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84年的霜降

秋风已带着几分刺骨的寒意，枯黄的落叶如同迟暮的老者，在街头巷尾无力地徘徊，最终缓缓归于尘土。

红星食品厂内，周新民火急火燎的把副厂长薛向东，和新来的财务科长冯世杰一同叫了进来。

周新民的眼神在两人身上来回扫视，最终定格在冯世杰身上，问道：“厂里现在的流动资金还有多少？”

冯世杰推了推鼻梁上的眼镜：“十万多。”

“好！”

周新民简短有力地回应了一声，随即转向薛向东：“老薛，你赶紧联系杜雷，先将他手中的鸡蛋、面粉和棒子面定下来，他有多少我们要多少，我们得为接下来的生产做好准备。”

薛向东闻言，脸上露出了疑惑的神情：“冯总，这是为什么啊？这么做会断了我们的现金流的，公司每天的开销都很大，一旦现金流断了，后果不堪设想。”

周新民抬起手，轻轻摆了摆，打断了薛向东的话：“老薛，你是曹董一手提拔起来的对吧？”

薛向东微微点头，回忆起自己进厂时的情景：“我参加工作的第一个岗位是采购员，那时候曹董是采购科的科长，给予了我无数的帮助和支持。”

周新民见状，拍了拍手，语气激动地说道：“好，老薛，你受累，把曹董请出来吃顿饭。眼下食品厂资金链断了，京城有实力能救咱们厂的，挑来选去也就曹董了，厂里几百口子的未来就在你身上了。”

薛向东闻言，脸上露出了为难的神色：“我，我试试吧。”

周新民看着薛向东，眼神中充满了信任和鼓励。

他拍了拍薛向东的肩膀，语重心长地说道：

“食品厂的形势非常严峻，老薛，全靠你了。”

薛向东深吸一口气，拿起电话，开始拨打曹卫国的号码。

电话那头，传来几声嘟嘟的忙音后，终于被接通了。

薛向东简短地说明了情况，然后等待对方的回应。

片刻之后，薛向东挂断了电话，脸上露出了如释重负的笑容。

他看向周新民，满面红光地说道：“曹董答应了。”

周新民闻言，一拍大腿，高兴地说道：“太好了。”

然而，薛向东的眉头却并未完全舒展。

他看向周新民，疑惑地问道：“厂长，定这么多鸡蛋、面粉、棒子面用得完吗？现在我们的库里还积压着几万块的货呢。”

周新民闻言，眉飞色舞地笑了起来：“老薛，你知道的，我从来不打没有准备的仗，我跟你说，我跟一个港商谈下了一个大订单，只要这笔订单完成，我们最少也能盈利五十万，咱们厂就要发了。”

薛向东闻言，眼中闪过一丝惊讶。

他看着周新民，不确定地问道：“这么大的订单？可信吗？”

周新民信誓旦旦地点头说道：“非常可信，快安排吧，对了，把从歌舞团调过来的孙梦荃也喊上一起。”

薛向东闻言，心中顿时明白了周新民的用意。

但凡要和领导喝酒，带一个美女过去总是没错的。

虽然不一定说领导一定要和美女发生什么，但这样的场合下，美女总能起到意想不到的破冰作用。

傍晚时分，曹卫国姗姗来迟。

他穿着一件黑色皮夹克，脸上带着几分严肃。

周新民见状，虽然心中不快，但还是强忍着情绪，盛情相迎。

然而，曹卫国对周新民的态度却显得颇为冷淡。

他只是随意地敷衍几句，反倒是和孙梦荃聊得颇为投缘。

毕竟，两人都是搞艺术的，有着共同的话题和兴趣。

曹卫国现在可是著名的编剧、书法家、绘画家，在京城文艺界有着举足轻重的地位。

当初在歌舞团的时候，孙梦荃就曾对曹卫国充满了崇拜和敬仰。

现在遇到了偶像，她自然是激动不已。

曹卫国也显得分外得意，吹嘘着自己在香江新上映的电影如何如何成功，如何如何受到观众的喜爱，还有创作的灵感、文艺行业未来的发展前景云云。

孙梦荃听得眼里都冒出了小星星，一脸崇拜地看着曹卫国。

几杯酒下肚后，曹卫国终于看向了欲言又止的周新民。

“说吧，找我是不是有事？”

周新民打起精神，激昂澎湃地介绍了自己和港商签下的那个大合同，以及食品厂的发展规划和目标。

最后，他恳求道：“曹董，厂里急需用钱，希望您能施以援手。”

曹卫国闻言，微微皱了皱眉。

他思索片刻后说道：“食品厂里也有我的一份心血，厂子是我看着建起来的，我对食品厂有感情，说吧，需要多少钱？”

周新民闻言，心中一喜。他连忙说道：“一百七十万。”

曹卫国思索道：“一百七十万不是个小数目，我需要和股东们开会讨论一下。”

周新民闻言，虽然心中有些不满，但还是堆出笑容：“那拜托曹董了，老薛、世杰、小孙，我们一起代表食品厂敬老领导一杯。”

说完，他端起酒杯，向曹卫国敬酒。

薛向东、冯世杰和孙梦荃也纷纷端起酒杯。

曹卫国喝了酒，言真意切道：“食品厂签了大订单，开辟了新渠道，这确实是一件值得高兴的事情，但万事小心为上，不可急功冒进，现今社会，机会多，骗子也多，我们要时刻保持警惕，确保每一步都走得稳健。”

周新民闻言，脸上露出不以为然的神色：“老领导，您放心吧，我和那个港商已经接触了好几次了，介绍人是我的一个老同学，关系铁得很，而且，我已经派人在香江打听过港商的公司了，确认他说的都是真的。”

曹卫国看着周新民那兴奋的样子，无奈的摇了摇头，但心里笑了。

鱼儿上钩了！

曹卫国不再搭理周新民，转而和孙梦荃聊了起来。

“梦荃啊。”

“你有没有想过，你的形象与气质，其实更适合站在镁光灯下，成为一名演员呢？”

此言一出，不仅孙梦荃本人，连在座的其他人都露出了惊讶的神色。

孙梦荃微微一愣，随即脸颊上泛起了两朵红云。

她低头浅笑，心中却如同被石子激起的涟漪，久久不能平息。

她的梦想就是成为一名演员，只是现实没有给她机会。

孙梦荃轻声回应：“老领导，您真是太抬举我了。”

曹卫国：“梦荃，机会总是留给有准备的人，我们富国影视正准备和京城电影厂合作拍摄一部电视剧，这个项目已经提上了日程，你的形象与气质都很出色，不妨给自己一个机会，如何？”

这番话如同一股暖流，温暖了孙梦荃的心房。

她的眼中闪烁着前所未有的光芒，那是对梦想的渴望，也是对未知挑战的期待。

“老领导，我真的很感激您的赏识，我需要时间考虑一下，毕竟这不是一个小决定，但请相信，我会认真考虑的。”

酒局在欢声笑语中渐渐走向尾声。

曹卫国乘车离去，周新民主动提出送孙梦荃回家，但孙梦荃却婉拒了他的好意，转身走向酒店门口，拦下了一辆出租车，潇洒地离去。

周新民望着孙梦荃离去的背影，脸色渐渐阴沉下来。

今晚，他不仅在曹卫国那里感受到了压力与挫败，更在孙梦荃这里遭遇了意外的冷落，一股无名之火在他心中熊熊燃烧，驱车直奔城一家歌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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