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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58章 夜间行马


刘永铭皱起眉头的同时,只见得从远处追赶过来一批兵马司的衙役。

    这种情况就不用多说,必定是兵马司那里在缉拿这些人。

    虽然不知道具体发生了什么事情,但刘永铭心中已是有数了。

    官兵们追得越急,那些桑农跑得越快。

    其中一位妇人一个不慎,右脚一拐,噗通一声便摔倒在了地上。

    没等她痛叫出声来,一个七、八岁大的孩子在叫了一声娘亲之后赶了上来,扑到了妇人的身上。

    而此时那些兵司马的差役也赶了过来。

    他们拿着镣铐正准备将妇人与孩子靠上带走之时,坐在马上的刘永铭突然大喝了一声。

    “住手!”

    那些差役哪里真会住手,其实一人说道:“你夜间行马,我们当拿你回去的!非是在大街大道之上,我暂且放过你,你休要闹事,将你带回衙门里去苦的可是你!”

    刘永铭冷笑一声说道:“哟!兵马司的衙役们最近都长脾气了呀,连本王都敢拿了?你也不怕本王一把火把你们的衙门给烧咯!”

    那衙役听得刘永铭的话,心中不免起疑。

    在长安城中自称本王还敢烧衙门的,也就只有那一位了!

    可夜色之中,街道上又没有什么灯光,他们哪里看得轻。

    那衙役只得拿过一盏灯笼走到马前。

    他微微将灯笼向上一提,一看是刘永铭,连忙向后撤去。

    那衙役苦着脸说道:“不知六爷在此,小人们得罪了、得罪了!”

    刘永铭言道:“你们如何在夜里拿人?这妇孺所犯何罪?”

    衙役有些不好开口:“这……”

    兵马司差役正犹豫着,那妇人已然察觉出刘永铭的身份不一般。

    她连忙对着刘永铭磕头道:“民妇未曾犯法!我原是安份的桑农,因乡里闹灾,揭不开锅,这才到长安城里讨生活的。是那些衙役,他们……他们把我们们一众灾民从棚帐里赶出来,还要拿铁靠索拿我们,这位大人,求求民女吧!”

    刘永铭对那妇人哼了一声说道:“你这妇人好不老实!你们这些桑农明明就是因为生丝款迟迟未到,所以便到长安城来闹事。差役们拿你自是拿得起的,如何还敢在此巧舌狡辩!”

    妇人一听,见得眼前大人物一语道破其中原由,那气势一下子软了下来。

    不仅如此她更担心起自己现在的处境来。

    差役却是十分高兴,他连忙说道:“六爷说得是,刚刚薛尚书也是这么说的。”

    “薛尚书?薛青祥呀?”

    衙役应道:“是。薛尚书刚刚去上朝,看到了那些桑农,于是叫我们……”

    “等等!”刘永铭叫停了差役的话问道:“五更天了吗?”

    “已是寅时一刻了了。”

    “哦……”刘永铭想了想,却又转头对看向了妇人。

    只见得妇人惊恐地将自己的孩子抱在怀中,看着抬头看着马匹上的刘永铭。

    她与刘永铭一对视,却又心虚地低下了头去。

    刘永铭此时才问道:“你们打哪里来的?”

    妇人应道:“我母子二人是从商洛府来的。”

    “刚刚听你意思,来的应该不止你二人吧?”

    “丈夫三年前便疫亡了,家中只有孤儿寡母二口。”

    “没问你这个。就问你,你这一行人来了多少?另与本王说就你们两个!再敢胡言,本王可就不管你的事,叫那些差役尽将你捉去!”

    妇人连忙应道:“我们这一乡共是来了三十多户,还有别乡的。至于来了多少人,我、草民真的不知。”

    “你刚刚说是从商洛府来的?那你们是官桑还是民桑?”

    “民桑。三年前商洛府大役,当时的大老爷把官桑下派,全给了我们。现在商洛府已没有官桑了。”

    刘永铭想了想,又问道:“京兆杜家在商洛那里有一支族人,其中一位还是朝中的礼部侍郎吧?他家中好似也有桑田吧?”

    刘永铭品中所说之人就是礼部侍郎杜春秋。

    杜春秋与杜春琦都是京兆杜家,但杜春琦住在长安城,杜春秋住在商洛府。

    也正是因为杜氏出身,让皇帝刘塬有些看不上杜春秋。

    所以杜春秋就与杜氏本家写了绝情书,这才成为孤臣,一步步地爬到了这个位置上。

    杜春秋家的良田和桑田虽然没有杜春琦与陇西李氏的多,但对于老百姓来说那也是巨产了。

    与这么一个人物是老乡,那妇人如何会没听说过。

    妇人连忙应道:“杜家是有桑田,但他们家里有人做官,税赋收不到他杜家的头上来。”

    只要中了举人,所有一切田税几乎就是免除的,更何况是朝中大员,所以妇人才会这么说。

    但工部向地方征收生丝,并不在免税之内,不可能不去找有许多桑田的杜家的。

    刘永铭又问道:“你们是因税赋才来长安城的么?不是为了生丝款么?生丝款没收到他杜家身上去?”

    妇人想了想,弱弱地说道:“民妇是女流,不知衙门里的事情!”

    刘永铭哼了一声说道:“少来瞒本王。天下间消息最灵通的即是你们这些长舌妇了,你们若是不知还有谁知?本王不是在盘问你,而只是询问,一不知你姓名,二不知你来历,问清了话便放你走,你且直言即是!这可是诉冤的好机会呀!”

    经刘永铭这么一提醒,妇人马上应道:“那个在京里做官的杜氏族人家里其实没有桑田。在征收生丝之前,他便将田地卖给了别人。”

    刘永铭问道:“是在商洛大疫前还是大疫后?”

    “大疫前呀,衙门开始收生丝的时候大疫还没发呢。一开始还有发点丝款,后来便开始欠了,越欠越多!大疫以后,杜家就把桑田给卖了。”

    杜春秋卖桑田不是为了盈利,更不是家里没银子周转。

    而是因为当时商洛府人口锐减,桑农更是病亡了许多。

    他们家因为家境好,屯粮多,锁了门以后,只叫一仆人做好防护,出入采买些必要品,所以杜家当时几乎没受什么影响。

    灾情一过,在长安城里做官的杜春秋便发现了问题所在。

    那就是饥肠辘辘的灾民随时都能眯上他们家,想洗劫他家。

    于是杜春秋就以周转不灵为名,卖掉了家里的所有桑农及部份田亩。

    这样一来,那些活不下去的灾民便不会只盯着他杜家不放了。

    这事同是商洛人的步青云曾与刘永铭闲聊时说过。

    刘永铭又问道:“知道买家是谁吗?”

    “也是姓杜,但好似不是我们上洛的。听说也很有势力,说是开票号的。”

    商洛府比较特别,由于历史沿革问题,首府治所其实是在上洛县,而不是在商洛县。

    能一口吞下杜春秋家那么多桑田的人并不多。

    妇人口中开票号的杜家分明说的就是杜春琦那一支。

    杜春琦是个人精,他买地并不是为了纺织丝绸,而只是单纯的为杜春秋担风险。

    最终目的就是为了讨好已经与杜家写了断绝书的杜春秋。

    刘永铭点了点头,说道:“你们来长安城时杜家人知道么?或者这么问吧,被朝廷欠大头的应该是桑田最多的杜家呀,要闹也应该是他们家先闹,如何你们倒还先来了呢?”

    妇人一听便急了,她向前跪走了几步,委屈着说道:“大老爷!我们冤枉呀!那杜家他、他、他们根本就没有出过生丝呀!”

    “什么?没出过生丝?工部没向他们征收吗?”

    “没有呀!全都平摊到了我们这些小老百姓的身上了,我们每户人家得多上缴两担出来呢!原以为是好事,可以多得些银子,可、可、可官府那里发下来的银子连一成都不到呀!”

    刘永铭连忙问道:“他们的桑田不是最多的吗?如何没有分摊到他们?朝廷也不可能连一成都拨不到呀!”

    “听说……听说……”

    “听说什么?”

    “那一家姓杜的与长安城一个叫什么东宫的人有点什么关系。走了关系以后,地方衙门就没收过他们的生丝,全摊在了我们的身上。而且、而且朝廷上面有拨下部份生丝款来,但几乎都被做票号的杜家给收走了!”

    刘永铭呸了一声说道:“胡说八道!他家都没上缴生丝,朝廷凭什么给他们家生丝款!”

    “大老爷明鉴呀。官府只是不征收他们家的生丝,不是他们家没有份额,份额只是被摊到了我们这些百姓的身上。官府那里的名册上还是有他杜家的名的,因为他们家桑田占地大,所以生丝款拨下来的时候,也是先拨发给的他们家的!”

    刘永铭鼓了一肚子的气:“杜家都没上缴生丝,官府如何还会给他们家发银子?这银子他们家也敢收?当地的地方官知道此事吗?”

    “侯知府来前走后都没一个好官……这事民妇也不知道,我真不知道了!”

    “好你个恶妇,定是你仇恨他们杜家有钱,所以才在本王面前编排一通,如此血口喷人也不怕本王拿了你问罪?”

    这个妇人所说的事情不一定是真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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