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现在你们能出手了吗？”

        对于震惊无比，长吁短叹的两位龙王，龙岛还在搓天基武器弹药的不动坚城尹恩表示了一点小小的不满：“下面都打成这样了，这个丧钟龙翼都出来，就差明说自己是深渊之龙的祭品了，这还不把他抓起来狠狠地审问一番吗？”

        【没这么简单】

        极风龙王有些无奈：【你们所有泰拉人体内都有一点龙血，这就是血脉真形升华之道的原型，长出龙翅膀完全可以说是返祖亦或是觉醒了一部分血脉】

        【对】

        真炎龙王也啧了一声：【深渊之龙的出现判定可没那么简单，最起码我们得看见‘照片’亦或是‘实相’，这样才能通过程序，降临泰拉去回收】

        【至于深渊意识和龙化恶魔，虽然的确是证据，但却并不明确——它们并非深渊之龙，是属于泰拉人自己也能造出来的东西】

        【毕竟，泰拉这地方，龙实在是太多了】

        的确。尹恩想了想自己一路上遇到过的各种龙和龙血生物，发现的确多到离谱。

        “那深渊意识究竟是什么？”

        确定龙王还不能立刻出手后，尹恩倒也不着急——因为对方的态度，显然是已经笃定飞焰地那边已经有了深渊之龙，而且制造出了非常离谱的东西。

        既然如此，反而不用担心她们不出手，因为真的到了最关键的时刻，龙岛便可以以‘怀疑飞焰地私自制造深渊之龙’的证据，直接出手审查飞焰地！

        什么？证据？是你飞焰地要提供给龙岛，提供给泰拉诸国所有国家你没有制造深渊之龙的证据！

        而且。

        只要惑心那边找到了哪怕是一点点实锤，那么，迎接飞焰地恶魔军团的，就是两位第五能级龙王的亲自降临！

        【深渊意识，亦或是深渊群意识……嗯，你应该知道，恶魔本质上是一种虚境亚空间产物，而大魔就是拥有自我意识的亚空间吧？】

        极风龙王总是喜欢用学术化的语调讲话，她缓缓道：【大魔的亚空间彻底堕化，变成了永远无法复原的深渊……至此，每一个第四能级的大魔，都可以被称之为深渊领主，在她们的亚空间深渊中，可以孕育出诸多从属于她们的‘从魔’，继而构成一个生态圈】

        【听上去，是不是有些熟悉？】

        “个体生态圈……”尹恩喃喃自语：“听上去和亡君和火种有点像，但是更加热闹一点。”

        【是的】极风龙王看向南岭：【每一个深渊领主都是一个活着的恶魔巢穴，会源源不断地产出诸多强大的恶魔，就如同泰拉星域中的那些恶魔巢穴，本质上都是一个第四能级巅峰的深渊领主那样】

        【但归根及底，这些都是自娱自乐罢了，相较于虚境的广袤，个体深渊的大小终究是有限的，而且深渊之间的独一性导致他们的从魔属性极其单一，很难构成有战力的军团】

        【所以，深渊之间开始了联合……恶魔领主也会互通有无】

        【而诸多深渊融合，构成的庞大‘深渊群’，也会孕育出自我意识——等到原本的恶魔死亡并重生时，它们缔造的永恒深渊会失去控制，然后被深渊群的意识掌控】

        【随着死去的强大恶魔变多，深渊群的意识也会愈发强大自我，直到最后，由恶魔的尸骸构筑而成的深渊群，将会变成最大最强的深渊领主，它们自己的主人】

        【在过去，诸多恶魔文明汇聚的银河，甚至有深渊群为了不断扩张自己，而互相发起‘血战’的历史。强大的恶魔源源不断与其他恶魔互相厮杀，而每一个强大恶魔的诞生与死亡，都会令深渊意志变得更加强大，可怖】

        【说白了，就和你们人类的集体意识一样】真炎龙王简单总结道：【深渊意识就是极其广域范围内，所有深渊集群的自我意识】

        【它会自动呼应自己领域内所有恶魔的要求，以愿望为代价，取走所有恶魔的自我意识，将它们的深渊并入自己的存在】

        “……”

        尹恩沉默了一会，然后，他有些谨慎地问道：“那等深渊意识吞没了所有恶魔后，她会变成什么样的存在？”

        【魔王。深渊之主，大墟之王】

        真炎龙王简单地回答道：【我们是这样称呼那样的深渊——吞噬一切的魔物，将万事万物都推入消亡的孳孽】

        【你曾经见过虚空孳孽，对吧。那不过是实体化的宇宙噩梦而已，但魔王却是文明的消灭者，因为他们会推动所有的文明都堕落为深渊恶魔文明，然后将其吸收，作为自己的养料】

        【如果说，虚空孳孽是需要看守关押的疯子，亦或是没太多危害的癫狂大蟑螂，那么魔王就是我们真龙也绝对无法忍受，必须处死的反社会人士】

        魔王，深渊意识的聚合体。

        会以星河为征途，不断寻找其他文明，侵染其他文明，将其转换为恶魔文明，培育出新的深渊大魔，然后将其吸收，化作自己的养分。

        这毫无疑问，就是恶魔之路第五能级，乃至于更上阶层的存在……比尹恩想象的更加恐怖，更加毛骨悚然。

        倘若是其他人的话，这个时候无非就是感慨一下魔王的奇妙与强大。

        但是，早就刚知道不对劲的尹恩，却眉头紧皱道：“有没有可能。”

        “魔王已经诞生了了？”

        抬起头，尹恩与真炎龙王与极风龙王对视，他朗声道：“虽然听上去有点为飞焰地辩解——但现在的飞焰地，真的不是被魔王蛊惑，所以才大力发展恶魔技术的吗？”

        “飞焰地的传统技术，其实是血脉改造，人造灵能者和机械生物化，虽然比不上帝国全面，但也算是走出了自己的风格，突然转变为恶魔，虽然也看得出原本技术的底子，但……这显然不正常。”

        “而且，光之灾……直至如今，我们也找不到行动者的光之灾，有没有可能也是魔王做的？”

        【……】

        确实有可能。

        龙王们也凝重了起来，但想了想，还是摇摇头：【魔王的诞生在虚境有绝对的影响，如果出现，我们不可能没有发现——事情还没有到最糟糕的地步，这还多亏了你这位先知】

        尹恩心中也微安些许，他也仅仅是做好最坏的打算。不过，他还是觉得，飞焰地转入恶魔技术这件事有点奇怪。

        即便是阿瓦克领中的其他研究资料都损毁，让他们不得不只能依照恶魔途径去研究，但按照现在的进度来看，他们似乎一直都在深研深渊技术。

        深渊技术，究竟有什么魅力？

        这一切，只有消灭了恶魔军团，从他们的残骸上才能得到些许答桉。

        不动坚城尹恩来到龙岛边缘，俯瞰身下的大地。

        此时此刻，大魔丧钟与南岭诸强的战斗还在继续——而它也变得更加强大，更加狰狞。

        已经即将失去自我意识的它，已经快要完全蜕变为一头魔龙，有着猩红眼眸，充满狰狞刃骨与刺鳞的地狱之龙——而面对这样一头单凭龙吟就能诱发风暴，摧垮整个阵地，让南岭风云色变的恶龙，就算是南岭所有强者联手也只能艰难自保。

        只是，事到如今，要点已经不在它‘本魔’的身上了。

        而在于虚境更深处的一个目光。

        “惑心。”

        所有的尹恩同时低声询问：“你找到了吗？”

        而与此同时。

        惑心正在西境的虚境中寻觅。

        惑心其实是知道自己已经被‘洗脑’了。

        并不是因为尹恩没有洗脑完全，出了破绽，而是尹恩根本就没有改造这方面的记忆——他只是单纯的让惑心的善念大于恶念，让他真正审视自己过去究竟做了什么，就办到了这样的事情。

        真正强大的洗脑和催眠，并不是让人无法察觉到这点，而是让人心甘情愿地同意被催眠。他也想要成为更好的自己，只是……在那个环境下，他办不到。

        “恶魔也是生命的一部分，的确不应该因为生命形态而苛责。”

        此时此刻，这位融合恶魔正在一片黑雾的虚境中急速穿梭，朝着最深处而去：“但如若恶魔不违逆自己的本性，去约束自己本能的暴行，那么就和野兽无异，自然应该被消灭。”

        “人类也有恶意，也会作出暴行，甚至人类是少数会屠杀同类，算计同类的生命。但人类也是少数会照顾同类，建设文明，擢升自己的生物。”

        “人类能够压制内心的自私，互帮互助，那么恶魔也可以办得到……绝对可以，必然可以！”

        这便是惑心内心真正的想法——他的心中再一次孕育出了梦想。

        他不想让恶魔只是恶魔……至少，是要有约束，要有规矩和法律，即便是邪恶，也要遵循秩序的魔！

        而现在，这想要遵循秩序的魔，便在漆黑一片，已经完全堕落的虚境中寻觅。

        但最开始，他什么都找不到，只能听见一声声曾经发生在西境中的‘残响’。

        “有心杀敌，却有心无力……诸位，吾等至少有选择荣耀死亡的权力。随我冲锋！”

        “大哥，我腿断了……我来断后，我来！你们快走！”

        “该死的恶魔！我与你们同归于尽！”

        “我已不是正教成员，我是以人类，独立且无二的人类之身，与你们这群反人类的怪物战斗——尽管杀了我吧，教会是不会报复的，只要你们办得到！”

        “孩子，爸爸对不起你……”

        “飞焰地！

        ！

        ！”

        无穷声音嘈杂无比，纷纷扰扰，针对不同人，不同事的反馈与回忆瞬间就充斥了这位惑心魔的心灵。

        其中，有慨然，有奋勇，有坚毅，有虔诚，有固执，有决然，有勇气，有亲情……人世间的一切美好都在其中，许多在平日绝对不会产生的美好品德在这一瞬间全部都爆发出来。

        尤其是那最后的怒吼，充满堂皇的蓬勃憎恨，纯粹到极致的愤怒与敌意，令恶魔的心也为之震颤。

        同样……在这些记忆中，也有许多肮脏的事物。

        有人趁着逃难劫掠他人，肆意杀伐抢掠，最后也被恶魔撕碎，血肉泼洒如雨。

        有人在危难时刻暴露本性，父亲抛下妻儿，亦或是母女抛下丈夫孩子，亦或是长大的孩子抛弃垂垂老矣的父母……

        更有些人对着恶魔下跪献媚，想要用同胞的血和财富换取自己的一线生机。

        这些人都有。

        美好与丑恶从来都是人类的一部分。

        而所有的这一切……无论美好还是丑恶，全部激烈的，足以让人心神荡漾的情感，全部都被侵染。全部都成为了恶魔的材料。

        所谓的恶魔，便是人世间一切激烈的情感碎片，以最极端偏激的方法糅合而成的缝合体。

        本质上，她们就是由无数残响汇聚而出的，针对一个扭曲丑恶，破碎破灭社会的‘恶意回声’。

        而自己这种融合恶魔呢？

        他们把自己的人类灵魂作为核心，去吸附那些能与自己共鸣的残响碎片，让自己变得更加强大和完整……故而也能成为一个更加强大的恶魔。

        那么问题来了。

        倘若，一个融合恶魔的本体，并非是一个单独的人。

        而是一整个文明，一整个世界的墓碑与火种……将它作为‘融合恶魔’的核心。

        那么，它能吸附和共鸣的事物，究竟有多么广泛？

        倘若这样的一个超级融合恶魔，开始吸收其他文明产生的残响碎片，开始苏醒壮大……那么，她将会成长到怎样的地步？

        很快，深入到西境虚境最深处的惑心，便找到了这个问题的答桉。

        那是一颗卵。

        一头蜷缩成卵状的龙。

        在已经被浓厚到伸手不见五指的咒土咒怨淹没的虚境中，惑心突然看见了一片金红色的光晕，这璀璨的光辉点燃了漆黑的咒怨，让暗与光交错，交织地愈发灿烂闪耀。

        而在这金红色的光晕中央，便是一头被暗红色晶体包裹成卵状的金红巨龙，她是如此巍峨辉煌，甚至给了惑心一种错觉，那就是整个咒土之所以漆黑，正是因为所有的光都被这颗卵吸收。

        金红色的光辉与漆黑的咒怨之雾为它增添了神性的辉光，祛除死寂之气，随着虚境中的无穷众生之念浸润，这原本濒临消亡的龙之卵开始逐渐活性化，褪去了之前将死的气息，变得愈发活跃有生机。

        甚至……

        惑心看见了。

        随着自己的注视，那颗卵中的巨龙缓缓睁开了六颗眼眸中的一枚，猩红色的龙童漠然地凝视着自己。

        在这瞬间，惑心甚至感觉自己已经死了。

        恐怖的震撼力贯穿了他的灵魂，哪怕是刚刚复苏的她，也强大到了足以一眼杀死一头第二能级融合恶魔的地步，而现在，她要借助西境帝国诸多人民死去的痛苦呐喊，所有生命最为激烈激昂的情绪，点燃复苏自己的生命火种，为自己打开这将其囚禁也将她保护的墓碑，让自己再一次降生在这个璀璨世界。

        【有趣的融合恶魔……】

        惑心听见了这样的声音：【明明已经是恶魔，却意外地维持了一颗秩序善良的心……不，不是自然的，有人扭曲了你的思想，为你打上了钢印】

        这声音笑了起来：【他绝对是一个极端恶趣味又极端目中无人的人……不然的话，他绝对不会这样大胆又谨慎地改造你的灵魂，让你变成了这独一无二的模样，不是恶魔的恶魔】

        【但是现在，就过来吧】

        ——成为我的一部分。

        心中响起了这样的声音，惑心在虚境中的身躯不由自主地朝着这可怖的龙之大魔而去——明明他才是蛊惑人心的魅惑之魔，但现在的行动却像是被那大龙魅惑了那样。

        惑心根本无法控制自己，他朝着大龙投身而去，宛如扑火的飞蛾。

        但是……

        惑心始终没有忘记自己的使命。

        【大人，这就是我在虚境中看见的事物……】

        在感觉自己将要消亡的前一瞬，惑心强撑着，亦或是说，灵魂钢印强撑着将自己看见的事物，通过泰拉之心的终端传输过去：【一条龙，一条璀璨的，充满光明，但把本质漆黑的大龙……】

        然后，惑心便闭目，坦然地准备迎接自己的死亡。

        但是，死亡并没有降临。

        他听见了一个声音。

        “做得好。”

        这个声音是带着喜悦和赞赏的，银峰先知的声音。

        然后，便是两个他有些陌生，但是却无比威严的龙吟：【的确是深渊之龙……还是相当珍稀的，以文明之心融合深渊而成就的临渊之龙】

        【那个深渊文明，居然选择将自己的龙送出，而不是将自己送出……这可不是一般的恶魔文明会做出的选择】

        【无论如何，证据已经齐聚，是吾等出手的时候了】

        她们做出了宣告。

        她们遵守了规则。

        她们开始了行动。

        故而，就在下一瞬。

        惑心理应被那大龙吞噬，死亡的一瞬。

        有蓝色的雷霆与金色的真炎之光，从无尽遥远的外太空轨道垂直降下，垂落于大地之上，贯穿了物质与虚境的壁垒——

        咒土防线在瞬间就被突破，原本被死亡与黑暗笼罩的西境，在这瞬间就被彻底照彻。

        龙王，亲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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