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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69章 冥王


李瑕屏着呼吸,又向前走了几步,有些腿脚发软,脑子里有些晕。

    他没想到,搞迷信这么难。

    这感觉就像从鱼肚子里刨出那句“大楚兴,陈胜王”之后,有人指着陈胜说“你骗我。”

    这种事,他实在是不擅长,但他愿意学、愿意练习。

    “屈良,真的已经转世了,他不会再回来,但我能看到他,他在一个……很好的地方,在那里,他能飞上天,坐在像大鸟一样的东西里,能看到窗外的云……”

    阿莎姽回过身,看着李瑕的神情。

    她能感觉到他说话时那声音里的微微颤抖,能重新感受到他心底那种神秘感。

    “他住在很高很高的楼里,站在窗边,能看到天空,全是雾霾……”

    阿莎姽听不懂,却也不问,只是站在那听着,直到李瑕说着说着停了下来。

    “之后呢?他……还在做什么?”

    “洗澡。”

    “洗澡?”

    “是啊,打开水龙头就能出热水……”

    “你没有在骗我?”阿莎姽又问道:“人死之后都会去那里?我也能去找他吗?”

    “不。那里是找不到的,要世世代代……”

    “世世代代?”

    李瑕沉默下来,他终究不擅长这些迷信。

    也只有眼前的疯女人不在意他话语里的无数漏洞,她只在乎她死去的丈夫。

    良久,李瑕摇了摇头,喃喃道:“下次再试吧,再见,阿莎姽。”

    他转身向县衙走去。

    “冥王?”

    “嗯?”李瑕回过头,道:“是,明王出世,。”

    阿莎姽又摇了摇头,喃喃道:“冥王?”

    她终究还是走掉了。

    “果然,不行的。”李瑕苦笑了一下。

    ~~

    “你说,非瑜到底为何非要与那些苗蛮打交道?多邪门啊,旁人避之唯恐不及。”

    阿莎姽这夜过来还是惊动了江春,他披着衣服起来,凑在窗边看了一会,向牟珠道:“万一带些蛇啊虫啊的回来,多吓人。”

    牟珠也是很怕这些,深以为然地点点头,眼带恐惧地打量了屋子里一眼。

    “说来,李县尉也是有顾忌的,让巧儿到荻儿屋子里睡。”

    “这年轻人胆子太大了,什么都敢招惹。”江春摇了摇头,回到被子里,又道:“不过还真别说,道长做的法事真有用,你看那苗巫都不敢再进门了。”

    “是,多亏官人想的周到。”

    “非瑜要去大理就让他去,等他回来我也调任了,少沾他惹的麻烦……”

    ~~

    在见过阿莎姽这夜的三天后,李瑕没再等到她找过来,遂又找了熊山来问。

    “回老寨了?”

    “是。她精神似乎有好一点,和阿爹说要回老寨,之后就不见了。”

    “好吧……”

    于李瑕而言,苗巫之类的事也只是偶尔的点缀,却也不急在一时。

    等真正遇到那些深山老林里的诸部,有过接触之后再想如何收服也不迟……

    他绝大部分时间都是在按部就班地练兵、治理,并准备着南下大理之事。

    ~~

    庆符军校场里的操练日复一日。

    二月十二日,营盘边的茅坑附近,名叫“龚泽”的老汉把粪水装上板车,拉着车向田地走去。

    他走着走着,他在道路边停下来,望着不远处武器作坊的方向,眯起了眼。

    “不会吧?”

    龚泽想了想,忽然把板车上的粪水倒在路边,掉转方向,重新向营盘的茅坑大步走去。

    一直等到傍晚,他终于等到杨奔来解手。

    ……

    “杨奔,你蹲完没?!再不去吃饭,老子把你的饭吃了。”

    “洪什将先走吧,我不舒服。”

    “行,给你留着饭菜啊……”

    杨奔皱了皱眉,又等了一会,终于听到了扣门声。

    他打开门一看,见是龚泽,遂将他迎了下来。

    “告诉你个消息。”杨奔道:“往后这粪水不是你想收就收了,得统一收,说是要建个堆肥的作坊……”

    龚泽不耐烦地打断道:“贼配军,我们是来收粪水的吗?!我告诉你,我好像看到李墉了。”

    “确定吗?”

    “不确定,几年前才见过他一次,谁还记得。”

    “在哪?”

    “武器作坊。”

    杨奔问道:“捉回去?”

    “你捉不走,一开始没想到李瑕练出这么多兵马,眼下只好去请太尉派人来了。”龚泽道:“我继续盯着他,看还能牵出什么人来。”

    杨奔点了点头,道:“我准备一下,偷匹马,今夜便走。”

    “就这样吧,反正李瑕也不信任你,走了也不可惜,再换个人来。”

    “呵……”

    离开了茅房,杨奔没有马上去吃饭,而是绕到了马厩附近看了一眼。

    远远地,他见到一个手脚上都戴着镣铐的汉子正在喂马。

    ……

    “胡勒根!过来。”

    “来了!”胡勒根应了一声,拖着镣铐向于柄、宋禾走去。

    “饭吃了没?”于柄道,“该教我们蒙语了。”

    “没有吃。”

    “于佰将,他明明吃过了。”有马夫大声喊道。

    于柄大怒,拿起手里的马鞭,喝道:“你他娘的!”

    胡勒根连忙跪下,嘴里叽哩咕噜一通。

    “他说什么?”于柄问道。

    宋禾道:“他说他把‘吃过了’和‘没有吃’弄混了。”

    “狗蒙鞑,真他娘奸滑,还想骗老子。”

    “你昨日就被他骗过一次了。”宋禾随口应道,目光盯着不远处,“那人是谁?”

    于柄转过头看了看,道:“杨奔。你忘了?当时死活想当探马那小子。”

    “是他啊,跑来我们马军这边做什么?”

    宋禾喃喃一声,向杨奔走去,却见对方转身走掉了。

    ……

    次日,龚泽再次站到了茅坑边,带着怒意道:“你怎还没走?”

    “昨夜过去,被两个佰将发现了。”杨奔道:“我今夜再过去偷马离开。”

    “别耽误了事情。”袭泽抬手指指他。

    “嗯。”

    这天夜里,杨奔回到号舍,默默地收拾着行李。

    他这一什人全都在收拾行李。

    什将洪阿六大步踱了两圈,喝道:“物件都带仔细了,战场上救命的东西。”

    “是!”

    洪阿六满意地点点头,拍了拍杨奔的肩。

    “甲胄准备好,明日天不亮就出发,这次你也该立功升迁了。”

    杨奔点点头,心中暗暗冷笑“当我稀罕吗?”

    但这一夜他依旧没有去偷马,也没有把即将南下的消息告龚泽。

    他想再打一场仗,那就不管什么李墉、忠王,都得等他打了这一仗回来再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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