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9章 白烛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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京师城外的一处竹屋外,亦是灯火通明。
数十个黑衣人手持火把,将竹屋围得密不透风。他们皆黑布蒙面,腕间系墨色丝带。影影绰绰间,好似一人的不同分身。火把光斜着透进竹屋,黑衣人的影子映照在窗棂糊着的玻璃纸上,如地府冥兵,显得那竹屋泛着森森鬼气。
竹屋里并未点灯,逼仄昏暗的空间内,仅有三人。
屋中央跪着一个白胡子老头,头微垂着,脸上有斑驳血迹。或许是看起来毫无威胁的缘故,竟也没被绑起来。
缩在角落里的是一个络腮胡彪形大汉。其人身长八尺,腰阔十围,长相凶恶,吸吸鼻子恐怕都能吓哭三岁小儿。
而那老头身前一丈的位置,坐着一位青年。大汉在其身侧,神情显得格外恭谨。
青年着一件玄色藤纹长袍,这样的式样,京师城中寻常贵公子也会穿。偏他容貌昳丽,一件普通的衣服也被穿得别有味道,风华满身。他随意倚坐在一把破旧的竹椅上,竟也坐出一种风雨欲来、排山倒海的气势。
青年的手指在竹椅的扶手上随意敲了几下,淡道:“白班主,别来无恙。”
暮鼓般悠长的声音传来,白胡子老头抬起头,缓缓露出一张鹤发童颜的脸。
此人,正是曾在京师城中名声籍甚,却又神秘消失数月的百潇班班主——白烛声。
自秦小莲那桩案子过去后,白烛声就在京师城中彻底销声匿迹。百姓们都道他坏了嗓子,这才卷铺盖回老家休养,既遗憾又叹息。
可谁又能想到,此人竟会再度现身于京师外一处再寻常不过的竹屋中,还如此狼狈?
“七殿下,果然是你,是来杀老朽?”
白烛声凝着前方年轻人的脸,半晌等不到回答,他自嘲一笑:“呵,老朽落到你手中,无怨,亦无悔。此刻只求速死,还请殿下动手。”
沈聿宁长腿交叠,黑眸微垂,漫不经心地拨弄着食指上那枚白玉扳指,半晌不说话。
他这样的沉默,屋子愈发显得逼仄。
寒意从脚底窜到指尖,不知过了多久,白烛声只听得前方传来声音:“这是想死在本王手里,好在奉先那儿求个心安理得?”
白烛声先是沉默不语,脸上的肉因情绪而微微抖动着。最后,两行浊泪终是从干涸的双目流了下来。脑海中浮现的,却是多年前庆王看他的最后一眼。
当年,孝文帝为争太子之位,手刃胞兄庆王,而在其刚登上东宫之位后三年,先帝就去世了。
可没几个人知道,当年庆王被裴太后拼死作保,并未身死,而是被秘密流放至青州。庆王虽然性情和顺,素有贤明之德,可不代表全无血性。被自己的母亲和亲弟弟背叛,庆王自是不甘,一到青州便四处笼络旧部,准备在孝文帝登基那年趁乱起事。
那时候庆王的目的不全为夺回皇位,更多的是想让世人知道他这位弟弟的虚伪算计。
可惜秘密上京后尚未起事,庆王的行动就被孝文帝先一步察觉,孝文帝只派出数千内卫,三天就歼灭了庆王大部分旧部。
白烛声当时见大势已去,并未力保庆王撤出,而是先带残兵撤走。虽然火种犹在,可庆王的确是死了,他也的的确确落了个叛徒的名声。
前尘往事一朝被揭开,他眼里尽是疯狂之色:“我不是叛徒,我也不是贪生怕死,我是为了帮庆王殿下夺回皇位!若我当年不带剩下的人撤走,世上还有何人可供殿下驱使!庆王殿下虽然死了,可还有奉先世子,不是吗?求殿下将老朽的心告知奉先世子,让老朽去奉先世子身边,辅佐大业!”
说完,他扑通磕了三个头。
玄夜见状,叹了口气。
“一次不忠,百次不用。”
沈聿宁低头笑笑:“你忠心的是庆王的太子身份,而不是庆王这个人本身。当年你亲手断送庆王生路,若奉先真信你,也不必跟本王联手。你也不会这么多年,都只能带着那几个可怜巴巴的人,做些无关痛痒的蠢事。”
白烛声牙齿颤动着,发出咯咯响声。原本祈求的眼神,变得既恨又怕。
他仍是不死心,咬牙切齿道:“蠢事?七殿下,你若真对奉先世子全无私心,回京这么多年,为何不敢对狗皇帝动手?敬贵妃可也是被狗皇帝逼死的!我敢替世子进宫杀了皇帝,你却只能当个乖乖的狗儿子!”
发疯似地说完,白烛声没有丝毫痛快。
<div class="contentadv"> 对奉先世子,他愧疚且忠心。可对这位七殿下,却是打心底里的惧怕,尤其是说完这番话后。
沈聿宁直起身子,走到白烛声面前,居高临下地瞥他一眼,双手抱胸,神色平静:“本王知道,你有那个胆子。可你蠢得全天下都知道你要去刺杀皇帝,就凭这点,你也只能是个累赘。”
白烛声蓦地怔住了。
七殿下这话的意思,是知道自己曾受那位姑娘要挟,做局杀吏部尚书刘天刚之子刘方的事情了?
其实,刘天刚是四皇子的人。在他眼里,刘方死不足惜,杀了便杀了。
对上沈聿宁黑沉冷寂的眼,他恍惚间想起那日霍祈在茶室平淡无波的脸,如出一辙的神态。
情绪奇异地平静了片刻,他道:“看来殿下是想杀人灭口了。”
他当时逃离京师,的确是因为那位姑娘带给了他不安的感觉,但并非因为那个小姑娘本身,而是这么一个小姑娘都知道了,那京师城中只会有更多的人知晓他的身份。
七殿下不是个善茬儿,若真让那位姑娘落到七殿下手里,只怕会受尽折磨而死。
莫名地,他不希望那个小姑娘死。
至于原因,大概是因为被骂叛徒多年,心绪难平,愤慨半生,那位姑娘却是唯一一位曾称他忠义之人。萍水相逢,竟还说了那样一番话开解他。
更何况,他对那位姑娘的确知之甚少。
那样小的年纪,都能当她孙女了,却也不知从哪探听到多年前的秘辛。而比这些秘密更神秘的,是那个姑娘本身。
当时那位姑娘并未透露自己的身份,事后他派护卫送那位姑娘回府,那姑娘也只是吩咐车夫将马车停在京师城西的一处典当行,便甩掉尾巴绕路离开了。
想到这儿,白烛声又道:“可惜老朽并不知那位姑娘的名姓,更不知其身份。事后也再未联络过。殿下此时再来算账,只怕也很难找到线索。”
沈聿宁依旧面无表情,眸光却微动:“你对她倒守诺。将死之人,还想着替别人掩护?”
玄夜知道主子早想清算白烛声,只是当时出了个不大不小的岔子,白烛声藏身之术又向来精妙,这才付出了更大的代价,直至今夜才抓到人。听这意思,那个姑娘估摸就是这个所谓的岔子。
他适时上前两步,道:“主子,可要去查查那个女人,将人带进卧虎镇?”
说完,还比了个手刀的姿势,意思是杀人灭口。
白烛声看了眼玄夜,也不担心,只不冷不热道:“那位姑娘只知老朽意图行刺之事,对于庆王殿下和奉先世子却一无所知。殿下何必对一个小姑娘赶尽杀绝?”
沈聿宁瞥了眼玄夜。
玄夜心中一动,自知说错了话,当即就闭了嘴。就见主子的目光落在腕上佛珠上,目光有片刻的柔软。
静了半晌,沈聿宁才冷声道:“放心,本王不会动霍祈。”
玄夜掏了掏耳朵。不解,霍祈这名字怎么那么耳熟?
白烛声则是顿了一会儿,瞳孔蓦地放大,脱口惊呼道:“怎么会是她!”
慢慢的,他又笑了起来。
果然,老天爷果然才是那个最会算计因果的人。
沈聿宁又坐回了那把竹椅。
“本王今夜不是来满足你的好奇心的。近日,皇帝已经察觉到了些苗头。本王以为,你就是想寻死,也得死得其所。当个靶子,倒是不错,你觉得呢?”
玄夜出事自己背(汗流浃背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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