面跳下来,他擦了擦汗,摸着机器爱不释手。
“师弟,我看这东西已经很好了,不用再改了!割不到的地方,咱自己动手嘛!真是个好宝贝,有了它,咱得省多少力气!师弟,我真服了你,一个木头架子自己会走,还能调整方向,你是如何想来的?”
陈逸拍拍收割机,“这木头壳子里头有机关,机关并不难,难的是驱动机关的能量。”
陈逸上辈子就喜欢农学,他又是搞机械的,造一辆简化版的收割机对他来说并不难,难的是怎样让收割机动起来。幸而这个世界是有点玄幻的,妖魔鬼怪什么都有,发动机里放的是妖怪死后留下的妖丹,这东西比汽油还好使。
陈逸没有仔细解释,和尚也识趣地没有多问。最关键的东西当然不能轻易示人,这个道理他还是懂的。
“收完这片麦田,咱们就得收南边那片地了,有这个机器,我看两天就能收完。对了师弟,你上次除妖,抢了妖怪的山头,那里真是个福地,种出来的果子都比别处香甜。
我听方丈说,这批果子已经运进长安献给皇上了。若是龙心大悦,皇上不拘赏点什么,咱们金山寺的名头都能再上一层楼。
唉,师弟,你这样能干,对寺里贡献又多,我看再过几年,你就能当上长老了!等你资历够了,方丈之位更是手到擒来啊!”
陈逸不禁笑了,作为一个和尚,成为方丈确实是很好的职业规划。
“那就借师兄吉言了。”
天空一丝云彩也没有,阳光灿烂的刺眼。师兄热得受不了,找地方乘凉去了。陈逸拿着工具,蹲在收割机旁敲敲打打。
“别弄了,过来歇歇,喝点水吧!”
陈逸转过身掀起[cao]帽抬头往上看,一个清瘦的老和尚拎着陶罐冲他晃了晃。
“师父!大热天的,你怎么来了?”
陈逸的师父法明叹了[kou]气,“你成[ri]泡在农田里,早出晚归的,我抓不着人,只能过来找你了。”
陈逸接过陶罐,扶着师父到田埂边坐下。
“农忙时节,我得抢收庄稼嘛!”
法明慢吞吞地坐下,看着陈逸的眼神有欣慰,也有不舍。
“我特意过来,是有一件要紧事告诉你。你大了,也该知道自己的身世了。”
陈逸对自己的身世没有兴趣,“我生身父母把我扔进水里,若不是师父搭救,我早让鱼吃了。他们狠心,我又何必去相认,没的讨人嫌。”
法明摇了摇头,“你母亲扔下你,也是有苦衷的。”
法明从怀里取出一封血书颤巍巍递给陈逸。
“你父亲被[jian]人所害,你母亲怀有身孕,为了保住你,忍辱偷生。等你出生后,那贼人还要杀你,你母亲只得把你捆在木板上,放进河里,只盼着上天垂怜,让你活命。如今你已经一十八岁,也该去与你母亲相认了。”
陈逸看着血书,眉头越皱越紧。
“我父亲叫陈光蕊,母亲叫殷温娇……”
“正是!你小的时候,偏要改名叫陈逸,陈正是你的俗家姓氏,我想这大约是天意,所以没有给你起法名。若依着我的意思,玄奘这个法名正适合你。”
陈逸沉默了,听见这几个名字,他全都明白了。合着他穿越了十八年,这里竟然是西游记的世界,唐僧竟是他自己!
法明看他心神恍惚,心知徒弟需要时间消化这件事,他叹了[kou]气,悄悄离开。
陈逸在田埂上坐了很久,久到太阳都落山了,天边全是玫红[se]的晚霞。
突然晚霞像是被人搅碎了,一个穿着红[se]道袍的俊美男子从天边闪现到陈逸身边。他袍袖一甩,甩开身上沾染的云雾,像是画里走出来的神仙。
“呦!小和尚参禅呢!”
陈逸扭头看他,“你早就知道对不对?”
男子坐在陈逸身边,潇洒恣意,腰间系着的玉石璎珞叮叮当当垂落在地上,他也不爱惜。
男子垂眸瞥他一眼,“知道什么?”
陈逸张了张[kou],反倒不知该怎么说,说他是唐三藏?是西游记的主角?
男子扬着下巴,骨子里天生带着傲慢。
“关于你的生身父母,血缘身世,我确实不知,这点小事还不值得我费心。你马上要与你母亲相认,为你父亲报仇,接下来的事情,我知道的就比较多了。
陈逸,你是命中注定的取经人,很快,你就要离开大唐,去西天极乐之地求取真经。”
男子冷笑两声,似乎是在不屑,“这可是一出大戏,你是这出戏的主角。”
陈逸蹙着眉,思绪纷乱,不知如何是好。
男子接着说道:“陈逸,你很特殊,若不是为着你这份特殊,我也不会教你法术本领。你要知道,天才多如牛毛,并不是谁都值得我费心教导。”
陈逸不耐烦地翻个白眼,“我知道!我三岁那年,你突然出现,这些年里类似的话你已经说过很多遍。我当时以为,你说我特殊,是因为……”
是因为我是个穿越者。
陈逸摇了摇头,“算了,是我误会你的意思了。我是取经人,你又是什么人呢?你想让我怎么做?立刻还俗,让取经泡汤?”
“你未免太看得起自己,还俗是不可能的,戏台已经搭好,你不过是神佛手中的玩偶,此事由不得你。至于我想让你怎么做……”
男子愣愣的出神,他也不知道让陈逸做什么好。
他走过漫长的岁月,见识过太多太多[yin]谋诡计。利用陈逸破坏取经大计,他能想出一百种办法。
可是……
男子看着陈逸,实在舍不得利用这个小徒弟。在他众多弟子中,陈逸可以排在前三,有天赋,够努力,为人处世也对他脾气。
过了半晌,男子叹道:“罢了,取经一事由着你去,你爱怎样便怎样,我懒得管你。”
说罢,他愤愤地哼了一声,不是气陈逸,是气自己心软。
陈逸知道,自己这个师父是个大傲娇。
他笑着问道:“俗话说的好,在家靠父母,出门还是靠父母。我马上要出远门了,师父不给我几件法宝防身吗?再有,我还不知道您的尊号,若是出门遇到难缠的妖怪,我怎么报您的名号?”
“我不使唤你就不错了,你还想借我的名号,做什么[chun]秋大梦!”男子愤愤起身,“我告诉你,出去以后,别说你还有一个师父,咱俩谁也不认识谁,我丢不起那个人!”
男子振振衣袖,整个人像雾气一样消散不见。
陈逸笑了笑,又无奈地摇摇头。
师父不允许借他的名号,孙悟空的师父菩提祖师也说过类似的话,难道……师父就是菩提老祖?
不对!师父傲得很,满天神佛谁都瞧不起,他做事肆意随心,却又好像有很多顾虑,不像是菩提老祖的做派。那他师父是哪路神仙?
不管他是谁,反正他对自己没有恶意,可能刚收徒的时候有过利用的心思,但现在他应该完全放弃了这个想法,对自己没有任何要求。
陈逸庆幸不已,幸好他遇到两个好师父。法明对他纵容溺爱,知道他爱种地,特意求了方丈和长老,让他管着寺里的田产。不肯报名号的师父虽然难哄了点,但他教自己本领,让他有自保的能力。
若是没有二位师父,此时他的处境会更为被动。
关于取经的事,他也想了半[ri]。他是不愿意掺和这件事的,可是他已经身陷局中,难以[chou]身。只盼着早点把经文取回来,早早了结此事。正好去了西边,顺道弄些中原没有的作物种子回来,也算没有白跑一趟。
陈逸想通了,顿觉心神一清,他收拾好工具,借着最后一丝晚霞余晖回了寺里。
有血书在,陈逸认母并不难。他就像道具一样,只要他出现,陈光蕊被害的旧案很快沉冤昭雪。冒名顶替的恶贼认罪伏法,殷温娇被解救出来,就连已经被害的陈光蕊都死而复生了。
似乎背后有一只大手,一点一点推动着他们达成圆满的结局。
一家人相认后回到长安,皇上得知陈光蕊的遭遇,升了他的官,还赏了一个宅子。陈光蕊将老母接来,又邀请了岳父岳母,大家聚在一起吃一顿团圆饭。
新宅子家当少,看着空[dang][dang]的,有点冷清,陈逸又不吃荤腥,桌上全是素食,席面看着也很寡淡。
不过一家人好不容易团聚,大家兴致都很高,小小家宴倒有几分热闹。
陈光蕊先是给长辈敬酒,感念他们这些年的不容易,之后又亲手给殷温娇倒了杯酒。
“请夫人满饮此杯!这些年苦了你了,如今一家团圆,夫人切莫再为过去的事情伤怀。我并不在意那些,只要一家人平平安安,我就心满意足了。”
听见这话,殷温娇脸上血[se]全无,她咬了咬嘴唇,勉强笑了笑。
“多谢夫君……”
她端起酒杯,一饮而尽,喝的太急了,脸上泛起一抹怪异的红晕。
陈逸的外祖父叹道:“女婿说的对,过去的就让它过去了,我们都知道,你也是身不由己。”
陈逸的祖母也说道:“这事没什么大不了的!娇娘千万不要放在心上,你这孩子就是心思太细了。”
陈逸的外祖母担忧地看着女儿,殷温娇笑了起来。
“大家不用担心我,我已经看开了。夫君死而复生,逸儿也长大成人,这样的好[ri]子,我还有什么放不下呢!”
众人连连附和,唯有陈逸捻着佛珠,目光沉沉地望着对陈光蕊。
“不是这样的道理。”
清澈洪亮的嗓音在空旷的堂屋回[dang],陈逸常年跟着师父唱经,练的一把好嗓子。
他坐在下首,面容沉静,眉眼慈悲,屋外的阳光打在他身上,给他描出金[se]的光晕轮廓,好似寺庙里的佛像金身。
“不是这样的道理。”众人目光聚集过来,陈逸又重复了一遍。
“母亲未能随你赴死,不能为你守贞,心中一直愧疚,为了这事她先后自杀两次。今[ri]你当着大家的面,又提起这件事,表面上大度不计较,其实是想让母亲又羞又愧。
她如今听不得这样的话,你难道不知?有什么话你不能私底下说,偏要在长辈们面前提起!
你在本就存了死志的人身上,压下一块重重的石头。等她没了,你可以再娶一个年轻貌美的娇妻,再生一个不做和尚的儿子。你在长辈们那里也得了一个宽厚大度的好名声,天底下的好处尽让你得了。
可是没有这样的道理,你若不喜欢她,可以与她和离,何至于[bi]死她!”
三个长辈惊疑不定地看着陈光蕊,陈逸的祖母急忙帮儿子解释。
“我儿不是那样歹毒的人,亲家千万不要误会了他。”老太太又对陈逸嚷道,“孙儿,你怎能这样想你父亲!”
陈逸双手合十,念了声佛号,“阿弥陀佛!天上地下人间各有各的规矩,按照人间的规矩,女子失贞是为不洁,应当从容赴死。而按照地下的规矩,死去之人应当入六道轮回,转世投胎,不得留恋人间。既然父母亲大人都坏了规矩,不如一同赴死,我愿为你们念经超度,祝你们早入轮回。”
众人大惊,“你这孩子说什么胡话呢!哪有盼着父母死的?”
陈光蕊狡辩道:“我能还阳,乃是神仙的好意,并没有坏了地府的规矩。你怎么……你怎么这般不通人情[lun]理!你误会我就罢了,竟要[bi]我去死!”
“人的寿数全记在生死簿上,你已经死了,迟迟不去投胎,那该生养你的人家,就一直不得子嗣,你要害得人家断子绝孙吗?
假若你该投生到畜生道,合该投生成一头猪,那母猪迟迟不下崽,指望着卖猪崽买米的老农一家就得饿死,你岂不是徒造杀孽!
神仙同情你,你却不能不懂事,更不该坏了规矩,让神仙为难。”
说完这许多,陈逸懒得再废话。
“为了不让神佛为难,为了成全父母忠义之心,我遵守人间地府的规矩,亲手送你们再入轮回!”
说罢,他双手掐诀,念了声佛号,身上的僧袍无风自动,光头闪了一圈金光,宛如怒目金刚。
陈逸的几个长辈快要疯了,你长得俊秀可亲,我只当你是得道高僧,谁想你要杀生身父母,竟是个活阎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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