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7章 坠海!(求订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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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两道完全不一样的喘振声就如同重锤一般在不断冲击着徐苍的内心。
对于747这种四发飞机,一台发动机失效的影响并没有双发飞机那么大。正是因为这种极大裕度的存在,四发飞机才不用遵守ETOPS标准。
但是,要是第二台,第三台发动机也熄火了,那情况可就完全不一样了。
“又开始喘振了?”责任机长也是听到了喘振的声音,目光在N1转速上飘离了片刻。果不其然,一号和三号发动机的N1转速已经开始不稳定了,这也是发动机喘振的标志之一。
“跟雅加达管制说,我们进行单发飘降。”徐苍当即说道。
第二机长一怔,显然对徐苍的飘降做法感觉到不解:“不保持高度了吗?下去火山灰不是要更浓?”
“现在就剩三台发动机,两台都喘振了,不下降也得下降了。”此后,他需要对一号和三号发动机进行减推力运行,至少让其保证不要熄火。在这种环境下一旦熄火,很可能就重启不了了。
而只要对一号和三号发动机进行减推力运行,那大部分动力需求就要压到二号发动机上了,这明显是要超出二号发动机的能力的。
更何况,在火山灰区域中运行,大推力,大转速更容易使得发动机产生损伤,徐苍可不愿意唯一还正常运行的二号发动机也跟着出问题。
责任机长想了下,重重地点了点头。此前,三台发动机正常,一台发动机报废也无所谓。现在要是还硬挺着,那很可能就只剩下一台发动机,而且这台发动机能不能撑下去也是未知之数。
归根结底,还是此前自己切四号发动机太过鲁莽了。要是能保持在三万五千英尺以上,那差不多就是在火山灰区域的上缘部分,火山灰浓度不高。那剩下来还能正常运行的三台发动机也不至于这么快出问题。
现在一号和三号发动机也出问题了,其实到目前为止,他们的状况已经相当危急了。
“飘降到哪个高度?”责任机长问道。突然,责任机长想到了一件事:“我们现在都无法确定可靠的空速员,怎么按照飘降速度飞?”
经过这一提醒,第二机长也是惊醒过来。对啊,飞机要进行飘降,那就得遵循飘降速度。可现在他们根本不知道自己飞机的空速是多少,这如何进行飘降呢?
果然,空速不可靠这个故障看起来影响不大,但是在实际飞行中,这个故障会导致许许多多的问题,光是进行一个飘降都无法完成。
“还有,如果飘降的话,咱们怎么能确定飞机的状态是在符合限制的范围内。”责任机长继续补充道:“在不可靠空速的飞行图表里可没有飘降的相关图表,我们根本就没有相关可供参考的数据。”
责任机长和第二机长都能明白徐苍要进行飘降的原因。在如今动力受损的情况下,飞机还能不能撑到雅加达的苏加诺-哈达机场都是未知之数。
所以,趁现在高度还算足够,徐苍希望利用飘降这种滑翔比最高的方式尽可能将高度转变为水平方向的位移。
这时候,其实就牵扯到一个致命的问题,那就是飞机还能不能飞到苏加诺-哈达机场。在此前,责任机长还是相当有信心,毕竟仅仅一台发动机失效对747来说不算太严重,现在的情况可就不一样了。
对于高距比的计算必须纳入考虑了,以便应对最极端的情况。
然而,现在最优解自然是让飞机进行飘降,在同样的高度损失下以行进更远的距离,可是在不可靠的空速下,他们是无法完成这种操作的。
由于缺失真实的数据参考,最为直接的问题便是无法区分飞机到底是否处在极端危险的情况下,比如说是失速或者超速。因为在空速不可靠时,经常会伴随虚假的超速和失速警告。
不过,从逻辑上来说,机组是无法区分超速和失速警告是不是虚假的。他们能做的就是按照飞行性能章节中的特定设置来完成爬升,巡航,下降和进近,而且对于飞机状态的改变方式是受限的。只要按着这些受限的方式对飞机进行状态的改变,那从理论上来说,飞机是可以保持在一个合理的速度范围内的,即此种状态下的超速和失速是可以被认为虚假的。
不过,飞机状态改变的受限也会导致很多问题。
就比如爬升时只能用最大爬升推力,巡航时只能在特定高度和全重下设置EPR和N1转速。正是这种受限的改变方式与飘降的想法相冲突了,因为在不可靠图表中并没有飘降情况下的飞机设置。
要是机组凭着自己的感觉去做,那此后出现的任何飞机数据上的警告该如何应对?弃之不顾,还是依照标准的改出程序进行修正?
在空速都无法清晰得知的情况下,机组又凭什么对超速或者失速进行改出?所以,这就是一个死结。
“但是,我们很幸运!”徐苍竟然在责任机长和第二机长的注视下开始缓慢收油门,并非仅仅去收出问题的一号和三号发动机,而是连同现在还正常的二号发动机一起收。
徐苍平静地说道:“在三万英尺以下的七十五万英尺全重的飞机的飘降速度实在两百八十五节左右,而在不可靠空速下的下降设置是一度姿态,慢车推力,理论上形成两百九十节的速度,下降率在两千两百英尺每分钟。飘降速度的两百八十五节和不可靠空速下慢车设置的两百九十节的理论速度基本吻合,所以在一段时间里,我们是可以兼顾两者的。”
此言一出,责任机长直接给愣住了。他一把将检查单给拿过来,迅速地在不可靠空速和飘降图表来回翻看,接着倒吸一口凉气:“真的是一样啊!”
第二机长招招手,让责任机长把检查单给他看。结果,他看过来后,感觉人生三观都偏离了。原本空速不可靠和飞机飘降是完全不靠边,两者不可兼得的事物,然而,徐苍竟然能化腐朽为神奇,将两者合二为一?
光是这手,当真是是将第二机长给震住了!
精妙,实在是太过于精妙了!
于是,在徐苍收油门的期间,两个机长再也没人敢说什么话了,他们当真是心悦诚服了。
“不过,随着飞机高度的变化,两者速度的差值会渐渐加大。到那时,我们只遵守不可靠空速的飞行图表即可,飘降的话,尽人事,听天命了。”徐苍说道:“现在我们必须要进行下降了。如果......如果运气好的话,那会在低空环境下突破火山灰团的最底层,到那时,一切都好办了。”
火山灰团其实跟云团差不多,它们的位置不会太高也不会太低,可能随着飞机高度的降低,飞机能直接降到火山灰团的下方,那里的火山灰浓度会低上很多,或许,他们能撑到那个高度的话,此后进行超低空掠海飞行就有求生之道了。
“但愿吧!”在徐苍开始收束油门之际,责任机长直接开始联系雅加达管制:“雅加达管制,英航1009!”
“英航1009,雅加达管制,请讲!”
“我们现在四号发动机熄火,一号和三号发动机有喘振现象,已经无法保持高度,现在以飘降模式返航苏加诺-哈达机场!”
“英航1009,现在你航路下方无飞机冲突,你可以自行下降高度。”雅加达管制当即说道:“我们接到苏加诺-哈达机场方面的通告,他们测量下,本场能见度和垂直能见度都已经低于一类标准。”
“二类呢?”这句话不是责任机长问题,而是徐苍问的,而且是以英文。
徐苍的口语不太好,但不代表完全不会,一些简单的交流是没有问题的。
“发动机故障也能飞二类?”责任机长直接愣住了。
徐苍其实也不想这么飞,因为在二类运行中,在任何国家首推的就是自动驾驶落地。能让各国保持一致,那就说明自动驾驶落地才是二类运行的最优解,人工飞行,更何况是在动力受损的情况下人工飞行实在不是一件合适的选项。
可但凡有更好的选择,徐苍也不会进行这种冒险的选择。毕竟,刚刚得知苏加诺-哈达本场也被火山灰覆盖了,万一在进近过程中,再出现了别的故障,那可就不好办了。
“只要有稳定的引导信号就行。”徐苍淡淡道。
可这个已经在担风险的选项,老天爷似乎都不愿意给徐苍他们,只听雅加达管制说道:“现在机场方面还在研究。本场的火山灰浓度增加速度很快,可能......”
听到这里,责任机长脸色瞬间惨白起来:“可能连二类的标准也达不到了?”
“没错,现在本场的跑道视程已经小于四百米了,垂直能见度在一百到两百英尺之间。如果按照这个标准,是符合二类标准的。然而,就在二十分钟前发布的本场气象报文,跑道能见度还有三公里,云底高是两千英尺......照这种恶化趋势,很快本场的二类标准也满足不了了。”
徐苍握着驾驶盘的手不由用力起来,就二十分钟不到的时间,本场的气象标准就下降了这么多,那等他们再飞到苏加诺-哈达机场,根本就不可能还有二类标准了。
“那新加坡樟宜机场呢?”责任机场当即问道。
附近区域就只有苏加诺-哈达机场和新加坡的樟宜机场是能降落的。这时候就体现出747在选择备降场上的劣势了。由于体型太大,起落距离极长,稍小一些的机场根本满足不了降落标准,只有大机场才可以,因此,他们能够选择的范围其实是很小的。
新加坡樟宜国际机场是世界上都有名声的大型枢纽,足足有三条跑道,比苏加诺-哈达机场还要大,算是一个相当不错的额外选择。
只不过,樟宜国际机场还在苏加诺-哈达机场的西边,这就让航程时间加长了,对如今动力受损的飞机其实并不友好。
可相较于连二类气象标准都满足不了的苏加诺-哈达机场,新加坡樟宜国际机场估计还要相对好一些。
可是,这个念头刚刚起来,区域管制那边便是给出了致命一击:“从我了解到的情况来看,樟宜国际机场已经停止起落了,很有可能在不久宣布机场关闭。其实,苏加诺-哈达机场也有关闭机场的打算,但是由于此前同意接收你们的备降,所以到现在还没有正式宣布。”
其实,话说到这个份上已经相当明白了。克卢德火山是一座巨型活火山,但凡这火山一爆发,其影响范围之广是难以想像的。应该是说,现在连樟宜国际机场机场和苏加诺-哈达机场都顶不住了,即便是徐苍他们想要兵行险着落到一些小点儿的机场都是不可能的。
如此看来,这天下之大,竟然没有他们的容身之地了?
这般情况下,即便是两个机长在飞机上,可气氛在一瞬间都降到了冰点。最主要的是,现在还是火山灰的发展阶段,且不说他们能不能够盘旋等待,就算后期找到了什么方式,比如在低空海面上进行盘旋,那也绝对等不了火山灰散去的一刻。
在燃油耗尽的前夕,火山灰的情况只会越来越严重!
徐苍没有让责任机长反应,他大概听得懂管制在说什么,也能够明显驾驶舱中那近乎绝望的氛围。可徐苍没有放弃,更加绝望,更加低落的时刻他都经历过,怎能轻言放弃?
“那三类盲降呢?”徐苍突然说道。
此言一出,不但是旁边的两个机长,就连无线电频道里的管制员都给惊住了。
徐苍才不管这些人的反应:“苏加诺-哈达机场可以提供三类盲降运行吗?按照现在这个发展趋势,三类A和B类估计都满足不了标准,只有三类中的C类运行可以无条件满足。苏加诺-哈达机场有这个能力吗?”
“徐苍,你有三类盲降的资质?”责任机长不可思议地望向徐苍:“我记得你们CAAC那边基本不运行三类盲降吧?”
众所周知,盲降分为三个标准,即一类,二类和三类。一类是最常见的,通常来说一类盲降的标准时跑道视程不小于五百五十米,决断高不小于六十米,这是现今大部分盲降系统的标准。
一旦气象标准不满足一类盲降的标准,如果机场方面拥有二类的设备能力和局方许可,可以进一步运行二类盲降标准,即跑道视程不小于三百五十米,决断高不小于三十米,其气象标准的要求就要比一类要低很多了。
但是,二类运行不仅仅对机场有要求,对飞机和机组资质都有特别要求,正是基于这个原因,二类运行其实并不多。
然而,在二类之上还有三类标准盲降。三类盲降跟二类盲降一样,需要各种方面的授权和资质,所以即便是放眼全世界,能够运行三类盲降的机场,可以进行三类盲降的机组都是屈指可数的。
重要的是,三类标准盲降本身还分为三个子类,即A,B和C类。A类的标准最为宽泛,即跑道视程不小于两百米,决断高不下于三十米。而B类的跑道视程则是五十米,决断高通常来说是十五米,但是理论上即便不满足决断高十五米的要求也是可以的,即在满足跑道视程的前提下,垂直能见度为零也符合三类B盲降的标准。
而徐苍所说的三类C盲降则是真真正正所谓的“伸手不见五指”,对跑道视程和垂直能见度皆没有要求。也就是说,在跑道视程和垂直能见度皆为零的极端条件下也能进行三类C的盲降运行。
三类C盲降是真正超脱了所有能见度标准的最高级别的仪表着陆标准。
可是,即便是相对宽松的三类A标准在CAAC那边也是基本不运行的。没错,即便是机场可以运行,气象条件也满足,但是机场也不会选择运行三类盲降。
责任机长是在国内飞过几年的,在他的记忆里,好像只有两三个机场的某些特定跑道才有三类盲降,而且据他所知,从未听说过运行。
正是基于这个已知的情报,责任机长才会有此一问。其实,英航也算是国际知名的大航司了,在英航中拥有三类盲降资质的机组成员都是少之又少的。
“没有!”徐苍的回答相当果断,也显得是那么自然,以致于让责任机长都一度怀疑三类盲降到底要不要机组资质了。
“我有三类资质!”就在这个时候,第二机长突然说话了,当真是一言惊座,就连徐苍都不由自主地望向他了。
那可是三类盲降啊,就算是在二十年后,国内能运行三类盲降的机场都屈指可数。主要是三类盲降对于引导信号的精度和稳定性要求太高,很多机场维持不了如此精密的仪表着陆系统。
责任机长这时候插了一句话进来:“可是三类资质必须要在座的人都具备,只有一个人也没用啊。”
“我说的不是这个问题。”第二机长面色严肃:“实际上,三类C盲降并没有被国际民航组织所批准。也就是说,这仅仅是一个概念,而非应用于实际运行的技术。”
“你说什么?”责任机长因为没有参加过三类盲降的资质获取,所以在理论知识上比不上第二机长。他是知道三类盲降的三个子类的,但着实没想到C类竟是没有得到国际民航组织的批准。
或许无跑道视程和垂直能见度要求的“真”盲降是超出了国际民航组织对着陆安全的认知,即便在技术上已经可以做到这一点了。
“有没有批准没有关系,只有苏加诺-哈达机场具有实施三类盲降的能力即可。不被允许和不能飞并不是同一个意思。”徐苍淡淡道,仿佛早就知道三类C盲降是不被允许的。
第二机长霍然色变:“你的意思,如果苏加诺-哈达机场可以进行三类C盲降,你就要违规运行?”
“没错!”徐苍直接回答了这个问题,清晰明了,没有半点儿质疑:“其实,即便他们没有三类C盲降等级的信号。哪怕是三类A盲降的信号等级也足够将飞机正确地引导到跑道上了!”
“你这是在违规!”第二机长喝道。
机组没有资质不说,现在飞机的状态能不能进行三类盲降都不好说,而且徐苍竟然想要用三类A盲降的信号等级来代替三类C盲降的信号,这明显是错误的。
“如果有不违规,又能让我安全落地的方法,你可以交给我。”徐苍冷声道。
就在两人有所争执的时候,无线电里响起来了雅加达管制的声音:“英航1009,我们收到苏加诺-哈达机场的反馈,本场是拥有三类盲降设备的。”
这话一出来,徐苍身子不由自主地紧绷起来,老天爷总算是没有给他关上所有通路。
刚刚还在争执在此种条件下实施三类盲降的第二机长却是没有提出异议了,好像是默认了一般。
“帮我们联系苏加诺-哈达机场,让其开启三类盲降信号,我们还是打算返航本场。”徐苍直接下了决定,一锤定音。
现在徐苍的打算是一会儿在慢车推力下快速下到低空环境下,在慢车推力下,火山灰对发动机损伤能降到最低。只要在低空环境下,火山灰浓度降低,他们或许就可以正常飞行了。接着,维持低空飞掠到达苏加诺-哈达机场,进行三类盲降。
诚然,三类盲降是要求自动驾驶的,但是徐苍自信,只要飞机不要再出什么大问题,他可以在人工操纵下将飞机的导航精度维持在自动驾驶的等级下。
这就是徐苍可以不管规章的底气所在,只要给他引导信号,他就能落到跑道上。
然而,徐苍这里都已经规划好了后续的飞行计划,可管制那边却给出了一个让他们感觉到绝望的消息:“英航1009,苏加诺-哈达机场的确可以运行三类盲降,但是就在不久前,机场自查发现盲降设备受到火山灰的损坏,现在还在维修当中。”
这话直接让驾驶舱中的三人陷入了久久的沉默之中,现在不仅仅连三类盲降,一类盲降的信号都没有了。
“预计多久能修好?”责任机长问道。
区域管制说道:“咱们还没有一个确切的消息,但是预计在六个小时以上。”
“六个小时......”徐苍仿佛心脏被人狠狠拿捏住,差点儿喘不过气来。六个小时,他们在这种环境下,能撑不撑过来一个小时都不晓得。
“我们先保持航向!”责任机长现在也没有主意,只能先申请保持航向,往着苏加诺-哈达机场飞,之后再做定夺。
“好!英航1009,有什么需要你联系我们。”
无线电声音作罢,驾驶舱中又是陷入了长时间的沉默。最终还是第二机长打破了沉寂:“苏加诺-哈达机场的周围净空条件非常差,如果没有仪表着陆系统帮助,绝对不能去进近。”
“那怎么办?”责任机长问出了这个灵魂问题,能落的机场就两个,苏加诺-哈达机场盲降不可用,樟宜国际机场直接关闭了。
“非精密进近呢?”徐苍问道:“苏加诺-哈达机场有非精密进近吗?”
“27号跑道倒是有一个VOR/DME进近。”责任机长说道:“但是,那边的最低下降高度是离地五百英尺,最后这五百英尺的高度我们根本下不去。”
非精密精密进近的气象标准要求要被精密进近高太多了,光是一类盲降的决断高只有两百英尺,而VOR/DME进近的最低下降高度足足翻了一倍还多。
在责任机长的逻辑里,一类盲降都不够标准,更别说非精密进近了。
然而,徐苍也并非将希望寄予在非精密进近上,他只是问了一句:“那VOR/DME进近的航道跟跑道的延长线是否有夹角。”
通常来说,VOR/DME进近的五边航道是跟跑道延长线重合的,但是在有某些外部原因的情况下,五边航道会跟跑道延长线存在一个小夹角。
实际上,有些极端情况下,盲降的航向道都能与跑道延长线存在夹角,更别说非精密进近了。
“这个倒是没有。27号跑道的VOR五边航道是与跑道延长线高度一致的,都是271度。”责任机长说到这里,陡然感觉到一丝异样:“徐苍,你想要干什么?苏加诺-哈达机场的五边净空条件很差,绝对不能盲目落地。有时候,就算是在盲降引导下,若是稍稍下降率把握不好,地形警告都会响的。”
责任机长说完,驾驶舱中又是陷入了诡异的沉默之中。说实话,现在的情况当真是相当明了,他们的选择范围本来就很小,一个苏加诺-哈达机场,一个樟宜国际机场,一个是能落,但落不了,一个干脆关闭机场了。
“说实在的,就算樟宜机场还没有关闭,估计我们也飞不过去吧。”责任机长低着头失神地说道:“苏加诺-哈达机场和樟宜国际机场之间隔了一座塞鲁梅火山,我们现在的状况看来是翻不过去了。”
如果飞机持续性地在火山灰里飞行,那很有可能连苏加诺-哈达机场都飞不过去。他们唯一能指望的是在低高度下火山灰浓度降低。
但是,塞鲁梅火山海拔接近四千米,想要翻过这座山峰,飞机要上到高度超过一万四千英尺才算是相对安全。可在这个高度,飞机不可避免地就要再次进入火山灰中,而且这个高度很可能是火山灰浓度最高的区间。
要是他们想要强行翻越塞鲁梅火山,有很大的可能还在没有翻过去,就要在火山灰中动力全失,然后坠机山区。
“徐苍......”责任机长突然说道:“我听说不久前你完成了一次海上迫降!”
“什么,海上迫降?”这下,第二机长差点儿跳起来:“你飞过海上迫降?怎么可能,你这么年轻,能完成海上迫降,还......成功了?”
海上迫降那可是世界公认的飞行难题,变数是在太大了,而眼前这个二十多岁的年轻人竟然能完成海上迫降?
要知道,在国外,徐苍这个年纪只能被称为Baby Pilot,可就是这般婴儿飞行员却有过如此传奇的经历。
然而,责任机长也没有管第二机长的反应,而是认真说道:“在我们可以飞达的区域里,可供747落地就只有那两个机场了。现在那两个机场都落不了了,那我们就不落陆地了,我们落海上!?”
第二机长直接被责任机长的这句话给惊住了,比刚才徐苍完成过海上迫降还震惊:“你是说,迫降太平洋?”
“徐苍,你是有过成功经历的!”这个责任机长当真是气魄非凡:“我不愿意将希望寄予一些虚无缥缈的东西上,但是我愿意相信你。”
徐苍一怔,他没有说话,没有拒绝,也没有答应。其实,比责任机长提出这个建议前,徐苍就想过这个可能性。
陆地对他们的制约太多了,可广袤的太平洋则是大有可为。然而,现在时至深夜,不像此前在齐州近海迫降那次,在最后关头,初升之阳给予了徐苍最后一次修正的机会,不然他的落水方向就是完全相反的。
可是,现在的时间完全不对,距离日出还有至少八个小时,他们难道还要在天上等上八个小时。而且,还有一个重要的问题。
上次在齐州,他可以精确地将飞机海上迫降的地点控制在近海区域,这样极便于海上救援。然而,这一次,徐苍在对周围地形的无知下根本无法将迫降地点选择在一个合适的地区。
没错,太平洋很大,但是如果落地稍远一些,在深夜远海之中,他们就算能落下去,可还能活到救援到来吗?
正当徐苍犹豫之时,啪嗒一声,一个黑色墨点砸落在风挡之上。
那声音沉闷得好像拨动了徐苍的神经,他目光投射而去,只见越来越多的墨点出现在风挡之上,霎时间,这些墨点汇流成一条,沿着风挡往下流淌下来。
“下雨了?”徐苍眉头皱起,这分明是雨水混合着火山灰滴落到机身之上。
下雨的话对飞机的影响还不算影响很大,可是突然间,飞机的主警戒灯突然亮了起来,根据显示是气源系统的故障。
徐苍和责任机长不约而同地抬头望去,只见一号组件灯亮了起来。
“组件亮了?”徐苍心中有些烦躁,人在运气差的时候,当真是祸不单行。不过,好在747有足足三套组件,光是一个组件故障也影响不了太多。
“我做一下检查单?”责任机长问道。
徐苍点了下头:“你做嘛!”
“好!”责任机长甚至没有打开检查单,而是直接上手了,这当然不是一个合规的举动,但在这个时候,就连比较死板的第二机长都没有提出什么问题,因为他在思考刚才责任机长提出的在太平洋上迫降的可能性。
不过,现在好像也没什么思考的空间了,他们好像没什么其他的选择。
责任机长对于组件检查单还是相当熟悉的,这个检查单在训练时常常练习。责任机长在确认调节空气电门打开后,将一号组件的控制选择器转到了A位,接着按下组件重置电门。
很快,组件的故障信息直接变为空白了,这算是将故障给消除了,看起来只是个小小的问题。
徐苍没有细看责任机长的动作,只是他瞧见故障灯熄灭了,便再也没有细看了。突然,徐苍看见风挡右下角的角落处好像渗出了一点儿液体。
他愣了一下,伸出手用手指点在了风挡玻璃右下角的角落处,指尖顿时感觉到一丝潮湿的感觉。
责任机长也是注意到了徐苍的动作,凑近过来:“怎么了?嗯?内层怎么会有水,雾气凝结的吗?不对!那是外面渗进来的?”
“雨水透过外层风挡的裂缝渗入了内层,但是内层玻璃为什么密封性这么差?”徐苍话音刚落,主警戒灯又是亮了起来,一看提示,还是气源系统方面的故障。
或许是有了上一次的经历,徐苍首先看向了组件灯,果不其然,刚刚才复位的一号组件灯又亮了起来。
“控制选择器转到B!”徐苍直接说道。
责任机长点点头,二话不说,直接将一号组件的控制选择器转动到了B,然后按压了一下复位电门。
然而,这次一号组件的故障信息并没有消除,同时,在未等多久后,二号和三号组件也跟着亮起来了故障灯光。
“这!”责任机长这下吓了一跳,当即看了下增压面板,发现飞机增压暂时还没有问题。可如果放任三个组件都在故障状态,飞机增压出问题那就是可以预见的。
“怎么会三个组件都坏了?”第二机长还是头一次见到这种状况。
一个组件故障或者两个组件故障,他都是见过的,哪里有三个组件全部出问题的?这个概率实在太小了。
如果说某个事情的几率小到几乎不可能,那就要考虑不是几率问题,而是某些别的问题导致了这个故障的必然发生。
“会不会是引气的原因?”徐苍脑筋一转,指了下机翼防冰电门:“把那个关了看看!”
“嗯?”责任机长一开始还没有理解徐苍的行为动机,但是他好歹是机长,很快就能想起来原因所在了。
组件的引气是依靠发动机的,在高高度环境下,空气含量本来就低,此刻徐苍又将所有发动机全部置于慢车推力。在这个情况下,气源系统能通过发动机得到的引气量本来就不多了。而且,机翼防冰会消耗大量的引气,这样一来,三个组件所能分到的引气就少之又少了。
如此一来,在极少量的引气可供使用的情况下,组件又要承担自身的增压功能,这有点儿像是让组件吃草挤奶了,组件的负担会在短时间内增高,最终不堪重负自己跳开了。
想通了这一节,责任机长马上关闭了机翼防冰电门。然而,等了几秒,将所有组件进行了重置,很快三个组件灯就全部熄灭了。
“果然是引气不够了!”责任机长大大松了一口气,这要是增压系统出了问题,又是要费上一番手脚:“徐苍,还好是你反应快啊!”
真的,到现在责任机长已经心神俱疲了。
火山灰导致了太多连锁问题。火山灰的存在很可能封堵了皮托管,从而导致空速不可靠,同时摩擦机身而导致的静电积累影响到了飞机的电子系统,比如飞行管理计算机。其中空速不可靠的延伸问题最多,正是因为空速不可靠的存在,而使得要打开机翼防冰电门,同时在下降的时候需要将油门收到慢车推力,两相影响下才导致引气不足,最终使得组件出现了问题。
右前风挡外层裂开也是由于撞击到了较大块的火山石,至于内层风挡的密封性问题,责任机长也不晓得是不是也有火山灰有关。
正是因为这些此起彼伏的问题故障,所以所有飞行员才如此畏惧进入火山灰中。
不过,不管如何,总算是将组件的问题给解决了。责任机长刚是轻松了些,想要说一下海上迫降的可能性。飞机突然开始了一阵频率极高的细密抖动,毫无预兆,连带着徐苍握着的驾驶盘都在左右振动。
海上迫降的讨论很快被这突如其来的情况给打断了。驾驶盘的振动是何等剧烈,以致于徐苍都有些抓握不住而来。而且,驾驶盘抖振仅仅是一个方面,连带着飞机好像都在剧烈振动。
“抖杆了?”责任机长一愣:“不对啊!失速抖杆不是这么抖的啊!”
驾驶舱振动能让飞行员想到的第一个念头就是失速抖杆,这几乎是刻印在了飞行员的基因之中。然而,每次进行驾驶舱准备的时候,飞行员都要对失速抖杆进行测试,飞机抖杆到底是怎么样的一种警告,观感是如何的,飞行员都太清楚了。
现在驾驶盘的确在振动,但跟失速抖杆还是有些区别的。而且,现在徐苍是遵循飞行性能中的图表设置飞机的,不可能出现失速的状况的。
然而,比起驾驶盘振动,徐苍突然感觉到飞机的下降率好像有些问题。因为按照飞行图表的显示,在如今的姿态和慢车推力下,飞机的下降率应该是在两千英尺每分钟出头,可现在已经越来越大,都快要到三千英尺每分钟了,这差距有些大了。
“下降率好像不太对啊!”第二机长同样发现了这个问题。
徐苍踌躇了下,右手轻轻带了下杆,然而,他突然感觉到杆力着实是轻得不可思议。
“怎么会这样?俯仰杆力为什么这么轻?”徐苍一怔,完全想不通为什么会出现这种情况。
“你说什么?”责任机长自己用左手也是带了下杆,只见相当轻松地就拉出了好长一截,但是反应在飞机上,飞机的下降率不减反增,竟是在刹那间突破到了三千英尺每分钟的关口。
如此反常的现象直接让责任机长和第二机长给愣住了,哪里还有带杆让飞机加速下降的?这根本就是反常理啊!
然而,徐苍的反应是何等之快,他当即喝道:“不好,是紊流!”
接着,徐苍竟然不再带杆了,而是猛地将驾驶盘往前顶,顷刻间,竟是将飞机姿态减小到了负一度。
“你干什么!”第二机长当即大喝起来。
徐苍这般顶杆的动作直接将飞机下降率冲破了四千英尺每分钟的速率,飞机正在以难以想像的速度在往下俯冲。
“失速了,飞机失速了!”徐苍大喝起来:“飞机已经进入深度失速了!”
“深度失速,怎么可能?”责任机长没有反应过来。但是,如果是深度失速,那的确可以解释一切。在深度失速的条件下,飞机舵面上全是紊流,舵面效应几乎为零,正是因为这个原因,所以在徐苍对飞机进行俯仰操纵时,感觉到杆力特别小。
因为此刻在升降舵上,气流已经与舵面分离,反应在杆力上自然是相当之小了。
而责任机长和徐苍带杆的动作无疑是增大的飞机的迎角。失速的产生的底层逻辑就是飞机迎角大于临界迎角,所以改出飞机的程序才是减小迎角。这么一来,增大迎角不就是加重了飞机的失速状况了嘛,飞机自然会加速坠落了。
但是,问题是前面不久飞机还是好好的,怎么就从正常状态一下子转变为了深度失速,这变化也太快了?
突然,责任机长意识到了此前唯一的一个变化,那就是关闭了机翼防冰电门。
“结.....结冰了?”责任机长喃喃说道。
“冻雨,外面那是冻雨,一沾机身就要结冰的冻雨!”徐苍大喝起来:“发动机防冰和机翼防冰全部开了!”
“那增压怎么办?”第二机长喝道:“机翼防冰一开,增压就没了!在这个高度下,没有增压,我们活不下去的!”
此刻,外面全是火山灰和冰冷水气。没有组件进行增压和空气循环,客舱中的人估计要出现大片的伤亡,这如何能让第二机长接受。
在他看来,现在飞机的迎角已经很小了,应该可以改得出来。
然而,就在这时,徐苍陡然感觉到驾驶盘的顶杆力道也变得极其微小,他在几乎没有用力的情况下,驾驶盘直接推到了尽头,可飞机的姿态却是没有变化。
“升降舵舵面效应完全消失了!?”徐苍脸色惨白:“失速,改不出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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