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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七十一章


楚煜在行军途中放飞信鸟,其后[ri]夜兼程,与林珩同一[ri]抵达炉城。

  火光照亮骑士身上的红甲,马蹄声犹如奔雷。

  认出来的是越军,晋军虚惊一场,暂时解除防御,只是仍没有放松警惕。

  两国虽为盟友,却非亲密无间。

  天下群雄并起,背盟之事比比皆是。纵然是利益一致的盟友,依旧不会托付信任,彼此间始终有所防备。

  晋军加强巡逻,巡营的甲士增多一倍。营内燃起更多火光,大量的火把擦在地上,明光覆盖整座营盘。

  越军自禹州城出发,一路上鞍马劳顿。抵达目的地后,立即组织扎下营盘,准备抓紧时间歇息。

  越军扎营时颇有讲究,选定的位置和晋营相对,确保能看到对面的营门,距离恰到好处。

  营盘刚刚扎下,营内点燃篝火,楚煜没有进入大帐,而是再次登上伞车,长驱直入前往晋军大营。

  林珩早有预料,提前在营门前等候。

  见到穿过黑暗的伞车,他轻击车栏,驾车的车奴挥动缰绳,玄车车轮滚动向前,正面迎了上去。

  两人身旁不见氏族,各有数十名甲士护卫。

  田齐好奇想要跟随,被斗圩和斗墙拦住。

  “公子,越侯连夜过营必有要事,不宜打扰。”斗圩道。

  “阿珩说要会一人,原来是越侯。”经过忠仆提醒,田齐想起林珩之前透出的话锋,不禁恍然大悟。

  他没有继续向前,驻足原地眺望营外。看到行驶的越国战车,望见在暗夜中闪烁的金伞,成功被晃了一下眼。

  “越人好奢华,诚不欺我。”

  感叹声落地,就见玄车迎了上去。

  车上人短暂碰面,随即调转方向,一并驶向营内。

  六马引车,诸侯礼制。

  身披玄[se]的是晋君,绯红如火的是越侯。

  两人的车驾连镳并轸,一同穿过营门。晋甲和越甲护卫左右,皆是全副武装,各自摆出仪仗。

  晋骑和越骑互相打量,评估对方的战斗力,心中都有忌惮。

  晋骑的强弩所向披靡,在诸侯间独一无一。魏人仿造其形却未得[jing]髓,造不出一样的强弩,只能制出小弩,威力不及五成。越骑背负强弓,弓身和弓弦材料千挑万选,临战万箭齐发,以擅[she]闻名的俞国也难以匹敌。

  车驾穿过大营,道路两旁竖起火把,并有甲士持长戟对立。

  车轮压过地面,火光照亮车身,车上的雕刻浮现金光。玄鸟振翅,於菟咆哮,在焰光下凶狠嗜血,气势骇人。

  穿过几排帐篷,道路尽头就是大帐。

  车驾在帐前停住,林珩和楚煜先后走下车辕。甲士停在战车后,侍人也被留在帐外,非召不得入内。

  帐帘掀起又落下,隔绝山间的夜风。

  帐内立有数盏铜灯,半数火光微弱,使光线稍显昏暗。

  地面铺开兽皮

  (),两层叠加(),隔绝夜间[chao]气。

  一张屏风落地摆放,矮榻设在屏风后,被挡得严严实实。

  信鸟被声音吵醒,瞧见走进帐内的楚煜,立即发出欢快的鸣叫,振翅飞离木架,稳稳落在他的肩头,亲昵地蹭了蹭他的脸颊。

  信鸟由猛禽驯化,难得如此亲人。

  林珩见状挑了下眉,先一步走到屏风前,抬臂邀楚煜落座。

  “君侯,请。”

  楚煜顺势走上前,振袖坐到林珩对面。

  信鸟从他肩头飞起,没有落回架上,而是飞向帐帘,分明是想要出去。

  “应为捕食。”楚煜深谙信鸟的习[xing],出言为林珩解惑。

  林珩点点头,召唤帐外侍人:“来人。”

  声音传出片刻,帐帘即被掀起。信鸟从空隙飞走,眨眼不见踪影。马桂的身影出现在帐前,俯身听候命令。

  “茶汤,糕点。”

  “诺。”

  马桂听命退下,不多时再次现身,身后跟着两名侍人,一人送上茶汤,另一人提着食盒。

  茶汤装在壶中,注入杯盏时仍冒出热气。

  食盒共有三层,逐层打开,糕点多达九种。还有两盘[rou]干,一盘加入蜂蜜,更合越人的[kou]味。

  一切安排妥当,马桂和侍人俯身行礼,倒退着离开大帐。

  三人离开后,楚煜提起茶盏,侧眸看一眼落下的帐帘,嘴角噙笑转向林珩:“在上京时,君侯身边常随两婢,如今倒不曾见。”

  林珩正饮下一[kou]茶汤,闻言神情不变,慢悠悠咽下茶汤才开[kou]:“我竟不知君侯这般观察入微。”

  “煜仰慕君侯,自是时时关切。”楚煜笑意盈盈,不见半分尴尬。

  “哦?”林珩转动茶盏,抬眸看向他,神情淡然,明摆着不信。在上京时,楚煜顶多是看在国太夫人的面子上对他有所关照。至于其他,未免太不可信。

  楚煜收起笑容,双眼凝视林珩,瞳孔中映出他的影子,语气无比认真:“我与君侯结识于少时,见君侯智慧英毅,横折强敌,钦佩不已,心生仰慕之意。”

  以楚煜的为人,剖析内心殊为罕见。

  林珩手中托着茶盏,透过袅袅热气看向他,纵然早就[shu]悉,仍不免为艳光所慑。

  绯衣乌发,眸光潋滟。

  眼角晕染微红,在灯下恍如一尊玉人,瑰质无双,秾丽绝[se]。

  楚煜凝视林珩,静静等待他的回答,不容对方含糊。

  过于艳丽的外表具有极大的迷惑[xing]。

  他年少时就懂得发挥长处,利用外表隐藏真实的[xing]情。即便是在危机四伏的上京城,他一样能如鱼得水。偶尔展露锋芒,不过是锦上添花,斩断纠缠和刺探。

  世人闻其盛名,知其美貌,却少知他蛮横霸道,为达目的不择手段。

  他愿意向林珩坦言,非是给予选择,实是当面表明态度。

  他想要的从不曾失手,区别仅在于早晚。

  ()  巧合的是,林珩的想法也是一样。

  咚。

  一声轻响,茶盏落地。

  林珩迎上楚煜的目光,未见含情脉脉,反如敌手厮杀。

  凶兽相搏,谁为猎手,谁又会是猎物?

  势均力敌,旗鼓相当,方才有驯服的价值。

  “楚煜,你果真爱我?”

  “不曾假言。”

  “好。”

  林珩突然站起身,上前半步拉起楚煜,绕过屏风来到榻前,单手按住对方的肩,一把将他推倒。

  猝不及防陷入锦被,楚煜眼底闪过惊讶,本能要站起身。

  林珩在此时欺身而上,居高临下压制住他,浅笑说道:“仰慕我,为何不从?”

  听出林珩话中深意,楚煜眨了下眼,低头看向按在领[kou]的手,不由得挑了下眉:“君侯当真?”

  “当真。”林珩俯身靠得更近,未束的长发滑过肩头,落到楚煜身侧。

  一抹凉意划过嘴角,楚煜抬手握住,红唇轻启,咬住了发尾。

  极致的黑,浓烈的红,难以[jiao]融,却纠缠成最绚丽的[se]泽。

  楚煜忽然间放松,袖摆铺展在身下,似红莲绽放。

  四目相对,他唇角掀起浅痕,笑意印入眼底。

  “君侯。”

  两个字出[kou],尾音缠绵,诉尽缱绻。

  他慢慢撑起手肘,视线不离林珩,抬手取下发冠,一瞬间黑瀑流淌,充斥林珩视野。

  林珩握住一缕,微微有些闪神。

  “君侯,长夜苦短。”

  温热的气息拂过耳畔,白皙的手覆上他的肩头,殷红铺天盖地,下一刻视线颠倒。

  林珩有些诧异,却没有生怒。视野的改变反倒令他觉得新奇。

  握住落在领[kou]的手,他单手撑着头,视线扫过楚煜全身,在他腰间短暂停留,认出之前送出的玉环。

  “此玉一直佩在身上?”

  “自然。”楚煜被林珩握住右手,也不挣扎,左手指尖擦过林珩的下巴,滑过他的脖颈,描摹着长袍上的花纹,力道不轻不重,勾得人心[yang],“君侯相赠,[ri]夜不舍离身。”

  林珩笑了。

  甜言蜜语信手拈来,倒是不负风流之名。

  提起风流……

  林珩眯了眯眼,缓慢坐起身,手指捏住楚煜的下巴,危险道:“君侯风流,未知宠幸几人?”

  楚煜愣了一下,一改之前的从容,似有些迟疑。

  林珩靠得更近,一手捏住楚煜的下巴,另一只手扣住他的腰,压迫力十足,甚至隐含威胁:“莫非人太多,数不过来?”

  “无有一人。”楚煜反握住腰间的手,微微用力。

  “一个都没有?”林珩愕然不已,感到匪夷所思。

  “君侯如此惊讶,难道是颇有经历?”楚煜笑容灿烂,却莫名透出狠意。

  林珩的表情僵在脸上。

  他这才意识到自己和

  楚煜一样(),压根没资格嘲笑对方。

  风流之名是假的?

  君侯有何立场笑言?

  两句话后(),大帐内陷入沉默。

  考虑到现实问题,两人默默站起身,各自整理衣袍,十分自然地绕过屏风,坐回到原来的位置上。

  茶汤已冷,糕点仍能入[kou],两人却无心再用。

  “我母早逝,父君不喜,总角之年离国,故无人教导。君侯又是为何?”林珩[xing]情使然,遇事从不逃避,必要找出究竟予以解决。

  “我自幼不喜与人亲近,母亲安排的宫人有异心,被我当场斩杀。自那以后再不许人近身。”楚煜道出早年事,原因十分简单,却也惊心动魄。

  从上京归国后,他忙着肃清国内,其后又遇上父亲被刺杀,诸事缠身,这类事早被抛到脑后。

  再之后就是越晋婚盟。

  大国之间定盟势必要慎之又慎,考虑到方方面面。除非盟约结束,两人身边不会有妾。

  前因说明,大帐内再度陷入寂静。

  “宫内应有密卷。”林珩率先打破沉默。

  “君侯所言甚是。”楚煜表示赞同。

  两人对视一眼,当面确定心意,却无心[chao]澎湃之感,反而略感荒谬。

  片刻后,不约而同摇头失笑。

  “时辰不早,我先告辞,明[ri]再会君侯。”楚煜说道。

  “也好。”林珩一边说,一边起身相送。他不介意同楚煜亲近,借由方才的试探已经确认。但他习惯独自安枕,自然不会留下对方。

  楚煜走出大帐,在火光下登上伞车,驾车返回大营。

  林珩送他到营前,目送他远去,方才转身返回大帐。

  侍人重新注入灯油,灯光比先时变得明亮。

  茶盏和糕点被撤走,林珩除去外袍,仰面倒在榻上。鼻端萦绕一缕冷香,不是他常用的香料,应为楚煜身上沾染。

  林珩翻过身,意外有了困意。

  意识朦胧间,他脑海中闪过一个念头,楚煜此行除了见他,是否还有别的意图?

  思及此,他猛然睁开双眼,视线凝固在帐顶,光影在眼底跳跃,转瞬被黑暗吞噬,不复见半分亮[se]。!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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