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乞年离开了北李府邸，走出了紫阳城。

    月下风雨就如他的剑一般，一心一意，至诚于己道，诚于心，不羁于外，他只是他自己。

    懂则懂，不明白者不解释。

    一滴混沌灵液，虽不能造就一方悟道圣地，但以月下风雨的手段，想来必定物尽其用。

    过了紫阳城，距离京城长安就不远了。

    一片嶙峋的乱石地，四方静谧，老林里虫鸟之音绝迹。

    苏乞年止步，看向前方，那是一名白发苍苍的老妪，拄着一根蛇杖，立在一块磐石上，目光淡漠，那瞳孔有些狭长，仿佛蛇的眸子。

    “天木蛇姥！”苏乞年平静道。

    一些江湖名宿，尤其是步入了一流混元境的成名高手，本身就有着诸多特征，如这天木蛇姥，曾经就是云南道一方一流武林世家中人，后来因为仇杀家族败亡，孤身一人成为散修，性情孤僻，出手狠辣，一身《天木蛇功》阴毒无比，炼草木蛇毒入真气，轻易沾染不得，一流高手都要被化成脓水。

    而其成名兵器，就是那一口以天蛇木锻造的天蛇杖，传闻高居上位宝兵之境，更有慑服，引动群蛇之力。

    “眼力不错，不愧是我大汉境内这一代最年轻的禁忌人物，可惜了，”天木蛇姥开口，声音低沉，她满脸褶皱，沧桑暮气竟仿佛比苏乞年更重数分，道，“既然你陷入刀劫，命不久矣，不如将元神果赠予老身，他日你离世，清明时节，老身定当给你多烧几张纸钱。”

    苏乞年轻笑，淡淡道：“蛇姥年事已高，想来行走不便多苦痛，不如苏某送你上路。”

    不等天木蛇姥开口，乱石地四方，又有三道身影浮现，那是三名老者，一人身着黑袍，满面花白髯须，肩背宽厚，目光如虎。

    一人灰色长衫，剑眉修长，无眉无发，仅有五尺高，背负一口无鞘黑剑。

    最后一人身形瘦削，雪白胡须，手中却握有一口大钺，幽光冰冷，令人不寒而栗。

    “蛇姥，何必多言，先联手擒拿下来这个小子，看他到时候，是否还如此刻一般嘴硬。”一身黑袍，目光如虎的老者开口，嘴角浮现一抹森冷的笑。

    “不错，元神果我等四人均分。”

    这是一道如稚童一般尖利的声音，却是来自那剑眉修长，背负无鞘黑剑，仅有五尺高的灰衫老者。

    “牙尖嘴利！”

    手中大钺轻震，掀起呜呜的怪风，最后那雪白胡须的老者也冷哼一声。

    乱石地中央。

    苏乞年环顾四周，目光自四老的脸上一一扫过，他神色平静，道：“天木蛇姥，黑水拳师，剑童子，裂山斧匠。”

    除了此前的天木蛇姥之外，这紧随其后的三老，也是散修中成名多年的大高手，臻至一流混元境很长岁月，都已经临近了大限。

    “好眼力，看来也不是全无底蕴，难怪能臻至禁忌领域，不过很可惜，你遇到了我等四人。”

    “身入刀劫，不如成全我等四人，也是你的造化。”

    四位老辈混元境大高手分立里乱石地四方，看向苏乞年，四人气机交织，无形中将这一片乱石地封锁，没有一丝气息外泄。

    苏乞年眼中浮现冷意，道：“成全你们四人，就是造化，人生下来，终究要死去，那你们还要活着干什么，何不自裁，也省得浪费五谷杂粮。”

    “放肆！”天木蛇姥冷斥，她脸上褶皱颤动，目光冷厉，道，“怎能混为一谈，我等修行至今，初窥长生，已经不是凡人，你却是必死之身，牺牲自己，成全他人，才应该是你最后的归宿！”

    苏乞年冷笑，道：“成全你们？四条老狗，修行至今不见你们四海边疆杀敌，倒是性子孤僻，恶行不少，莫说成全你们，就是成全四条狗，也好过成全你们四个心灵扭曲者！”

    一点不客气，苏乞年喝斥四人，哪怕四人论年岁比他祖父母都要大，但在苏乞年看来，既然活到了足够的年岁，也要拥有着足够令人尊重的言行举止，无论是普通人，还是练武之人，都是一种必要的心性与修养。

    “住口！”

    “狂妄！”

    “小子放肆！”

    乱石地四方，四老或怒斥，或冷喝，皆目光冰寒，透出杀意，四股属于一流混元境第六步，乃至第七步的威严气机交织，如汪洋一般，将整个乱石地淹没。

    无声无息的，苏乞年所在之地步入粉碎真空世界，他身在其中，身不动，气不乱，只是目光冰冷，扫过四人，喝道：“怎么！不敢出手吗？可敢一战！”

    他无所畏惧，血气盈胸，欲将四人皆葬在这里，对于这样的四名混元境高手，苏乞年心中生出浓烈的杀意。

    然而，面对苏乞年的战意，四人却没有半点出手的意思，只是相视一眼，目光微凝，似乎早有定计。

    四人全力释放的威严气机，就算是寻常混元境第三步，乃至是第四步的高手，也难以承受，虽说此子孕神立道，诞生精神意志，但这样风淡云轻，还是超出了四人的想象。

    不过四人早就有所准备，临近大限，他们疯狂而谨慎，不愿轻易涉险，但一旦出手，必定不容有半点疏漏。

    “动手！”

    突兀的，天木蛇姥暴喝一声，四老同时双手结印，四块晶莹剔透的玉石，散发出来阵阵灵光，被四人打入这乱石地的四象之地，没入大地之中。

    灵玉！

    苏乞年心神微凛，居然是这种珍稀的灵物，灵玉，传闻中一座玉石矿脉之中，也未必能够寻到一块的珍贵灵物，有静心凝神之功，乃是少有的于精神修行大有裨益之物。

    而四块灵玉，至少四座玉石矿脉中，才能够孕育出来，现世极少，恐怕就是以皇室的底蕴，也不可能有多少块。

    由此可见，四人已准备多时，直到今日方才真正出手，多半已经有了万全的把握。

    而随着四块灵玉入土，一道道古朴的阵纹开始在这乱石地上衍生，彼此交织，缔结，苏乞年顿时感到一股难言的束缚封镇之力，无孔不入，渗透进入他的祖窍神庭，落到了神灵身身上，乃至背后的休命刀上。

    这是一股可怕的封镇之力，如蚕丝一般层层包裹，封锁了他一身精神力，连带着休命刀刀身之上，也笼罩了一层无形壁障。

    尤其是休命刀，那股封镇之力包裹了一层又一层，仿佛结成了一张大茧，隔绝了一切。

    苏乞年动弹不得。

    精神驾驭肉壳，神灵身被封镇的一瞬间，苏乞年便失去了对于一身气血真气的掌控，如同被施了定身法，唯有一双眼睛，作为心灵的门户，还能够看清外界的一切。

    “怎么样，我等苦心孤诣，精研阵法，才结合古代先贤的残阵，推演修复出来这一座封神大阵。”

    黑水拳师露出嘲弄之色，道：“我等知晓，你身怀一口通灵神兵，我等若是强行出手，即便立身于混元境第六步、第七步也多半要遭劫，是以耗费莫大的代价，寻到了四块灵玉，在这里勾勒阵纹，布下这座堪称半步顶尖的封神大阵，封印神魂灵性，足以令一口通灵神兵短时间内难以复苏，而在阵中，除非是练就元神的顶尖人物，任何人都休想动用一丝一毫的精神力。”

    “少年人，你太狂妄不自知了，以为这世间没有什么能够奈何通灵神兵吗？终究只是外物，今日你在劫难逃！”天木蛇姥冷笑。

    裂山斧匠也露出玩味之色，道：“放心，你奉上了元神果，我等自然不会太过折磨你，会为你留下一个全尸，堂堂武当青羊峰主，棺椁中也要有一具完整的尸骨，不是吗？”

    “不！我要一剑一剑削尽他的骨肉！”

    剑童子无眉的眼中露出一抹阴鸷之色，他天生残疾，身如侏儒，形如童子，心性敏锐，绝受不得半点羞辱，是以这些年来，有不小心得罪他的，都被他用剑生生削成了人棍，是六扇门通缉的恶徒之一。

    苏乞年不语，祖窍神庭中，七寸神灵身长身而立，倏尔迸发无量光，《迷魂大法》运转，一身远超一流混元境的精神意志勃发。

    嗡！

    白金琉璃一般的神灵身身上，浮现出丝丝缕缕晶莹的丝线，仔细看，却是一条条微小的锁链，随着神灵身发力，这诸多锁链绷紧，咯吱作响，但终究支撑住，未能被挣脱开来。

    果然！

    苏乞年心中感叹，这所谓的封神大阵的确不同凡响，不说寻常一流混元境巅峰的高手，就是他这样孕神立道，诞生精神意志，且精神力修为远超混元境高手，直追顶尖元神人物的存在，也难以摆脱这于神魂灵性的禁锢之力。

    这四人没有说错，以这封神大阵之力，若非是顶尖元神人物，不可能挣脱束缚，更可短暂封镇通灵神兵，令其难以复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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