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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27章 妇人之手


  月上柳梢头,一只信鸽落在了琅琊东府的院里。

  角落洒扫之人看了一眼,别过了头,等到院中等信的人将信鸽内容取出,他方才转身不着痕迹地离开了。

  轮椅上的人安静地听着下人的奏报。

  “回公子,家主已经和连家那头联系了,答应了连家的要求,人已经派出去了,依公子所见,要不要派人截——”

  王猷文叹了口气,“东府自以为巴上了连家,岂不知与虎谋皮。连家来的消息到底是不是连将军的属意都未可知……”

  “罢了,左右已经分家,东府作死,便由他去吧。”

  “慕白——”成文端着木桶,桶里有热气腾腾的热水。

  “试试水温如何……”她说着,将王猷文的腿放入了盆中。

  王猷文没提防,脚甫一落下,眉头便皱起,险些整个人跳起来。

  可他刚坐直,便双手摁住把手,额头青筋直跳,到底是咬牙忍住了。

  他低头看了一眼公主,公主却犹然未觉,蹲下身子,手就要往桶里伸,被王猷文一把拉住了手。

  “水热,小心烫——”

  “哎呀,我忘放了冷水了!!!”成文公主惊得连忙将王猷文的腿抬起来。

  这才发现他的腿烫得通红一片,有的地方都烫秃噜皮了,直冒热气。

  她一把将他的腿抱在怀里,拿着手帕拭干水分,埋怨道:“水热,你怎么不说一声,看你烫……”

  她话刚说完,后知后觉迟疑道:“你感受不到水冷水热,为何……”

  王猷文无奈地闭上眼睛,“盆中的热气,看起来就不是温水,若不是知道娘子向来体恤为夫,为父倒是要怀疑,娘子是故意试探于我了……”

  成文忙摇头:“真的是忘了加冷水了。”

  说着,忙吩咐外面道:“快,快打几盆冷水,夫君烫伤了……”

  下人们赶忙鱼贯而出,端着冷水过来,成文将王猷文的腿不断地冲洗着。

  可饶是这样,腿上还是起了好几个燎泡。

  公主内疚得苦着脸,“我不是故意的……”ωωw..net

  “我知道。”

  王猷文一把拉住她的手,“不过我的确也感觉到了一点的温度。所以不是娘子的错,要不是娘子,我的腿如今还全然没有反应呢。”

  “真的?”成文半信半疑,王猷文将她的手凑到嘴边,亲吻着:“真的。”

  公主这才如释重负,松了一口气。

  “如今我不是家主,委屈公主了。”王猷文忽然道。

  成文安慰他道:“不是家主也好,做这什么劳什子家主,吃力不讨好……”

  王猷文深深地看了公主一眼:“无论如何,我定护你周全。”

  雨夜里,一行人披着蓑衣疾驰着:“启禀陛下,翻阅这个山头,再乘船,便是徐闻了。”

  南宫烨道:“知道了。”

  其实不用他们说,他也知道。

  他曾经眼睁睁地望着她乘船而去,记忆深刻。

  雨越下越大,他一颗心不由得扑通直跳,颇有近乡情怯的味道。

  也不知道她如今…可还好?

  今夜眼看是无法到达了,一行人只好找客栈投宿,才坐到大堂,便看到一行商旅。

  南宫烨坐好,自有六福忙前忙后,南宫烨的视线不由得被邻桌吸引了。

  邻桌是个身姿曼妙的妇人,姿色中上,穿着丝绸,看上去似乎是商贾的妻子。

  觉察到他的视线,妇人微微皱眉,凤目瞪来,南宫烨微微一怔,知道她误会了,别过了头。

  倒是被六福看到了,一句大胆刚要出口,被南宫烨的眼神阻止,悻悻然退到了他的身后。

  见男人的视线不再扫来,妇人才转回头,对身边的男孩女孩说道:“不要盯着别人看,很失礼。”

  她身侧坐着一个男孩和一个女孩,看上去六七岁的模样,穿戴干净,此时一人面前摊着一本书。

  之前显然是在温书。

  而先前南宫烨正是隔着妇人,目不转睛地盯着两个孩子看,被妇人误会了。

  “娘亲,这句是什么意思?”

  “哪句?”

  “子曰:“道之不行也,我知之矣,知者过之,愚者不及也。道之不明也,我知之矣:贤者过之,不肖者不及也。人莫不饮食也,鲜能知味也……”

  妇人眉头再次皱起,轻咳一声,盯着这些看起来认识,凑一起全然不知道云了什么的话。

  “这个嘛……那个……”

  “这句话,出自《中庸》。意思是孔子说:“我知道了,中庸之道不能实行的原因;聪明的人自以为是,认识过了头;愚蠢的人智力不及,不能理解它。中庸之道不能弘扬的原因;贤能的人做得太过分;不贤的人根本做不到。就像人们每天都要吃喝,但却很少有人能够真正品尝滋味……”

  南宫烨忽地开了口。

  一旁的妇人虽然看不明白书本里的意思,但是能听懂南宫烨的话。

  尤其是他说聪明的人,愚蠢的人,她直觉他意有所指,脸色红了又白,白了又红,最后气得拍了下桌子:“你在影射谁?”

  南宫烨不由得再次看了她一眼,眉间隐有不耐。

  他分明只是喜欢两个孩子,才出口解惑。哪里有什么影射?

  况且以他之尊,哪里需要含沙射影,只消一个眼神,自然有人将碍眼的人除去……

  南宫烨脸色瞬间冷了下来。

  他一身玄色斗篷,内着月白稠衫,腰间一个羊脂玉雕花蟠龙玉佩,看起来寻常,只是他肩背挺直,通身的气度,说不出来的尊贵气派。

  妇人看了他好几眼,脸更加红了,她自认为有几分姿色,娇斥道:“看什么看?登徒子!”

  南宫烨第一次被陌生妇人指着骂,想来从没遇到过,居然第一时间愣住了。

  就在这时,一个中年富商正好进来,看到南宫烨的气派,脚步滞了下。

  脸上带着歉意:“家眷无理又无知,惊扰了贵人,还望贵人莫怪!”

  富商走南闯北,置办了数目可观的家业,自然长了一双识人的慧眼。

  知道什么人可以惹,什么人惹不起。

  “老爷——”妇人嗔道。

  “闭嘴!”富商横眉立目,妇人到底是怕,不甘地垂下了头。

  “贵人莫怪,若不介意,今日这桌,由鄙人来结账,以表赔罪。妇人眼拙,浅薄无知,贵人千万别放在心上……”

  富商连连陪着小心,说着软话。

  南宫烨又看了一眼两个被吓得有些惴惴不安的孩子。

  “朕……真没放在眼里。不过,孩子关系一个家族的未来,不可长于妇人之手。”

  他说完,怔忡了一瞬。

  他的孩子,也是清颜在带……也算是长于妇人之手。

  想到清颜,又看着眼前的瑟瑟发抖的孩子……以及瑟缩在一旁的妇人。

  南宫烨低头喝了一杯酒,压了压惊。

  她不一样!

  他们的孩子,也自然不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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