外不观乎宇宙，内不知乎太初。

　　太初，道本也。

　　这十六个字甫一出现，铁棠脑海中便浮现出诸多感悟。

　　“太初有无，无有无名。一之所起，有一而未形……”

　　还不够！

　　仅凭这十六个字，还不够。

　　铁棠不知从何得来了力量，勉强支撑起肉身，瘫坐在那字符身前，两眼弥漫神光。

　　这一瞬间。

　　那十六个苍茫、飘忽的字体，在铁棠眼中开始不断分裂。

　　十六变成了三十二，三十二变成了六十四……

　　只须弥之间。

　　一篇浩大、完整的经文出现在铁棠眼前。

　　“原来这才是真正的太巫寂灭典……或者说，这才是最原始的真本。”

　　铁棠彻底明白了。

　　人皇开创的太巫寂灭典，是他从这篇经文参悟得来，是属于人皇自己的感悟。

　　所以很难有人可以复刻。

　　眼前的这篇经文……或许真名不是太巫寂灭典。

　　它到底是什么功法，是何人所创，是何时出现，也许当世只有人皇才知晓真正的答案。

　　铁棠心中还有诸多疑惑，但显然现在不是思量那些问题的时机。

　　“我需要尽快修炼眼前这篇功法。

　　否则……

　　面板也支持不了太久吧？”

　　在醒来的那一刻。

　　铁棠就已经知晓是什么力量将自己从地府深渊拉了回来。

　　意识海那暴涨的蓝光……足以说明一切。

　　四周好似静止了一般，时空间在这一刻已经停滞，铁棠能够看到角落仙鹤香炉散发的袅袅轻烟，悬浮在空，一动不动。

　　他沉心静气，拂去脑海中所有杂乱心思，紧盯眼前功法。

　　不知过了多久……

　　铁棠渐渐回过神来，喃喃自语。

　　“这篇经文……不是功法……准确地说，它不算是一门具体的修炼法门。”

　　一时之间。

　　铁棠似乎都很难找到形容词来描绘它。

　　非要说的话……

　　眼前这篇经文，有更多是类似于他前世《道德经》那种存在。

　　“这么看来，我根本也不可能修炼《太巫寂灭典》。”

　　“他人之法，终有局限。”

　　“我需要……自己参悟，乃至开创一门新的功法！”

　　这一刻。

　　铁棠找到了方向，明悟了自己将要走下去的道路。

　　他似乎知晓了脑海中的‘面板’，为何直到最后一刻才出手。

　　历经生死，才有堪破生死的可能。

　　铸就一位绝世高手，不仅需要匹配无匹的资质，更需要强大无比的心境来相衬。

　　如果面板在天罚刚开始，就帮助自己解决了困难。

　　或许。

　　依赖绝巅资质，自己还是会成为一代霸主。

　　但是。

　　却不可能成为大尊王、人皇那等人物。

　　想到真正达到世间顶峰，绝不仅仅是依靠先天资质就可以成功。

　　意志、心境、气运、因果，乃至天时、地利，以及当下的滚滚大势。

　　每一个因素，都可能需要达到足够高的境界。

　　“呼~”

　　铁棠重重呼出一口浊气，感受着近乎新生般的美好，哪怕他如今的肉身即将濒临死亡。

　　但是精神、意志、心境，却极为放松，极为飘然，恍若抵达了彼岸之境。

　　摆在他面前的，是两个问题。

　　“我需要开创怎么样的功法？”

　　“我能开创怎样的功法？”

　　这两个问题不算难。

　　在他刚冒起这个念头之际，第一个问题，就已经有了答案。

　　“我要开创一门简单实用，又无需耗费太多资源的修炼法门，再将之普及天下。”

　　这是铁棠在肉身秘境时发下的宏愿。

　　当初只是因为他自己是寒门出身，这个想法也是为了照顾天下所有寒门子弟。

　　还因此得到了面板的奖励。

　　如今。

　　铁棠要再加一条。

　　“我开创的功法，要能使得每一位踏上修炼之道的人族，都有机会一览绝巅风光。”

　　当今天下的功法虽然数不胜数，但有许多法门，在一开始就将九成九的人排挤在外。

　　尤其是那些出生贫寒的子弟，即便拥有不俗资质，却没有机会登临绝巅。

　　等到他们迈入巫觋秘境之时，已经悔之晚矣。

　　七十二窍法、三十六窍法，乃至十八窍、九窍之法，太多了，太杂了。

　　应该要有一种法门，能够统一所有档次，下限足够低，低到可以让大部分人族都能修炼。

　　但上限也同样要高。

　　高到哪怕是资质最为出色的绝巅天骄，也能借助这门功法登临绝巅。

　　这样的功法……很难。

　　至少目前并没有人做到。

　　而这。

　　也是铁棠的第二个问题。

　　“我能开创什么样的功法？”

　　铁棠盘膝沉思。

　　“凭借我如今的武学见识，虽然在高深处不如那些人间霸主，可在神巫秘境之下，尤其是在巫觋秘境与肉身秘境，也没人敢说远超于我。”

　　他不但是绝巅天骄，而且还掌握了过去、现在两种正统大道。

　　尤其是《昊天大日图》和《十绝霸体》，分别是各自正统时代的第一门功法。

　　这具有别样的意义。

　　世间除了那可能早已逝去的大尊王之外，早也找不到第二个与铁棠类似的人物。

　　从这点上看……

　　他是有可能创造奇迹的。

　　“不过仅仅依靠这两门功法，底蕴依旧有所不足，即便加上过往所见过、炼过的所有法门，还是不够。”

　　铁棠看向了眼前这篇经文。

　　他所能开创功法的极限……应当是结合眼前经文，加上两种正统大道，三者合一。

　　“对了，忘了还有界碑。”

　　铁棠意识沉浸如脑海，不断呼唤界碑。

　　界碑又名《斗战界》，曾经见过自远古时代至上古的诸多天骄，更曾经开设擂台，广邀天下英杰比斗。

　　它所见过的功法，必定远超铁棠想象。

　　“何……事？”界碑没有出现，只有缓慢而又断断续续的声音传来，似乎它陷入了一个古怪状态。

　　“大哥，能否将你所知的功法全部告诉我？”

　　“我……做不……到，有……规则……制约。”界碑的声音仿佛从极为遥远的地方传来。

　　可它明明就在铁棠脑海。

　　听到界碑的答复，铁棠难免有些失望，不过有昊天大日图加上十绝霸体在手，他依旧有信心。

　　正在这时。

　　界碑的话语又陆陆续续传了过来。

　　“劫中……有……大秘，雷劫……蕴含……古往今来……所有功法。”

　　雷劫？

　　铁棠略一思索，立即明白过来。

　　是啊。

　　作为天道的降劫体现，雷劫等于是天道出手。

　　而世间只要曾经出现过的功法，无论它如今还在不在世间，都已经被天道所铭刻。

　　雷劫并非只是雷霆。

　　铁棠曾经渡过雷劫，也曾见过他人渡劫。

　　雷霆之力，只是雷劫的一种表现，他见过雷霆化作古之神兽，施展种种不明神通。

　　“如果世间还有一个包含所有功法的‘藏经阁’，那就只能是天道那里了。

　　而想要从天道那里得到功法，就得渡劫，从无尽的雷劫之中，探寻那些早已埋葬在时光之中的功法、神通。

　　可我现在……不可能渡劫！”

　　铁棠如今近乎处于濒死状态，修为尽毁，宛如凡人，若非有面板的神奇伟力，早就死透了。

　　这种情况下……别说没有机会渡劫，就算有机会，他也不可能去尝试。

　　那必死无疑。

　　“一定还有办法的……”

　　铁棠沉思片刻，突然将目光转移到了自己身上。

　　“我而今遭遇天罚，何尝不是劫的一种体现？只是这个劫，并非雷劫罢了。”

　　铁棠想要查看自己体内的具体情况，却突然发现自己已经没有了神识，连内视这种简单的事情都做不到了。

　　“无路了么？”

　　嗡！嗡！

　　眼前的经文微微抖动，那泛起的声响，引起了铁棠注意。

　　他的目光穿透了那篇经文，看到了后面薄如蝉翼的物品。

　　那是人皇手书最后的残留。

　　“太巫寂灭典……人皇之法……”

　　陡然间。

　　铁棠想到了什么。

　　“人皇创法之前，不知多少次毁去自身修为，由巫化凡。

　　难道说……他在不停渡劫，借雷劫神通，弥补自己的眼界见识，丰富自己底蕴，完善那即将开创的功法？”

　　“我知道该怎么做了！”

　　“只是不知……我的肉身能否支撑？时间又是否足够？”

　　铁棠没有尝试开创新的功法，而是静静盘坐。

　　数息过后。

　　他开始修炼起来。

　　十绝霸体第一相——丹漆兕皮！

　　这是修炼十绝霸体的第一步，其实不算难，世间能够借此迈入巫道的人数不胜数。

　　连铁棠自身，在没有得到面板之前，也能修炼成功。

　　奇妙的一幕在发生。

　　明明铁棠的肉身已经被天罚缠身，濒临死亡，但他却能修炼十绝霸体。

　　这不可思议的一幕，铁棠只能归功于脑海中的面板。

　　随着修炼不断进行，很快铁棠的皮膜就开始鼓起，肉身秘境的炼皮境，不可能难倒一位绝巅天骄。

　　而第一相丹漆兕皮，铁棠更是纯熟无比。

　　他的肉身开始变得丰盈，筋骨重新恢复到了常人模样，那些天罚之力如同被无形的结界隔离开来，不影响分毫。

　　一柱香不到。

　　铁棠将第一相丹漆兕皮彻底修炼圆满，修为也来到了炼皮境的大圆满状态。

　　“可以修炼……那时间，够吗？”

　　这座大殿的时空间，显然是与外界不同的。

　　会发生这种情况，有且仅有一种可能。

　　那就是面板在发力。

　　可铁棠不知道它能维持多久。

　　也许是永恒，也许是下一息。

　　一旦这个状态被打破，铁棠就会被天罚之力震得魂飞魄散，元神解体，彻底死亡。

　　他没有再犹豫，继续开始修炼第二相——脱胎换骨！

　　时间在悄然流逝，铁棠的修为实力也在逐渐高涨。

　　或者说。

　　用恢复来形容更为准确。

　　第三相——十二经筋！

　　第四相——髓化银河！

　　第五相——吞吐日月！

　　当正五相修炼完毕，铁棠的实力已经来到了换血境，体内血液轰隆隆作响，已经有了一丝之前的威势。

　　但这只是开始。

　　十绝霸体真正的难点……是逆五相。

　　尤其是逆转脱胎换骨这一相，真正是需要褪去自身血肉、骨骼，彻底蜕变。

　　有许多尝试修炼十绝霸体的人族，就是死在了这一关。

　　铁棠眼神坚定，信心十足，没有丝毫畏惧。

　　逆练开始。

　　安静的大殿之中，只有铁棠的肉身在咆哮。

　　时间不知道过去了多久。

　　当铁棠再度睁开眼之时，他已经十相圆满，再度登临绝巅。

　　但光耀古今这一幕，却并没有再次出现，自然也看不到大尊王的身影。

　　不过。

　　铁棠所期待的事物……终究还是如期而至。

　　他仰头望向天顶，屋顶仿若透明，上方是黑压压的乌云，以及无数的雷弧电光。

　　七十二窍登临绝巅者，需要渡过雷劫。

　　这就是铁棠的目的。

　　轰隆隆！轰隆隆！

　　不等雷劫降诞，铁棠站起身来，一把扯去上身衣袍，接连对空打出数百道拳印。

　　他一拳接着一拳，不带丝毫停歇，仿佛故意引起雷劫的‘怒火’，生怕雷劫太弱。

　　这个举动似乎有效。

　　在铁棠看不到的厚重乌云之中，那一汪深如大海的雷劫池中，缓缓出现了一尊庞大的佛陀虚影。

　　这尊佛陀只有上半身，甚至只有一条手臂。

　　祂刚一出现，铁棠就看穿了祂的金身。

　　大日如来法身！

　　这是等同于天问的存在。

　　“佛门神通……也可一试！”

　　铁棠悍然不惧，若非没有巫力无法飞腾，他甚至想纵身跃入云层之中。

　　也就在这时。

　　那尊佛陀虚影动了。

　　祂仅有的一臂五指张开，大拇指按在中指上方。

　　佛祖拈花，迦叶一笑。

　　拈花指！

　　铁棠坦然张开双臂，不仅不抵挡，反而要用霸道无比的肉身，强行硬接这门神通。

　　少顷。

　　他睁开双眼，神色欣喜，周身无恙。

　　轰隆隆！

　　雷劫还在继续……

　　各种铁棠见过或者没见过的功法神通，逐一出现，直到他彻底渡劫完毕。

　　正如界碑所说，劫中有大秘。

　　古老的雷劫印记，囊括了古往今来所有霸主豪杰的功法、神通。

　　“还不够啊~”

　　渡过雷劫的铁棠，并不满意。

　　他毅然而然，再度废掉自身修为，重新退转到凡人之躯，开始修炼新的功法。

　　龙虎阴阳诀！

　　当他再度登临绝巅之际，天际竟然再有雷劫降临，而这对于三十六窍法来说，本应是不存在的。

　　铁棠悍然不惧，开始打磨自己过往曾经掌握的种种巫法、神通。

　　《拦云手》、《冲天掌》、《空明拳》、《铁砂掌》、《鹤形拳》、《乱披风剑》、《韦陀伏魔剑》、《燃木刀》、《青灵两仪剑》、《摩诃洞劫指》、《观自在·如意印·天人大悲掌》……

　　许多之前只是粗粗修炼的手段，逐渐变得纯熟、圆满，乃至登峰造极。

　　铁棠的修为并没有因此而提升，但他对于武学、巫法、神通的理解……何止深了十倍、百倍？

　　时间过去了很久。

　　这座安静的大殿，除了铁棠之外，再没有丝毫动静。

　　无论他在内里如何渡劫，发出如何巨大的声响，外面都好似听不到、看不见一般。

　　铁棠猜到自己可能陷入了一种古怪的境界，但他不忧反喜。

　　借着面板带来的奇迹，他不断修炼各种功法，一次次登临绝巅，在渡过雷劫之后，又自废修为，重新开始。

　　数次过后。

　　铁棠已经无法可修，开始钻研从雷劫之中得到的修炼之法。

　　这些修炼之法他没有见过，甚至没有听过，修炼起来速度慢了几分。

　　但同样难不倒他，毕竟他曾经是一位绝巅天骄。

　　时间在此地仿佛失去了意义。

　　就这样。

　　周而复始。

　　不知到底过了多长时间，也许是一年，也许是十年、百年。

　　铁棠安静地坐在地上，看着头顶落下的最后一道雷劫掌印，他飘然出掌。

　　掌法与雷劫相同，一模一样，甚至连威力都分毫不差。

　　嘭！

　　两道掌印相撞，各自湮灭，没有多溢出一分。

　　当雷劫再度散去之后……

　　铁棠又一次选择了自毁。

　　但这一次。

　　他没有再修炼其他功法。

　　已经没有意义了。

　　在这漫长的时间内，铁棠已经修炼了不知多少种功法。

　　任何法门，如今他只需要稍微一看，立即就能明悟其真意，已经达到了一通而百通的境界。

　　他唯一不能参悟的功法，只有人皇开创的太巫寂灭典。

　　“我虽然悟不透人皇之法，但也不需要它了。”

　　“这一次，就试试图腾大道吧，不知道昊天大日图……会给我带来什么。”

　　铁棠闷头苦修。

　　可就在他踏入图腾之道的一瞬间。

　　眼前的种种画面，好似琉璃镜碎，变成了一块块分裂的碎片。

　　嘣！嘣！嘣！

　　没有声音发出，铁棠却听到了那无形中的声响。

　　等他再度睁开双眼。

　　一缕骄阳的光辉落在他头顶，角落里的仙鹤香炉飘来袅袅轻烟。

　　清香扑鼻。

　　体内耀眼的蓝光在缓缓消散，那恐怖的天罚之力在不断侵蚀。

　　这具残破的身躯……一如之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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