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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六十章


内史缪良奉命出城,为节省时间弃车上马,一路风驰电掣赶赴新军大营。

  烈[ri]当空,火伞高张,风中都带着热意。

  一行人策马扬鞭,掠过等待入城的人群,引来好奇和探究的目光。

  “观衣履,应是宫中内史。”

  “此去何故?”

  “不知。”

  众人议论纷纷,多种猜测出炉,很难达成一致。

  在议论声中,队伍快速向前移动,不多时就少去一截。

  城下的甲士持矛戈维持秩序,登记和分发木牌的主事忙得不可开[jiao]。眨眼间数只木箱清空,主事抹去额头汗水,命人再去取。

  “速去速回。”

  “诺!”

  壮奴领命转身,一溜烟不见踪影。

  主事手捧竹简,继续笔耕不辍,详细记录入城者的身份、姓名和体貌特征,不敢有丝毫马虎。

  遇好事者询问,守在一旁的军仆代为解释:“君上有旨,晋人造册,各家登记户牍,抄录留官邸保存。君自别国来,在晋未有造册,需登记领取木简,方便随时查验。”

  商人觉得麻烦,下意识皱眉,就听军仆继续道:“凭木简在商坊市货,与晋人同税。”

  闻言,商人眼前一亮。

  事情虽然麻烦,好处却是实实在在。

  “君需报实情,不能隐瞒含糊。否则[ri]后查出,必以晋法惩处。”军仆表情严肃,遵照上峰指示,丑话说在前头。

  除非商人再不踏足晋国,不然被查出身份造假,或是记录的内容有出入,必会受到严惩。

  见商人笑得轻松,全然不放在心上,军仆好心提醒:“君莫要不以为意,[ri]前查出有魏国商人冒用他人身份,罚金绢不算,还要在商坊前示众两[ri],之后被驱逐,再不许入肃州城。”

  军仆既是在告诫商人,也是给周围人提醒,千万不要抱有侥幸心理,以为自己能浑水摸鱼。尤其是以市货为幌子,专为刺探情报之人,不被查出且罢,一旦被揪出来,等待他们的绝非示众驱逐那么简单。

  这番话落地,人群出现短暂[sao]动。

  多数人泰然处之,个别人脸[se]微变。百般衡量之后,十余人离开队伍,悄无声息溜走。

  瞧见这一幕,军仆立刻禀报城门处的甲士。

  后者未有太大动作,仅是朝身后扫过两眼,几个不起眼的庶人接连行出,有男有女,都是做乡人打扮,在城外分散开,追向溜走的可疑目标。

  几人离开后,取木简的壮奴结伴返回,肩扛手提,带回数只沉重的木箱。

  箱身落地,发出一声钝响。

  箱盖陆续掀起,里面堆满形状相同的木简,正面刻字,背面暗藏玄机,方便[ri]后核对,也能避免造假。

  木简送到城下,队伍入城的速度随之加快。

  主事下笔如飞,不停在竹简上刻印勾勒,其后[jiao]给入城之人。后者接过木简,来不及细看上面的

  文字,就被身后之人催促快走,不要耽搁时间。

  “速行,别磨蹭。()”

  催促的次数多了,脾气暴躁的难免生出火气。

  好在有甲士站在一旁,尖锐的长矛抵至近前,怒火上涌也不能发作,只能强压下情绪,各自退让一步,气哼哼大步入城。

  城下的队伍逐渐减少,队尾变得稀稀落落,忙碌半[ri]的主事总算能松[kou]气。

  今早城门刚开,君上就驾车出城,至今未归。()”

  “夏末出兵西南,此次有公子齐同行,八成是去了军营。”

  “上次征犬戎,我大兄携两子立功,得田十亩,还有数名奴仆。这次出兵西南,机会千载难逢,若在军中谋一个职位,必能收获匪浅。”

  “此言在理。”

  几名主事接连加入谈话,兴致勃勃展开讨论,都对随大军出征充满向往。

  只可惜僧多粥少,一个萝卜一个坑,想要达成所愿,必然要经历一番激烈的争夺。最终鹿死谁手,需看各自的运气。

  与此同时,缪良一行人正追风逐电,距新军大营越来越近。

  风从正面袭来,蒸干脸颊和脖颈上的热汗。

  缪良握紧缰绳,望见座落在平原上的营盘,正要加快速度,忽有一阵激昂的鼓声传来。

  “战鼓。”缪良心神微动,猛一勒缰绳,战马发出嘶鸣,前蹄猛然扬起,重重踏向地面。

  他举起右臂,身后的侍人接连停住,一边安抚战马,一边抬头向前望去。

  只见黑[se]营盘如猛兽盘踞大地,壮观恢宏。

  鼓声中营门大开,数千甲士列队行出,脚步整齐划一,大地为之震动。

  在大营两侧,另有三支队伍出现,分别是勋旧率领的上军,新氏族统率的下军,以及拱卫国君的中军。

  新军在北列阵,中军自行加入,同前者比邻。

  上军和下军互看不顺眼,此时却不得不站到一起,与对面的两军分庭抗礼,呈犄角之势。

  四支队伍列阵完毕,数辆战车出现在阵前。

  玄车居中,林珩手按宝剑立于车上,玄服玉冠,目似寒星。

  智渊、费毅、田婴和鹿敏等人分在他左右,都是长袍高冠,腰悬佩剑,象征官爵的金印附在剑旁,上铸的兽首异常醒目。

  田齐的战车本在氏族中间,被林珩特意叫到近前,以示对他的重视,为他树立起威严。

  “讨伐信平君,诛灭逆臣,尔当归国掌权,不应如此随意。”

  林珩一片好心,田齐自然不会不识好歹。他亲自驾车靠近,感谢林珩的提点。

  在晋国这段时[ri],田齐耳闻目睹,无时无刻不在成长。同离国时相比,他变化巨大,言是脱胎换骨也不为过。

  别看他在林珩面前坦诚憨厚,若真以为他胸无城府,随意就能欺凌,迟早会自吞苦果。

  三声重鼓之后,两队黑骑行出。中途如[chao]水分开,绕过林珩的车驾,分别立在四军阵前。

  ()  骑士手擎令旗,旗[se]如墨,上绘玄鸟及各家氏族图腾,在烈阳下反[she]金光。

  林珩驱车上前,环顾两方将士,扬声道:“下月出征西南,讨伐逆贼信平君。今[ri]演武,最勇者为先锋!()”

  文无第一,武无第二。

  晋人好战,先锋最勇,临战斩获最多战功。

  国君旨意下达,四军将士皆斗志昂扬,当仁不让。

  战!?()_[(()”

  鼓声又起,比先时缓慢,却更为厚重。

  四军将士各取布条缠缚手臂,方便短兵相接时辨别敌友。

  鼓声告一段落,号角声取而代之,入耳苍凉豪迈。

  黑骑策马返回,拱卫国君战车。

  氏族们神情严肃,凝望演武的家族子弟,竟比亲自上阵还要紧张几分。

  “阵起!”

  伴随着一声声号令,双方阵型发生变化。

  上军和下军延袭晋军传统,车、马、弓、步分别阵列。弓箭开路,战车冲锋,其后步甲压上。在传统之上,两军增设骑兵,有马具为依托,骑兵的机动[xing]远胜战车,能在[jiao]锋时成为支应。

  中军和新军的战阵则有较大变化。

  阵前排开战车,骑兵分列左右,随战车一同冲锋。

  战车后是成建制的弓兵。值得一提的是,弓兵全部用弩,半数是连弩,[she]程较断,能连发十矢。半数是强弩,[she]程不亚于长弓,需两人配合才能拉开。

  步甲分成三阵,一阵持戈矛,一阵持长刀,还有一阵持盾和短刀。三者互相配合,即便被打散,也能形成新的战阵。

  新军和中军已经开始换装,超过半数使用铁制兵器。

  尤其是步甲手中的长刀,刀柄足有成年男子的手臂长,刀身狭长,刀刃锋利,能吹毛断发,冷光[bi]人。

  无论勋旧还是新氏族,都是知兵之人。见到中军和新军的阵列,观其换装的兵器,不由得倒吸一[kou]凉气。

  智渊、费毅和田婴都曾与楚军[jiao]锋,深知铁器的厉害。

  以这样的军队讨伐信平君,分明是杀[ji]用牛刀,大材小用。与其说是出西南的演武,更像是为另一个对手准备。

  智渊距离林珩最近,趁演武开始之前,开[kou]询问:“君上,西南国弱,讨伐逆贼何须如此强兵。”

  林珩莞尔一笑,单手扣上车栏,没有绕圈子,直言道:“外大父洞若观火,应知新军之敌不在西南。”

  “君上言楚?”智渊心中猜测,一句话脱[kou]而出。

  林珩笑意加深,举目眺望演武场,意味深长道:“大父在时,晋雄踞西境,成就数十年霸业。然史书有载,大父临终遗憾,晋军未能东出。我为晋室子孙,理应承大父之志,挥师于外,霸道天下。”

  挥师于外,霸道天下。

  智渊目光微闪,仔细咀嚼语言背后,不免心头狂跳。

  国君之志岂止是东出,分明是[yu]效楚共公雄霸四方,问鼎于天子!

  两人说话间,演

  ()  武正式拉开序幕。

  除去箭头的箭矢铺天盖地(),密集遮挡天空。黑云一般(),在半空中[jiao]织碰撞。

  战车开始推进,同时加速,冲撞中掀起劲风。

  骑兵在阵中穿[cha],长矛横扫,[jiao]错而过时抓握住对方的兵器,用力一带,竟然双双落马。

  步甲配合默契,从四面压上,骑士不甘就缚,翻滚起身持矛步战。

  四军甲士实力相当,战斗从最开始就进入白热化。

  彼此打出真火,铁器的威力开始显露。新军和中军互相配合,意图分割包围下军和上军。

  后者看出端倪,由智氏、田氏、费氏和鹿氏率领,[bo][lang]状发起反攻。这是与楚军[jiao]锋时总结出的经验,如今用到演武场,一样能发挥作用。

  “武器固利,成事依旧在人。”田婴开[kou]说道。

  听到他的话,智渊等人一起看过来,表情中充满惊诧。

  这番话直指关键,竟出自田婴之[kou]!

  田氏是出了名的莽夫,印象中缺乏谋略。如今再看,莽夫并不鲁钝,分明是大智若愚。

  战况陷入焦灼,上军和下军武器稍逊,但战场经验丰富,总是能把握住战机,从危险中突破。中军和新军缺少磨合,不如敌方默契,错失两次机会,只能同对方继续拉锯。

  演武预定两个时辰,眼看时间将到,新军中的弓兵突然丢弃弓弩,拔出背负的长刀,充作步甲加入战场。

  他们的加入改变了局势。

  智渊和鹿敏看出关键,同时暗道不好。

  果不其然,随着这股力量的奇袭,下军被攻破,完美的防守撕开一角,如洪水决堤,瞬间抵定胜局。

  “胜负已分。”

  上军和下军落败,意味着氏族败于国君。

  无论采用何种战法,也不管优势多么微弱,胜就是胜,败就是败,战果说明一切。

  “击鼓。”

  林珩下达旨意,战鼓声又起,宣告演武结束。

  混战在一起的甲士迅速分开,各自归入队列。不少人鼻青脸肿,背过身时呲牙咧嘴,转身后又恢复严肃,半点看不出满身淤青。

  队伍集结完毕,缪良一行终于能够上前。

  穿过大军阵前,缪良翻身下马,快步走向林珩,相隔两步叠手下拜,恭敬道:“君上,公子煜来信,国太夫人请您回宫。”

  楚煜来信?

  林珩有些惊讶。

  算一算时间,他的回信应该送达禹州不久,来信如此匆忙,莫非有要事发生?

  思及此,林珩无意在城外久留,决定立即回宫。临行之前,他有一件事需要宣布。

  “演武[jing]彩,诸君勇猛,不负晋之威名。四军各调五百人为前锋,随寡人出征!”

  旨意下达,演武场内欢声雷动。

  “君上武威!”

  四军甲士齐声高喝,声音响彻云霄,在旷野中回[dang],经久不绝。!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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