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七章 大圣遗音
折腾了一天,终于回到了学校。
“我靠,牛子,你一天跑哪去了?”孙崴问道。
“一言难尽啊。”我有点累,实在不想说话,就敷衍了一句。
孙完问道:“你知道阿娇那天弹的是什么琴吗?”
“阿娇?”我没有想起来。
“我靠,就是在杨大哥那,给咱们弹琴那美女,你这都能忘了。”孙崴鄙视道。
“人家是心里有婉儿的人。”光哥酸溜溜的说着。
“唉,给你看报道。”孙崴把手机递给了我。
“大圣遗音再现。”我读着标题。
“又是标题党吧。”我以为是在夸赞琴声美妙,没有仔细看。
“你看下内容。”孙崴有点不满。
往下翻着网页,居然是收藏的故事。
“中国人谈恋爱,总是隽永的。张生见了崔莺莺,魂灵儿去了九霄云外,却只敢在红娘跟前放肆“小生未曾娶妻”;贾宝玉对林黛玉表白,不过是一句“你放心”;王世襄送给袁荃猷的表白信物,是一盆看起来平淡无奇的太平花。”
“居然是袁荃猷!”我喊道。
“怎么了?你认识啊?孙崴吓了一跳。
“他们的爱情故事也很有名。”我滔滔不绝的讲述起来。
袁荃猷出生于1920年9月,处女座。她从小在祖父母身边长大,据说,这是因为母亲在生下她的小妹妹之后,得了产褥热逝世。奶奶就把她和几个孩子“一窝端,全给接收过去养起来了”,理由是,“省得你爸爸娶了后妈,待你们不好。”
奶奶是袁荃猷祖父的第四位续弦,结婚时已经38岁,同盟会成员,热衷妇女运动,经常拿一把洋枪去给受丈夫虐待的妇女做主。做奉天中国银行行长的祖父很听这位太太的话,抗战时期,这位奶奶叫了一辆三轮就出去了,爷爷急得直发脾气:“太太哪儿去了?”后来才知道,奶奶上北京站了解难民民情去了。
袁荃猷在祖父母家长大,读《论语》《孝经》,弹古琴学画画,过的是典型旧派闺秀生活。入燕大,袁荃猷学的是教育学,毕业论文是编写一本中小学国画教材。她去找教育系系主任周学章先生,周先生就推荐她去找王世襄,请他来做小学妹的“论文导师”。
初次见面,袁荃猷印象最深的是王世襄吃柿子,吃完留下完完整整的柿子壳。王世襄对袁荃猷的论文很上心,到了后来,为了让她通过论文,居然帮着写。
这两个人就这么“相看俨然”了。
后来燕京停学,王世襄去了重庆,临行,他送了袁一盆太平花。在四川,王世襄写了很多信给袁,只收到两封回信,其中一封是“你留下的太平花我天天浇水,活得很好,但愿生活也能像这太平花。”
这真是我见过最美的情书。
回到北平的王世襄,给袁荃猷带了一个火绘葫芦片小盒,这是他之前在信里许诺的——要是做好了就送给她。她打开小盒子,里面静静躺着的,是两颗红豆。
袁荃猷说,这是我们的爱情信物。
“每一个成功男人的背后,都有一个伟大的女人!”这话放在收藏圈儿依然适用。
世人都知王世襄是文博界的大咖,而鲜有人知晓的是,他的夫人袁荃猷也是一位收藏家。家中藏有的几把唐宋元明的传世名琴,都是其学琴、抚琴的日常用器。
袁荃猷的家学背景,跟王世襄也非常相似,同出自官宦之家,书香门第。并且袁荃猷天性娴淑,文雅清通,童年即有家馆讲授国学,并师从汪孟舒学习书法、绘画和古琴。尤其是后三样才华,是袁荃猷终其一生滋养品性的厚德之艺。
很长一段时间,大家对于王世襄先生的评价,是“京城第一玩家”。对于玩,王先生确实做到了天赋异禀,据说,他八岁便能“飞檐走壁,爬墙放鸽子。一根轰鸽子挂着红布条的竹竿上下翻飞,打得房檐无一瓦全。”上美国学校,口语流畅,本来颇得老师欢心,结果写作文,一连几个礼拜主题都是鸽子鸽子鸽子,老师气得把作业退回,评语是:
这位太太玩起古琴收藏来毫不手软,不仅卖自己的细软,还卖老公的细软,以倾家资产,只为一张琴。
1948年,王世襄夫妇“鬻书典钗”,以饰物三件及日本版《唐宋元明名画大观》换得黄金约五两,再加翠戒三枚(其中一枚,为王世襄母亲的遗物)的倾家之资,从北京著名琴家锡宝臣先生之孙章泽川先生手中求得。
后来,王世襄接连遭遇祸事,被抄家,被逐出故宫,颠沛辗转数年。
王家几乎所有藏品都被抄走,这把“大圣遗音”因当时放在王世襄办公室中而得以幸免。直到1976年政治风波顿歇,王世襄夫妇才重新回到北京的芳嘉园。
袁荃猷是弹奏古琴的高手,王世襄对古琴的收藏多少含有“爱屋及乌”的意思,家中藏有的几把唐宋元明的传世名琴,都是夫人袁荃猷学琴、抚琴的日常用器。
因为袁荃猷病故。悲痛不已的王世襄将夫妻一生所藏古琴、铜炉、佛像、家具、竹木雕刻、匏器等143件文物全部拍卖。“由我而来,由我而去”,这一场散尽更像一种仪式,为告慰天国那位曾相伴也成全了自己一生的爱人。
“你说说这大圣遗音吧,谁要听你讲故事。”我越说越煽情,而光哥听不下去了。
我解释道:“说到千古名琴,当然就要谈到传世唐琴。虽然唐琴并非现存最古的琴器,但唐朝却是琴文化发展的最重要的时期之一,而现存的唐朝古琴无论从音质、形制还是历史价值,皆是历代琴器中不可多得的顶级至宝。所以,传世唐琴,实是历代琴人梦寐以求的神品。”
“其实唐琴,我也是说过,并没见过。现存的传世唐琴并不多,主要包括:诗梦齐旧藏的“九霄环佩”,汪孟舒旧藏的“春雷”、“枯木龙吟”,上海吴金祥旧藏的“九霄环佩”,台北故宫博物院的“春雷”(原张大千藏),山东博物馆的“宝袭”,北京曹桓武旧藏的“云和”,李伯仁旧藏的“飞泉”、“独幽”,旅顺博物馆的“春雷”,查阜西旧藏的“一池波”,管平湖旧藏的“冥王”,冯恕旧藏的“松风清节”,成公亮所藏的“秋籁”等。”我如数家珍。
“嗯对,还有一把有考证的,就是这把大圣遗音了。”我顿了顿继续说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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