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持先是一愣，而后险些从座位上跳起来，自从来咸阳之后，他这位恩师，与他之间，似乎已经成了路人。

今时今日登门拜访，闹的是哪一出？

整理一下思绪，李持出来厅堂，亲自去迎接余不为。

他还没出去，余不为却是已经自己进来。

朝堂上，丞相余不为是站在最前面的。

作为咸阳令，虽然也能入朝，在承天殿上，但李持却是站在最后面的，于此，彼此之间，很难面对面。

逢年过节，李持倒是会带着礼物登门拜访，但余不为不冷不淡的。

似乎李持以自己的方式来到咸阳，成为咸阳令，对余不为来说，并不是他这当朝丞相想看到的。

“见过恩······相爷！”李持看到余不为，便急忙行礼。

余不为脸上泛起温和笑容，说道：“这般生疏，看来咱们师徒之间，是有许久没走动了！”

李持没大明白余不为是什么意思，但今日，余不为的确有些不同。

愣了片刻之后，李持脸上露出恭敬的笑意，“恩师说的是，今日恩师来，学生这就去准备酒菜，咱们好好饮上几杯！”

余不为点头，而后随着李持走了进去。

不多时，酒菜便已经上来。

“还记得当年你去我府上的场景吗？”余不为说道。

李持闻言，顿然显露出回忆职场，曾经的一幕幕，于脑海中浮现。

那时候的李持，是个不通世事的冲动青年，但凡遇上什么不平之事，皆是要出手平之。

但他不是只会愤怒的青年，他学富五车，博闻强识，胸怀天下。

也正是因为如此，李持才会被余不为看到，成为余不为的弟子。

“记得，那样的场景，学生能如何不记得？不是恩师，便没有学生的今日！”李持说道。

余不为摆手，淡然笑了一笑，说道：“你非是池中之物，早晚有一天会一飞冲天，这一点，我很是肯定！”

李持也是笑了笑，对于自己的本领，学识才华等等，他也清楚明白。

如果连这一点自信都没有，今日他李持又怎么会成为咸阳令？

“但是，你太心急了，血书八百里加急，当时为师一看到那血书，便知道是怎么回事，冥山的封印，也有你的一份功劳吧！”余不为看着李持，淡淡说道。

李持心神猛烈一颤，但脸上神色却没有任何变化。

余不为轻笑一声，“你不用立刻否定，为师既然敢这般说，那便是有证据的，当时为师知道，你一门子心思，就是要如咸阳，所以还是将血书之事，禀报给了先王，为师更是知道，当时的大殿下，现在的王上，一旦去了山南郡，你的布局便会成功！”

“当然，为师更是知道，你期待的人，不单单只是当时的大殿下，二殿下，三殿下，或是其他军中之人，但凡有一个人到山南郡，布局都会成功！”

李持神色不住变化，这些布局，他没想到余不为竟然如此了解。

“冥山的封印，的确有我的动作，但恩师可明白，有些问题要解决，需得下猛药，而今山南郡能有今日之安宁，百姓安居乐业，恩师觉得，学生当真做错了？”李持说道。

余不为道：“你在想什么，为师当然知道，你有大功劳，无可厚非，但这些秘密，若是王上知道，会是怎样的结果？你认识王上，已经不是一日两日了，他的性子，你该是明白的吧？”

李持道：“恩师究竟想说什么？”

“为师是想说，如今要保住这个秘密，只有一个法子！”余不为淡然说道。

李持道：“什么法子？”

“那就是王上不是王上！”余不为神色没多少变化。

李持没有说话，他神色在不住变化，呼吸顿然急促起来。

“莫非前些日子发生的一切，是恩师在主导？”李持说道。

余不为道：“我当年在赵国做生意的时候，见到先王，以先王之才，当时我便判定他日必定可成一国之君，也正是有这样的判断，才有今日的为师！”

“一人之下，万人之上，这是如今的我，但新王登基之后，他看上去没什么举动，可却是一直在削弱我的权力。权力的滋味有多美妙，想必你也是清楚的，削弱我的权力，就是在抢我的吃食，你觉得为师应该逆来顺受，默认他做这一切？”

余不为越是说，越是激动。

李持呆呆地看着余不为，久久没有回过神来。

“你知道，就算是没有你的布局，我早晚也会将你从山南郡调回来的，因为我们是师徒！”余不为说道。

李持还是没有说话，只是静静地看着余不为。

“你是三王子的人？”李持问道。

余不为轻笑一声，“为师不会是任何人的人，为师只会是自己的人，李持，你需要明白，靠谁都是靠不着的，只有靠我们自己，一国之君又如何？当我们的权力足够大，我们的本事足够强的时候，不听我们的，重新换一个就是了！”

李持嘴巴微微动了几下，他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过去好一会，李持才回过神来，他深深地吸一口气，“难怪那些人进入咸阳，我竟然一点都不知道，除却擎天宗之外，还有恩师这一手遮天的丞相暗中帮忙！”

“现在才明白过来，也不算晚，为师适才说的，不是马上就要答案，但明天你必须给我答案！”余不为端起酒杯，笑着说道：“来，我们喝酒！”

李持端起酒杯，与余不为喝下一杯，不知道为何，他觉得这酒水，并不是太好喝，要知道为了招呼自己的恩师，他拿出的，可是自己珍藏的陈酿。

“嗯，不愧是为师的弟子，这桃花酿，至少是三十年的吧？”余不为看着酒杯，嗅着浓郁的酒香，一脸的满足之色。

李持道：“这是学生来到咸阳之后买的，看来酿酒的掌柜没有骗学生，这酒当真是三十年的陈酿！”

“酿酒的人，知道谁懂酒，谁不懂酒！”余不为说道。

李持点头，“会喝酒的人，自然明白什么样的酒是好酒！”

“是的，山南郡那边的酒，的确不错，但蜀中之地的酒，应该也是极好的，如果你想，明日里面便来为师的府上小酌几杯，为师让你尝尝蜀中的酒！”余不为说道。

余不为除却丞相职位之外，他还是先王封的文信侯，封地便是蜀中之地。

请李持和蜀中之酒，不正是要李持站在他这边？

而且，余不为话里的意思已经很明显，纵然他们不成功，还有蜀中之地这处经营多年的栖息之所。

到那时候，分裂蜀中之地，也可成为一国。

李持跟着他，当真是进可前途光明，退可荣华富贵。

似乎，这世上再也没有这般好的选择了。

余不为知道，李持是聪明人，话说到这个份上，他便会明白的。

“是吗？有机会学生自然是要尝尝的！”李持随意回答了一句，今日他请客的这顿酒，当真是喝得心惊胆战。

但余不为抛出的诱惑，实在诱人。

最关键的，是李持自己有不可告人的秘密，他不知道秦政和谢云萧知道自己的秘密之后，会不会怪罪他。

一旦追究罪名，他估计就真的玩完了。

“好了，你好好考虑，为师先告辞了！”余不为站起身来，转身离开，屋子里面，顿然安静下来。

李持坐在桌子旁边，许久都没有回过神来，当此之际，他该做何选择？

将近半个时辰过去，李玉萱走了进来，看着满桌子的好菜，还有那三十年的桃花酿，李玉萱笑着说道：“看来今日招待的，不是寻常客人，不然那几坛子酒，就算是我去拿，估计都会红脸的！”

李持苦笑一声，他该说些什么？

“让我来猜猜看，是余不为？”李玉萱道。

李持心神猛烈一颤，眼中泛着惊讶之色，“你怎么知道？”

“我知道的，比你想象的要多许多！”李玉萱道。

李持没有说话，因为他不知道自己这个聪明精灵的妹妹，是不是在诈他。

“余不为野心极大，而今过来找你，应该是他的那些事情瞒不住了！”李玉萱道。

李持嘴巴微微动了几下，但却是不该说些什么，他已然明白过来，李玉萱是真知道余不为要做什么。

“而今过来，是希望你们师徒能够联手，共谋大业？”李玉萱道。

李持道：“他的确是这么说的！”

“他是怎么说的不是关键，关键是你是怎么想的！”李玉萱道。

李持道：“我的确渴望权力，但我不是没有底线的人！”

“余不为其实最忌惮的人是你！”李玉萱说道。

李持愣了一下，“怎么会？”

“如果不是忌惮你，又怎么会让你去山南郡？难道真是相信你有不世之才，相信你能解决山南郡的问题，从而提拔你？若真是那样，还用得着你布局？”李玉萱说道。

李持呆呆地看着李玉萱，道：“这不可能的，当时我什么都没有，而他是权倾朝野的宁国丞相！”

“那时候你虽然什么都没有，但你的学识，你的本领都摆在这里，如果你留在朝堂，便是唯一可以威胁到他地位的那个人！”李玉萱说道。

李持苦笑一声，他该相信李玉萱说的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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