钟离羽的话，令陈皇后从短暂的晃神中回过神来。

她眼睛重新聚焦，看向自己的这个儿子，神情又恢复了一如既往的冷淡高傲。

“这次你突然回来，且还是东齐国的皇帝主动将你放回来，他可有要求过你做什么事？譬如，要为他办成什么事？”陈皇后语气有些严肃地询问道，带着一种公事公办的冰冷。

“有。”钟离羽简短地道。

“何事？”陈皇后的眼神一瞬间变得锐利。

“他要求我必须照顾好灵福公主。”

钟离羽说着，唇角勾起一抹冷峭讥讽的弧度。

这对他而言是极为少见的，因为他一向都是没有什么攻击力、十分平和与世无争的存在。

只听他接着往下说道：“若万一灵福公主在南燕国出了什么意外——原话是哪怕少了一根头发丝，他都必会出兵踏平南燕国，为灵福公主讨回公道。”

陈皇后脸上的肌肉抽动了下。

她自然意识到，钟离羽方才是故意那样说，令她紧张起来。

后面这些，则是威胁的言论。

“本宫真是想不到，你是本宫十月怀胎生下来的儿子，可如今竟向着一个外人，为了一个小丫头，不惜威胁本宫？阿羽，你是不是忘记了，你不是东齐国皇室的人，而是我南燕国的太子！”陈皇后语气严厉地训斥他道。

“儿臣自然没有忘记。”

钟离羽却神色颇为云淡风轻，然而瞥向她的这一眼，却仿佛带着一种浑然天成的不怒自威，“正因为儿臣始终记得自己是南燕的太子。

“所以，儿臣回来了。

“为了皇位。”

“你说什么？”陈皇后听到他这话，当真意外至极。

一直以来，都没有人比她更了解自己这个儿子。

他不喜欢权势，不喜欢争夺，对皇位更是一点兴趣都没有。

对他而言，在东齐国的皇宫里当一个寂寂无名的琴师，都会比当南燕国的太子快乐。

可如今，他竟然亲口说是为了皇位才回来的？

陈皇后一脸匪夷所思地望着钟离羽，像是在怀疑自己面前站着的，到底还是不是她那个没用的好儿子。

“母后好似很失望？”

钟离羽望着她，唇角又翘了翘，眸光锐利又带着几分冷意，“毕竟，母后一直刻意将儿臣教成一副与世无争的样子，只有这样，母后才好控制儿臣，成为南燕国的辅政皇后啊。”

“你简直一派胡言！”

陈皇后没想到这个儿子如今变化这样大，竟然都敢出言嘲讽她，不由脸上就有一种被拆穿的恼意，当即训斥他道，“你在东齐国的这些年，就学了这点本事吗？

“竟然敢随意揣度你的亲生母亲！

“你真是太让本宫失望了！

“等会儿回去，你就给本宫去关禁闭，反思自己的错误！想明白自己哪儿错了再出来！”

关禁闭反思错误，这是她以前就会对钟离羽有的惩罚。

此时，钟离羽听得这久违的话语，便是冷冷一笑。

“母后，您还以为儿臣是从前那个只为了让您开心，就会乖乖听您的话，明明并未有什么过错，却要关自己禁闭惩罚自己的傻儿子吗？”

他说着，神色间则是陷入了某种怀疑，“因为儿臣读书太要强，您不高兴，说凡事不必太过认真，读书的事，也不必太过逞强。

“可读书于儿臣来说，分明不是什么难事。

“儿臣既没有要强，也没有逞强，儿臣只是读书而已。

“饶是如此，只要儿臣在学业上表现得太过出众，您就会不高兴，就要罚儿臣。

“儿臣每次都说自己知道错了，可心里清楚，儿臣没错，之所以说错了，都只是想要哄母后开心，因为在那时还很年幼的儿臣心目中，母后是这世上最重要、儿臣最喜欢的人。

“可是后来，到了东齐国以后，当儿臣见到东齐国的那些皇子们，是如何被成瑄帝要求着刻苦读书，儿臣才终于懂了，究竟何为父母之爱。

“或望子成龙，或随心所欲。

“而不是像母后这般，儿臣明明优秀，您却觉得刺眼，非要儿臣平庸。

“也是在很久以后，儿臣才明白母后为何这般对待儿臣。

“父皇身体不好，您野心勃勃，当不了女皇，却也可以利用儿臣，当一个辅政太后。”

钟离羽这一番话，说得平和，直白。

每一个字，都像是对陈皇后这个母亲的剖析。

陈皇后听着这些话，神情间出现些许的波动。

待她听完，也只是微微有些恼怒地点评一句：“你真是臆想！本宫何尝不是望子成龙了？你这是对本宫的污蔑！”

“母后，儿臣回皇都的路上，和小公主一起遭到了好几波的截杀。”

然而，钟离羽却像是忽然对她没有耐心了，此刻就直截了当地打断她说道，“儿臣知道，那些杀手，有您派过去的人。”

他一句话。

陈皇后嘴唇动了动，竟是一时辨无可辨，无话可说了。

……

……

小霜宝和文帝聊完天，就由文帝身边的宫人引路，去了宫中为她安排的歇息的地方。

路上，路过御花园。

“快点，给我捞出来。”待走上一座石桥时，小霜宝便见到面前有一位身穿华服、头发花白的老奶奶正坐在水边，一手拿着拐杖，指着水里，对一旁的宫女、太监们要求道。

几个宫女太监都跳入水中，弯腰在寻找着什么。

小霜宝见此，也有些好奇地凑过去，跟着弯腰趴在水边，探着小脑袋仔细看着。

那老奶奶不是别人，正是南燕国的魏太后。

此时见到忽然一颗圆圆的小脑袋出现，小脸也圆圆的，眼睛也是圆圆的跟黑葡萄似的颇为可爱，就有些奇怪地也凑过去问道：“小娃娃，你是谁家的孩子？你这是在干什么呢？”

小霜宝闻言，扭过小脸，见这老奶奶面容慈祥，就不由得弯起了眼眸，甜甜地笑着答道：

“老婆婆，我是从东齐国来的灵福公主，我不干什么呀？我是在看你们在干什么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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