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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80、苦窑炼金身,恶水开金莲(下)


  宗阳麻了。

  他还以为此人虽然收拢鬼兵,“神色鬼祟”,举动之间有些别样心思。

  但他也是一个好人。

  只是谁知道,到了这里,他却告诉金家镇是一个“炸药桶”,镇子里头,金家玩脱了,都是鬼。

  镇子外头,金家玩脱了,都是魔。

  不久之后,这里就会成为战场,人鬼混战,他看起来像是铁好人的道士,说要铁锅炖自己。

  宗阳有些打退堂鼓。

  这不是他能处理的事情。

  可惜他被拿捏的死死的。

  哪里有什么一蹴而就。

  那些顺势而然的应该,都是无数遍苦练的结果。

  林峰可太能拿捏宗阳了。

  宗阳想说话,被眼前道人的一席话堵了进去!

  并且被说的心服口服。

  小年轻的一腔热血,就这样被轻易的吊了出来。

  林峰意味深长的拍了拍宗阳的肩膀说道:“贵县啊,人的一生,哪里有一帆风顺的情形?

  出生贫农之家,就算最好,也是当牛做马。

  要是不好,早就化作了饿殍,被狼吃了,狗吃了,被人打死了。

  出生豪富之家,吃一块没熟的猪肉,得了痢疾,也要死去。

  就算你是皇帝的儿子,也要防备兄弟,也要忌惮权臣,也要奉承母亲,也要畏惧父皇。

  当不上太子,你还要怕你的皇帝老爹把你当做太子的磨刀石,磨炼兄弟心性。

  最后少不得兄弟相残。

  成了,你就是下一任皇帝,不成,你就是新皇帝的眼中钉肉中刺。

  就算是当了皇帝,你拉屎也要小心掉进粪坑,坐船也要小心落水伤寒,出游也要担心旁边的官宦,上朝也要小心有人想要‘殴帝三拳’。

  北边的水患,南边的赋税,西边的边军,东边的漕运,你是要样样上心。

  就算是开摆,也要有先帝余荫,才有开摆可能。

  就这,别人提起来你的名字,其余人都要问,哎,这哪个皇帝?哪个朝代的?

  贵县,想要青史留名,哪怕只是在县志上留下来名号,不至于叫自己成为沧海之一粟,微末之浮萍,那都要十分之气运,百倍之努力!

  你要是没有这等气派,别说是青史留名,就算是活下来也都欠缺些机缘巧合。

  所以啊,贵县,这是纂王爷的兵符……

  机会就在这里,成与不成,就在你一念之间了。”

  林峰说着话儿,将几件东西都塞进了宗阳的怀里:“在这破比世道里面活下来,你要有十三分的运气和祖坟冒青烟的气运、

  这一波,就看你运气好不好了,你的运气好的话,我成功出关,大破敌军,你枪毙了这些贼子,厘清当地,将金家贼窝,亲手拔除。

  留下来青天的名号,得偿所愿。

  要是如此,你记得给我纂王爷多建立几座庙宇。

  我也不求什么血食、飨食,逢年过节给我上上香就行,也不用劳民伤财。

  留我几口香火,我还能帮助你们驱逐邪祟,要是邪祟没了,我这个纂王爷,也差不多就没了。

  要是我没出来,你我都死,要是还能有一缕魂魄飘着,我罩着你入黄泉!

  到时候,我们看看能不能在阴间做起来一件大事,我们也做一方诸侯!

  到时候,你还是我的一县之长!”

  一番鸡汤下来,别说是宗阳,就是宗阳身边的老油子护卫都面面相觑。

  一篇话,漏洞满篇,但情绪饱满到了极致。

  这话也未免太有煽动性了。

  更不要说林峰还有“意”的加持。

  有些无往不利的意思了。

  几人沉默,宗阳想了半天,知道自己想离开也离开不了,要是按照这人说的。

  万一呢?

  他心脏剧烈的跳动起来,赌,这是一种镌刻在人基因之中的博弈,可以说这是一种劣势,但是这也是人能够活下来的原因之一。

  这就是选择。

  宗阳小年轻的脸,被林峰一席话激的脸上红光满面。

  他下意识的抚摸着林峰给他的火铳,问道:“那我该做些什么。”

  林峰很欣慰。

  说动了。

  好起来了。

  有人,有想法了。

  有想法就好。

  就怕人无心无欲。

  “做点县长应该做的事情,搞点安定人心的举动,维持基本的秩序,你记住你的身份,你是本地的百里侯,百里侯明白吗?

  我这兵符给你,你不是说乱世用重典吗?

  纂王爷不适合插手你们阳间的事情,但好在你就是本地的一县之长。

  来点作用,小伙子,拉拢一些人,谁敢乱来就当街枪毙,杀鸡儆猴。

  杀几个宵小,镇压此地,维持秩序,不要叫我们这些阴间的人难做。

  大敌当前,我们最需要的就是安稳,给我一个安稳的阳间,譬如说,第一步,你可以枪毙他们,以儆效尤。”

  大白天的时间,外面走进来一群刀客,押着几个犯人。

  要是林峰不说穿,没有人能看出来这几个人是阴魂。

  那些人看着林峰,神情都极其的拘束。

  至于说被押着的人。

  那几个人倒是活人,许多还会邪术,邪法。

  木匠,阴阳先生,走南闯北的拍花子。

  有人将他们的罪状写成了状纸,送了出来。

  人证物证都在。

  各个都是能被枪毙的货色。

  林峰示意宗阳看一眼,随后说道:“明牌打了,拉一批,杀一批,放逐一批,贵县,我看过你的委任状,你做这些,天经地义。

  这几个人,你今天或者明天,明正典刑都行,剩下来的事情你自己处理,我还有要事要做,顾不得这里。”

  宗阳拿着状纸,看着人证物证,神情纠结。

  林峰离开,他笑容苦涩:“我倒是还以为这是王道天下,结果没有想到,我这个父母官,百里侯,还不如此地的城隍。”

  他看的很清楚,整个镇子,都化作了城隍之地,他这个阳间的父母官,没有任何的手段,可以对付外头的妖魔。

  都依仗城隍。

  这里不像是阳间的城市,反而像是阴间的城池。

  不提有人心情郁闷。

  林峰来到了外头,鸟家的光头被众人押着,来到了纂王爷庙外面。

  外头,看得到的,看不到的老哥,济济一堂。

  林峰来到了庙宇外头,鸟被押着,看到来人,嗅到了林峰身上的香火味道,过了半晌说道:“没有想到,现今还有你这种人,难道不怕有朝一日,亢龙有悔么?

  它们只是暂时离开了,不是不回来了。

  你占了他们的道场,蛊惑了他们的徒子徒孙,他们回来,万事皆休。”

  林峰站在他身边,还在笑:“人活一世,草木一秋,哪里还有思前想后的时机?

  秦二世说过,人的一生,就是八匹马拉着的马车,快速的穿过山涧。

  又有人说过,人的这一辈子,就像是朝露。

  太阳一出来,就消失了。

  瞻前顾后,能做的成什么大事?

  再说了,未来本就是未知之数,人能算得到多少以后,往后算十年,二十年?

  能猜出来二十年,就已经是不世出的绝代天骄了。

  人能往后多少年呢?

  不过这也说明,一些事情,古人看得分明。

  我到现在,才发现这一句话多对,你听听,唯名与器不可假于人。

  我借了别人的名号,自然是要为这里做的百姓做些什么的。

  泥塑木雕,总是要起点作用的!”

  林峰看着鸟说道:“开了脑神,插了铁杆子,和我一起去金家老宅。

  要是你侥幸活着回去,我就告诉你一件关于你们八梁三支的大秘密,要是不,我此刻就将你化作傀儡。

  算筹,铁杆,卜筮之法,你我这个距离,你的这些法术都没错。

  我给你三分精气神,叫你开脑神,用算筹,我要你替我打开金家老宅的奇妙空间之术。”

  以势压人。

  押着他的阴魂放开了鸟家的光头,鸟家的光头摸着自己的脑袋,闭住了嘴巴。

  看得出来,他憋得真的很难受。

  他的习惯叫他想要怼人。

  他的理智告诉他,最好不要,要是在这个时候怼人,会有不好的下场。

  憋得挺难受。

  林峰:“别憋了,想要杠就杠出来吧,也不算是什么大事。”

  反正你现在是爷的奴隶。

  给爷干活!

  爷要狠狠地剥削你!

  鸟看的很分明和清晰。

  金家镇子的异变,出现在不久之前,他来之前看过,这金家镇子的异变,就是在金家宅子里头。

  不过前几天,这金家镇子里面的泥塑木雕,忽而活了。

  原本“失联”的城隍、土地,重新活了过来。

  也就是说,这里落入了一位叫做“纂王爷”的人手里。

  他不清楚这个纂王爷是谁,结果今天见到了。

  叫他惊骇的是,他分明看到,这“纂王爷”,是一个活人。

  他以活人之躯,行阴司之事。

  以前也不是没有这样的人,不过那都是因为城隍出了事情,无奈之下,选了一个活人,暂时来当做替补,维持秩序。

  能够这样做的原因是天庭体系还有效果,上面有王朝和天庭压制着,压根就没有人敢放肆。

  不会出现天高皇帝远的割据现象。

  现在这情况下,哪里还有人能够这样做到?

  鸟家的光头又摸光头,‘今儿真是涨了见识,开了眼了!’

  结果见到了林峰的行李。

  他更惊愕了。

  这人像是挑担的担夫,肩膀上扛着一根扁担,扁担两方,是四个陶罐。

  开起来颇重。

  “啊?”

  鸟家的光头再度张嘴,又闭上嘴巴,保持闭嘴的形态。

  看的出来。

  遏制住了想要吐槽的欲望,对他来说是一种折磨。

  ……

  三个时辰后。

  金家大坑。

  鸟家的光头,一步都走不动了,林峰将其丢在了一边,该说的都说了,就走入了深坑之中。

  这一次,没有上一次的虚幻迷离。

  林峰将自己的精神淬炼成了堡垒,一步一步的走到了最下面,周围的场景很奇异,林峰也说不出来自己能够看到什么。

  有些东西,超出了他的想象。

  来到了最底下,他见到了腐烂的神蜕,在神蜕旁边,还有为数不少的石碑。

  有的残破的碑文,上面还带着浓烈的尸气。

  明显是从一些坟地里面,挖掘出来的“文物”。

  神蜕就在那边,越是靠近神蜕,林峰脑子之中,时不时的闪回过不属于他的画面,不远处的“云”,更是笼罩在他的身边。

  林峰迟缓又坚定的,打开了一个陶罐,将里面的窑土倒出来。

  给自己挖了一个坑,像是和泥一样,在他的身边盘膝坐下。

  锁链飞过去。

  神蜕死了有些时间了,但是林峰祭火烧了过去,锁链飞了过去,神蜕安然无恙。

  剑气和风落在神蜕身上。

  神蜕亦无所动。

  对此,林峰一点都不奇怪。

  再怎么算,哪怕是汉朝巫觋神国之中的泰山神,改头换面成为新神,他余威还在。

  又不是说神真的消失了。

  烂船还有三寸铁。

  瘦死的骆驼比马大。

  林峰烧了外面的“骊山老母”,没有用业火,他在制造陶罐的时候就明白过来,所谓的锻造,这些“意”,也可以成为锻造之力。

  牦牛嘎巴拉的手段,其实和一些教派的手段,有异曲同工之处。

  说不上一法通,万法通。

  但是取巧也是可以取的!

  强大的外力,淬炼之神,加杠杆,撬!

  都可以撬!

  给我一个支点,我来撬动地球!

  随后,他又打开了收押妖魔鬼魅的陶罐,任由里面的东西在这混乱的“意”中变化。

  他们在林峰眼皮子底下,变成了“另外的人”。

  酷似官吏。

  身上的衣服,形态,都在发生变化,他们在“意”中,化作了另外一个人。

  林峰亲眼看到他们变成了腐烂的官吏。

  泰山衙门,“云”里面的意识似乎是找到了寄托之物,落在了那些妖魔的身上。

  百人百面。

  佛有千面。

  林峰想到了自己曾经看过的电影,在那个奇幻电影之中,导演很创造的将佛陀的形象,变成了一个白面馒头一样的光面和尚。

  他的脸在不断的变化,从老人到小孩,从男人到女人,无限重组。

  每一张脸,都相当的路人和朴素。

  佛经之中也的确有这样描述。

  见到佛的脸,就是无上机缘,可以“不堕轮回”,又有佛是一道光。

  所以,怎么见到佛是一门大学门。

  只不过电影之中的佛,他的面孔是柔和的,是慈祥的,是温和的,不像是在这里,这里混乱的‘意’,这些人的脸,是混乱的,是邪恶的,是叫人不舒服的。

  林峰点燃了一把大火,烧起来了这里,也烧到了金家镇后面的大山上!

  祭火冲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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