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59. 喜悲 康熙四十六年的春日竟然比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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康熙四十六年的春日竟然比冬日格外冷些,连续几场大雪几乎没有停的时候,时而还夹几场雨,不说宫巷、沟渠堆满了雪,几夜就将紫禁城各宫的井口都封上了。
所幸大雪封路前,莱布尼茨到底进了京,后半段漕船几乎一边凿冰一边冻住艰难地往前挪去,等进了通州更是冰厚得凿也凿不开,只好换了马车在凄迷风雪中一路跋涉。
历经千辛万苦总算到了,但旅途颠簸让莱布尼茨已然病倒了,来不及觐见康熙,就先住进太医院的值房里头,日夜叫太医看顾,开了方子、又每日针灸熏艾。
弘晳担忧得不得了,几乎每日都要过问,还磨了太子爷去看望过一回,回来后便松了口气“莱先生倒很精神,约莫是路上累着了,只是太医说他痛风严重,又时常右腹疼痛、口中常苦,只怕是患了胆瘅之症,要用鸡内金方辅之针灸熏蒸之法好生调养,平日里暂且劳累不得。”
“莱先生年纪大了,痛风是常有的毛病,要少吃点鱼鲜,胆瘅之症也只得慢慢养着了,幸好不是什么了不得的病症。”程婉蕴正给烤炉子扇风,打算做个洋葱肉丁的德国口味大披萨给莱先生补补身子,“下午你再过去看莱先生的时候,就把这大饼带去给他尝尝鲜。”
弘晳看着所有馅料都铺在上头的大圆饼,心里不由嘀咕,额娘时不时忘了把馅包进去了这样能好吃吗
虽有些怀疑这东西的可口程度,但还是不明所以地应了一声,他顺道看了眼天色,厚重的铅云海堆积在屋瓦之上,只怕一会儿还要下雪,便道,“额娘,那我先回前头去了。”
“前头那锅饼已经烤好了,你既然要回前头,把那锅饼子捎带过去,给你阿玛、四叔、十三叔、十四叔佐酒,这儿还有额娘刚卤好的猪头肉、猪蹄和牛肉,还有几个虎皮蛋,都装好了,一并拿过去。”程婉蕴给儿子怀里塞得满满当当。
今儿额林珠、乌希哈和十公主的公主府都已经出了图纸,太子爷把几个兄弟就叫过来看看还有没有要修改完善的地方,顺道喝喝酒。
“慢点儿啊。“程婉蕴嘱咐了一声,就回屋去了,她今儿要处理的杂事还没处置完,唐侧福晋还在屋子里等她回去好好上班呢。
弘晳身边两个太监合力提着五层漆木大膳盒,这等丰盛的下酒菜实在难得一见,他摇摇头,认命地当一回外送膳食的闲汉。
淳本殿里也是白茫茫一片,庭院里的雪刚刚积上,还没来得及扫,也无人去踩踏,倒显得清静,只有一串猫爪子印逶迤着往墙头去了。
四爷、十三爷和十四爷的贴身太监都坐在廊子里头避风的地方侯着,三个人挨在一块儿,往常这样的差事是最难熬的,主子们在里头说话吃酒总要一两个时辰才能出来,他们在外头能把耳朵冻掉,可又不敢多抱怨。
但今儿却很是不同,实际上只有十四爷的贴身太监喜宝感到惊讶罢了,苏培盛和十三爷身边的李长安都是常来常往的,都习惯了。
十四爷是头一回来,他原本是入宫给德妃请安的,正好遇到他四哥也在,结果从永和宫出来就遇上了来请人的何保忠,听说有好酒喝,他跟十公主也有几分情份,便厚着脸皮说也要来。
来的时候还有点不大好意思,特意让喜宝回永和宫跟德妃取了盒内务府新做的攒盒糕点,总不好空着手去。
胤禛就站在廊下背着手看十四胡乱忙活,又是要东西又是正衣冠,他自己都没发觉,素来与风雪相衬的冷眉眼,现却都松松地带笑。
德妃将两兄弟送到宫门口,十四自打那事儿后成日里躲着老八走,如今跟老四又亲近了些,亲兄弟以往闹成那样儿,德妃虽然偏心十四,但心里也知道大半的错在谁身上,她怪十四混,又怪老四倔,心里也不是滋味。
德妃望着两兄弟的背影并肩走入飘茫的大雪中,老四自己握了一把大伞,伞面微微向十四那头倾斜着,风卷起两兄弟的披风缠在了一块儿,德妃却眼眶一热,不由低头拿帕子擦了擦眼角。
再怎么不亲,老四也是她生的,她虽然怪老四不亲近她、不亲近乌雅氏,却也不会盼着他不好,只不过她更偏十四罢了,如今两兄弟能劲往一处使,她也不用日日心里受煎熬了,也不用左右摇摆,能专心为两个儿子打算了。
等俩兄弟的背影瞧不见以后,德妃也觉着精神饱满,浑身都有了力气,她回身吩咐身侧宫女,笑道:“走,咱去翊坤宫找宜妃打牌去。”
十四跟着哥哥蹭酒,喜宝在外头也戴上了毓庆宫太监专有的厚实羊毛手套,喝着廊子下头月亮门边上茶房里供应的姜茶,还有人给他们的脚下拿来了一个小炉子,满满的炭把他们三人冻僵的手脚都烤出了汗,他低头喝了一口,姜味浓郁还有一丝丝甜,居然还放了糖
苏培盛看他那没见过世面的样子就好笑,悠哉悠哉地靠在身后的廊柱上,挺得瑟地道“怎么着,没吃过好东西啊”
喜宝身为十四爷身边大太监什么好东西没吃过,只不过这是在别人家里,又不是自个家里,哪里回回都有这样细致的照顾
何况,人家不是刻意捧着他们,而是一向如此,喜宝盯着远处在月亮门那边扫雪的粗使太监,那太监穿得厚实的灰色棉衣,听说里头掺合了鸭毛,比平常棉衣暖和,他手上也戴着这样一对羊毛手套,他们干活累了,随时都能去茶房里要一碗姜茶喝,不管喝几碗都不会有人多嘴。
而且苏培盛还说,毓庆宫里的小太监有大雪天在外头干活的,还发“低温补贴”,月钱比别的宫里多半吊钱呢。
“要不外头总说他们能分到东宫做事,是享福来了呢现在内务府的太监都以到毓庆宫当差为荣,现在的价码起码要孝敬五十两银子才能被管事的带过来给太子嫔娘娘相看呢。”
李长安也喟叹,看着那小太监干活干得浑身是劲的样子,就知道他平日里不仅吃得饱还吃得好,低下头没有人苛刻才有这体格,他砸吧嘴说,“瞧瞧他们,再回想咱们当年进宫过得都是什么日子啊,哎呀,我真忍不住想酸。”
“得了吧,现在也不差什么。”苏培盛从不想那种事,他觉着现在挺好的,虽说四爷确实有点凶,但主子摆摆臭脸也是常事嘛。
随后又听喜宝疑惑,“您说太子嫔娘娘怎么就不怕东西给了这些太监,他们倒中饱私囊拿出去换钱呢她怎么能知道这些东西一定能发到那些粗使太监手里”
苏培盛嘿笑道“呦,就你这绿豆大的脑子,你还替主子们操心呢这你就瞧不起太子嫔娘娘了不是,这些手套、衣裳,都是要本人去领的,不给代领,压根就不让管事的沾手,而且这些东西都是有数的,甭管是衣裳还是手套上都印染上毓庆宫的名字、还绣了年份和太监的名字,坏了可以缝补,丢了可不给再发放了,太子嫔娘娘说了,善待下人是恩慈,但当主子的也不是冤大头,这些东西都是精工实料的,不能随意糟蹋,说毓庆宫的的那词怎么说来着噢人工成本对,她说毓庆宫的人工成本本来就挺高了,因此这种事情做起来要有温度也得有尺度,保管不当弄丢了的人就得花银子跟管仓库的借了,回头得还的。”
喜宝虽然没听懂什么叫人工成本,也不懂什么叫集体荣誉感,但他也知道衣裳上都带着毓庆宫的名字,穿出去多有面啊想来这些太监日常出去走道都得抬头挺胸,这衣裳恨不得天天抱着睡呢,沾着毓庆宫三个字又谁敢拿出去卖又谁舍得弄得他都有点想要,喜宝羡慕地点头“娘娘这一招叫人挑不出错来。”
苏培盛正想说他们四爷和四福晋也是信佛的,如今四贝勒府也学着做了这等善举,但还没张口就眼尖看见了弘晳和身边一行人的身影出现在门口,连忙站起来迎了过去,“呦,弘晳阿哥来了这都是什么,哎呦,太子嫔娘娘心可真细,奴才来,奴才来抬,这位公公您歇着吧”
弘晳身边两个太监没撕吧过苏培盛,只好让他亲自抬了过去,几人又打帘子伺候着弘晳进去给太子爷和三个皇叔一块儿见礼请安。
屋子里暖和,半拉了帘子,显得有几分昏暗,十四和四爷又不知为了什么事儿吵架,苏培盛竖着耳朵听了会儿,好像是因为十四爷吃糕点掉渣子,四爷是有点洁癖在身上的人,自然开口刺他:“你这嘴怎么比漏勺还漏”
十四爷立刻就要顶嘴,结果一张嘴喷了四爷一脸糕子沫,四爷腾得就站起来了
胤礽赶紧让人伺候净面,但还是把四爷气得背手站到窗子边上去运气了,而十四爷全不在乎,还翘着二郎腿躺在躺椅上使劲地摇,最后胤礽也懒得管他们俩兄弟了,一个人端了棋盘在下棋。
十三爷自个坐在里间,正用草药敷腿,据说是太子爷有一回见他上马的姿势有些别扭,找了太医特意给他瞧的,太医也说是有些不妥,怀疑是鹤膝风的前兆,要让十三爷每天热敷膏药,还要每日用四神汤泡脚,热热地泡半个时辰。
爱新觉罗氏祖上是有鹤膝风的毛病的,发作得很频繁,太宗皇太极、多尔衮都有,康熙老了腿也不大好,胤礽梦醒后想到十三膝腿肿胀一瘸一拐的样子就记在了心里,就想着要早早帮弟弟预防才好,没想到一查还真查出来了。
弘晳进去打招呼的时候,他裤管半卷,药已经换好了,但他没动弹,正痴痴地盯着太子爷书房里挂着的一只旧风筝怔怔出神,眼里满是隐忍的悲伤。
弘晳乖巧地站在门口喊了句“十三叔。”
胤祥才连忙拿手背擦了擦眼睛,把裤子放下,笑着起身出来和他说话“弘晳来了,走,咱叔侄俩喝一杯。”那只宽大的手搭在他肩头,却似乎还在微微颤抖。
弘晳似有所感,他回头又看了一眼那只彩蝶风筝,那风筝好像是两年前小舅舅做了给额林珠的,一共做了好几只,每只蝴蝶的颜色都不一样,额林珠给自己、二妹和乌希哈各留了一只,其他都带去撷芳殿送给了一块儿读书的公主们了,这只便是已经不爱玩风筝的额林珠遗忘在前殿的,阿玛便替她收了起来。
十三叔是舍不得十姑姑要嫁人了吧还是想念八姑姑了他还没想明白,就听见十四皇叔也嚷着“好香好香,这卤的猪蹄真够味儿啊,十三,你快来,我给你留了个大的。”
胤祥扯出一个笑来,坐到十四身边:“来你别光顾着吃肉,再陪我喝一杯”
弘晳给几个皇叔各敬了一杯酒就赶紧溜了,若是一直呆在那儿只怕没过半个时辰他就能被他们灌趴下,他下午还要去看莱先生呢。
好容易熬过了倒春寒的二月,进了四月以后天气总算暖和起来,虽说春雨绵绵不尽,但再也不用每每从床榻上起身都冻得打摆子了。
莱先生病也好了,这几日常来毓庆宫教导弘晳,弘晳那自己瞎倒腾的蒸汽机总算得了名师指点,渐渐走上了正道。
太子爷近来也十分忙碌,因着格尔芬和阿尔吉善一起入宫觐见,却透露出以英吉利为首的西方巨大的野心。
原来这世道,除了他们大清所在的“亚细亚洲”、西方所在的“欧罗巴”、已及被他们率先找到的“澳洲”,还有全是黑色皮肤的人的“非洲”、被西方瓜分的“美洲”。
康熙收藏在自己书房的世界堪舆图不够准确,格尔芬和阿尔吉善献上了从英吉利人船上找到的航海图,大洲、岛屿的位置都精确无比。
很接近后世世界的全貌就此展现在了康熙和胤礽的面前。在这张巨大的羊皮航海图里,大清比起来都显得越发狭小了。
格尔芬这次他们俘虏了许多英吉利海军的士兵,以及像畜生般被装在船上的黑奴、黄奴、囚犯,这才知道美洲那边全是他们的种植园,他们去非洲、东南亚各岛获取黑奴和黄奴,运到美洲当奴隶,然后再将收获的棉花和羊毛运回欧洲纺织厂加工,加工完再倾销到世界各地,他们已经利用海贸将几个大洲都控制在手心里了。
最令人胆寒的是,那艘船的黄奴里竟然也有华夏人,大多数是沿海讨生活的渔民,被他们许以厚利骗了去的。
“外邦亡我之心不死。”康熙冷哼一声,若非大清如今还算强大,这些西方人只怕也要将大清百姓像那什么非洲的黑奴一般,大肆贩卖。
除此之外,英吉利除了飞梭,已经率先研制出了改良的纺织机,取名珍妮纺织机,织布的效率又翻了好几倍这意味着,英吉利能利用纺织机织出更多更好的布,挣更多更多的银子。
这般下来,他们自然就会需要更多的奴隶、更多能种植棉花的土地,澳洲显然就是他们接下来的目标。格尔芬打退他们一次,他们就会善罢甘休吗
康熙直觉这些外邦人不会。
他们必须加快掌控澳洲,否则迟早会遇到更大的危机,但这块土地太大了,要彻底吃下去也很难消化康熙为此急忙叫来亲近大臣商议对策,胤礽也陪伴在一边,跟着早出晚归,累得熬出了黑眼圈,脸也瘦了一圈。
在这样的繁忙之中,康熙抽空观赏了一下阿尔吉善与袋鼠的搏斗表演,还赏脸看了看一直抱着树不是睡觉就是吃叶子的猫、以及喜欢躲在水里的鸭嘴田鼠。最后因为十八阿哥喜欢那灰毛树猫康熙取的名字,康熙勉为其难将这树猫养在了永寿宫里,还专门找花房的匠人在那儿搭了玻璃暖房,还移栽了格尔芬带回来的十几棵桉树,据说这树猫还挺娇气,只吃这种桉树叶子,还要吃嫩的。
其他的摔跤大跳鼠、鸭嘴鼠康熙取的名字都因相貌丑陋既不得老皇帝欢心也不得小阿哥们的青睐,为此赫舍里兄弟还被皇上告诫:“以后不要大费周章带此等无用之物回来。”
程婉蕴没想到有生之年能在大清看到这些神奇物种,颇有种“神奇动物在大清”的迷幻感。不过她也趁机撸了撸考拉,颇觉满足。
进了五月,宫里最大的事情便是十五、十六阿哥大婚,他们一个婚期定在五月、一个定在六月,相差无几。虽说是亲儿子成亲,但王嫔娘娘只能在宫里等候第二天儿子领着媳妇进宫敬茶,因此格外拜托程婉蕴赏脸赴宴,给十五十六撑撑场面之余,顺带带上一直想去看新娘子的十八出宫给哥哥贺喜。
她自然不会推托,今儿便准备要带着大大小小、齐齐整整的七个葫芦娃含十八出宫闹洞房、喝喜酒去。
钦天监算得大吉日,但天公却不作美,这大喜的日子反倒下了淅淅沥沥的小雨,人坐在屋子里,哪怕不开窗都能闻见泥土和青草的气息。
雨打檐声,院子里积了一个个大大小小的水洼,空气都是湿漉漉的,这样的天气就连最淘气的咪咪都不喜欢折腾,只窝在屋子里打瞌睡,旺财也是,下雨天又显得有些钻骨缝的湿冷,猫猫狗狗挤了一屋子,都愿意挨着火盆睡觉,等程婉蕴穿戴齐整出来,咪咪的脸都烤焦了,胡子卷得像猪尾巴。
“着了着了”程婉蕴尖叫一声,赶忙让添金把它们都抱开,把猫狗挨个检查一番,果然或多或少都焦了毛,偏偏猫猫们都一脸无辜,程婉蕴都不知道说啥好了。
“下回用带盖子的火盆给它们取暖吧。”程婉蕴仔细看了看咪咪那焦黄焦黄的老脸,忍不住笑着撸了一把,“本来就掉毛,现在更秃了”
旺财毛短,反而幸免于难,程婉蕴也揉了揉它的脑袋,它轻轻舔了舔她的手心,它最近睡觉的时候多了很多,让她心里很担心,可是这是人类也无法避免的生老病死,在狗身上更是无能为力,她每每感到难过,都只能劝自己要接受。
程婉蕴不知为何今日有些不安,便格外交待添金要照顾旺财和咪咪,把金鱼缸搬进来别淋雨,好生安顿完家里的小动物,才让人套了两辆车,大孩子一辆车,小孩子跟她坐一辆车,再拉上两车和贺礼,就这般出门去了。
今儿太子爷也会去,不过他现在还在乾清宫陪皇上批折子,等会只怕直接过去了,程婉蕴和他约好了在十五阿哥府上汇合。
今日是十五阿哥的喜事,两兄弟府邸也紧挨着,就隔道墙的功夫。程婉蕴到的时候女眷里头已经很热闹了,今儿下了雨,反倒让得了闲的数字兄弟们都来得很齐全。
程婉蕴带着额林珠、茉雅奇和佛尔果春弘暄领着弘晳和十八自然去了前头男人那边跟着十五阿哥府的小宫女迈过二门、穿过游廊,进了后头的临水阁。
阁内人都已经很齐了,她一进来,里头的人便连忙起来向她行礼,她不等众人福身就笑着叫起,再随意一扫,只见一三四五七八九十、十二十三十四的福晋都到了,她们原本应该是三三两两聚在一起说话的,东一簇人西一簇人,把水阁里外都占满了。
“娘娘快来,我们正在说十三弟妹的喜事呢。”四福晋、五福晋笑意盈盈上前把她拉到了一张桌子边上坐下,这张桌子上还坐着十二福晋、十三福晋和十四福晋。
程婉蕴见此情形微微一笑,她在宫里来得晚,今儿是府邸相邻的八福晋和四福晋是来得最早的,但八福晋傲气,来了便自己占了一桌,故意跟四福晋打擂台。
乌拉那拉氏也懒得理会她,八福晋在她们妯娌里头的名声也差,便也自己坐着。
等其他人陆陆续续进来,三福晋、七福晋坐一块儿说话,大福晋则张氏身边围拢着与皇家沾亲带故、有脸面来贺喜的宗室或兵部大臣夫人们也很热闹。而八福晋那头,除了九福晋之外,连十福晋也不过来,她是正儿八经的蒙古郡主,论身份,这一屋子的妯娌都没有她身份高的,她才懒得捧八福晋的臭脚,她又不是什么好人
不顾八福晋那张青青白白的脸,十福晋自己坐在窗边吃东西,悠哉悠哉的。
太子嫔娘娘还没到,四福晋就成了太子一派的女眷代表,五福晋不用说的,一进屋就目不斜视直奔四福晋而去,十三福晋也是,捧着五个月身孕的肚子眉眼都是笑过去了。
八福晋这会儿还十分稳得住,在场谁不知道,老五老十三本就是太子爷的狗,他们的福晋夫唱妇随也很正常。
结果,水阁外头的太监高声道:“十二福晋到”与世无争的富察氏一进门,却一反常态,进了门跟众人客客气气见过礼,却好似眼皮子浅没见过好东西似的,跟四福晋见礼时惊讶道:“四嫂这头花真好看,可是自己缠得快教教我,我这笨手笨脚的,怎么也做不好。”
四福晋自然会意,笑着拉了她过来,温和地说:“这是太子嫔娘娘以前赏的,我哪儿会这心思巧的东西呀你过来坐着,等会太子嫔娘娘来了只管缠着她教你就是。”
十二福晋富察氏原本也跟十二阿哥似的谁也不得罪、谁也不亲近,一般参加这样的宴会,都宁愿自己躲着,如今却坐到了四福晋身边,与五福晋、十三福晋也相谈甚欢。
一直观察着她们那头动向的八福晋、九福晋面色都是一沉,十二福晋此举并非代表她一个人,也是代表着富察家彻底倒向东宫了。
更让她们心里直冒酸水的是,就连十四福晋一进门以后也都嚷着好冷好冷四嫂快借我个手炉暖暖,一下就扎进乌拉那拉氏怀里了,连看都没看她们一眼,以前完颜氏哪怕强颜欢笑也要堆起笑脸坐在她们身边的
八福晋咬着牙根,帕子都要揉烂了。
女眷这边暗流涌动,前头爷们那儿更是如此,老八是自己来的,来的时候老大已经跟大臣们喝上酒了,他身边也很快围了些交好的朝臣,但他还是憋了一口气。
过了会儿老九老十来了,有弟弟们帮着支应、挡酒,老八眉目渐渐舒展。
结果,没一会儿就听外头的太监激动得嗓子都快劈了声音:“太子爷、四爷、五爷、十三爷、十四爷到”
屋子里所有的人在听到这一嗓子以后立刻全都动了起来,即便是不情不愿的老大也要整理好衣帽,大步迎到台阶下。
湿漉漉的小雨中,太子一身杏黄四爪蟒袍走在最前面,依旧温和清朗的眉目沾了雨丝,更是出尘明俊,他身后半步四个兄弟也个个身姿挺拔,衣袂临风。
“奴才臣给太子爷请安”
“二弟二哥万福。”
太子是半君,不论是兄弟还是朝臣与他相见都要“六叩二拜”,只是胤礽性子仁和,从来没有端着架子让人真的跪下来行两遍六叩礼,今日也是如此,见众人打千儿就笑着叫免礼了。
等给太子爷见过礼,才拜见其他四位避开的爷,众人又一拥而上将他们一齐迎了进去。
胤禩一直目光沉沉地望着十四,那事儿也快一年了,他竟然是除了过年以外头一回见十四,平日里打发人去他府上,总说不在,亲自过去也说不在,老八也有傲骨,一回两回便不伺候了
过年的时候,他挤在老四和德妃身边,胤禩端着酒杯想走过去,才刚动一步,就被德妃用一个冷冷的眼神钉在了原处,最终也没有说上话。得罪了德妃,连累了母妃在宫里受苦,是胤禩最后悔的事情。
但那张明德说得真有几分道理,他错过去那一年,直到如今府里八福晋和两个格格这肚子都还是没任何消息,子嗣艰难四个大字都快贴在他头上了,他自然心急如焚。
胤禩就这么看着十四,心里思绪万千,他今儿也只顾着侧头和十三说话,在比两个人身上挂的嵌玛瑙匕首谁得更锋利一些,紧紧挨着太子和老四进了屋。
太子爷来了以后,本来围在他和老大身边的朝臣也不敢明目张胆站在他们身边了,回头让太子爷一句话告到万岁那儿,谁能有好果子吃于是胤禩和直郡王身边都显得有些零零落落。
直郡王身边还有张家、纳兰家和伊尔根觉罗氏的妻族母族陪着喝酒,儿子弘昱也大了,在皇孙那桌声音响亮地叫着拿酒来,比太子爷两个儿子加起来还要豪迈。听着直郡王时不时大笑出声,胤禩就尴尬了,妻族八福晋父母都论罪,安亲王府也倒了,母族全都让康熙杀光了,哪里还有人儿子这等求而不得的稀罕玩意那就更没有了。
老九交友甚广,四处专营找人喝酒去了,他是个精明的人,自打十四养外室的事情过后,他虽明面上对他一如既往,但胤禩心思敏感,还是觉着老九待他不同了,不像以前那样真心
老十坐下来只知道埋头吃东西,胤禩看着端了酒杯悄悄往太子身边蹭过去敬酒的十二,颇有些颓唐地呼出了一口气。
终究还是终究还是比不过。
酒过三巡,菜也上完了,十五被哥哥们灌得新房都找不到了,是太监们又醒酒又催吐才好歹缓过来的。十四和十三也已经喝趴了,老四挺直腰杆坐着,看似很镇定,实则应该已经晕得差不多了。胤礽继承了康熙的海量,还能自如地吩咐奴才们把几个爷都抬到偏厅去歇会儿。
胤禛板板正正坐在那儿,人都呆了,还坚持道:“我没醉。”
胤礽扶额:“把这个也抬进去”
就在这时,门外传来急促的马蹄声,报信的人正是额楚,他翻身下马,跟门房亮明印信就冲了进去,跪到太子爷跟前磕头艰难地道:“爷,程家来人进宫报丧,程家老太太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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