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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105 章


  江茉被齐晔兴冲冲拉到班车上坐着时,  还挺懵的。

  这惊喜,还得去县城?

  什么呀,难不成是他在县城置办了新房子,  要接她去县城享福,  顺便把很有纪念价值的第一次留在那儿?

  江茉怀着这个猜测,  和齐晔到了县城,  他又不知从那借了一辆自行车,  载着她,  一路踩到了县城的郊区。

  这时候,  江茉已经觉得不对劲儿了,  哪有置办新房子置办在郊区的呀。

  齐晔兴致勃勃掏出一条红色绸带,小心翼翼道:“要蒙上眼睛,我带你去。”

  “……”江茉心里咯噔一声,想起她之前塞给齐晔让他好好学习的那本书里,这一模一样的桥段。

  齐晔这蠢东西,  不会给她也承包了一片鱼塘吗?

  江茉眼角抽动,  没说话,任由齐晔动作轻轻地给她系上遮住眼睛的飘带,  再被他拉着手,一路到了那片地前面。

  齐晔再慢条斯理地把江茉眼睛上蒙着的红绸带取下来,  “看,  惊喜吗?”

  他黢黑的眸子里亮晶晶的,  撒着碎光,  还有兴奋和期待。

  好像那什么摇着尾巴的大狗子,想要江茉摸摸脑袋的夸奖。

  江茉无语地瞥他,  再无语地瞥了瞥那一大片地。

  好家伙,  不是鱼塘,  是这么一块地,但也是一个意思,她应该高兴他学得这么快呢?还是应该捶他一拳?

  她是让他学这个吗?她是让他学学人家男主是怎么一夜七次,让女主只要躺着舒服的呀!

  原本想省省事,让他自己学,她还特意编了一本这么脑残的小说!

  江茉也脸皮薄,很多话她说不出口,更不想亲自指指点点教齐晔,所以想了这么一个折中的法子。

  他知道她绞尽脑汁写那些片段花了多少脑细胞吗?笔都差点给咬断,更是写得她心肝一颤一颤的,生怕被人发现她写这个。

  而且她还故意确保自己用齐晔能看懂的词汇,但又不敢写得太露骨,太粗俗,真的很难呀。

  可谓是只差面对面手把手教他了!

  里面那么详细,她还盼着齐晔能好好学,学到精髓。

  她喜欢的,她都特意反复强调了几遍,希望齐晔能注意到。

  结果他居然……居然学到是男主承包鱼塘的智障行为?

  真是枉费她一片心血!

  江茉气得翻了个白眼,直接推了齐晔一把,转身就要走。

  齐晔慌了,连忙拦住她,“你、你不喜欢呀?”

  “齐晔!笨死你这个榆木脑袋算了!”江茉气得口不择言,娇声骂了齐晔两句。

  她迈开脚,凶巴巴道:“你别跟着我。”

  齐晔很听话,果然不敢跟上来,只是可怜兮兮地望着她的背影,不知道自己做错了什么。

  他承包这块地,也只是希望她能开心一点呀。

  没想到她好像更生气了。

  明明都是真正的夫妻了,怎么他反而每天都在惹媳妇儿不高兴啊。

  齐晔低着头,怎么他就这么没用。

  ……正这时候,和这块地隔了一条小路的对面那块地上,刚刚一直在拿着镰刀割地上杂草的一老头,忽然开腔了。

  他听到江茉骂齐晔笨死了,也附和道:“小伙子,你这脑袋,的确不灵光啊,你说说你,花一千元承包这么一块地,难怪你媳妇儿骂你呢!”

  齐晔愣愣地回过头,看着那老头,他不太相信,媳妇儿会因为这个骂他。

  江茉也听到了那老头的大嗓门,本来急匆匆的脚步停下,她忽然回头,表情微妙地看着那老头。

  老头已经放下镰刀,开始滔滔不绝,“你不知道吧?你块地啊,根本没人要的,不然人家为什么放着好好的地不种,还要南下打工?”

  “……你这块地啊,它很邪门的!上头种什么庄稼都会死,根本种不活。用来当仓库吧,那地基也打不稳,想要刨开打深一点,那地下没多深就是大石头,你怎么挖都挖不开!”

  “……还有人在下面挖出人骨呢!”

  老头啧啧看着齐晔的笑话,“你说说,也就你这样的愣头青,傻小子,才会被骗,居然给了一千块?你说说你是不是傻?”

  “我要是你媳妇儿啊,我早就和你闹离婚了!一千块拿来干什么不好啊?”

  齐晔皱起眉,这老头他认识,当时来看这块地的时候,也在这儿。

  他攥着拳头道:“当时你可不是这么说的。”

  当时这老头把这块地夸得天花乱坠,还说自己要是有钱,也愿意租。

  老头从裤兜里掏出一根香烟,放在嘴里叼着,也不点,就那么痴迷地闻着味儿,叹气道:“我为什么要说啊,人家给我送了几包香烟呢,只要说说好听话,哄哄你这傻子就成了,多简单的事呐。”

  江茉本来很生气的,这会儿护犊子的心却上来了。

  她说过,除了她,谁也不许欺负齐晔的。

  再说,谁说这块地就没用了。

  她走过去,睨着那老头,“你胡说八道什么呢,这明明是一块好地,还邪了门儿,你信不信,我们这块地,到时候好多人挤破头都想要。”

  老头嗤笑一声,完全不信,露出发黄的牙齿,“你这丫头看上去又漂亮又年轻的,怎么就爱吹牛呢?还抢破头要,你以为那么多像你丈夫这样的愣头青大傻子啊?”

  “谁说他傻了?他早就看中了这块地的价值,要带我来县城过好日子的。”江茉轻轻哼着,“怎么,你不信?”

  老头一脸“我就静静看着你们吹牛我一个字都不信”的表情,只觉得世风日下,这年头,年轻人都开始好吃懒做,一点儿都不切实际。

  就这一大片破地,土又干得不行,根本不能种地,地又浅,根本打不了地基,就这样的,也会有人抢?

  之前可是来过好多人,不像这傻小子这么着急的,都在附近打听了一圈,知道这块地邪门,谁也不敢承包的。

  当时这块地生产大队里没人肯要,最后还是抽签决定,谁抽到这块地,就是这块地。

  抽到的这人也就是之前转让承包权给齐晔的人,他还躲在家里哭了好几天,不肯出门呢!

  所以,老头就觉得江茉是好面子,在吹大牛。

  江茉眼珠子滴溜溜一转,把齐晔护在身后道:“既然这样,我们不如就打个赌呗?要是这块地能被我们利用起来,赚大钱,被大伙儿哄抢,那你就把你那块地也承包给我们。”

  老头嘴角抽动,冷冷哼着,又听到江茉道:“反之,要是这块地在我们手里还是邪门,干啥啥不行的话,我们就给你一千块钱,而且把这块地给你,你爱干嘛干嘛,我们依旧支付承包这块地每年的钱和粮食。”

  这条件动心啊,老头立马意动,上前一步道:“真的?”

  江茉点头,“可以立刻去村委会立协议,盖章,三个月之内,保管生效。”

  老头立马来劲儿了,挽起衣袖,扔下锄头,“走啊!咱这就去村委会去!到了那儿,你可别说是我诓骗你们打这个赌的啊,明明是你主动说的。”

  “好啊。”江茉弯弯唇角,声音娇娇软软的,“愿赌服输,大爷你叫什么名字啊?”

  “我叫张金水。”老头顿了顿,又打量着江茉和齐晔,没再问别的。

  这对小夫妻,可能都蠢,男的蠢,女的更蠢,这么爱面子,居然和他赌这个。

  太不知道天高地厚了!也许家里钱多吧。

  张金水一想到自己很快就要发一笔横财,那心里欢快蹦跶得呀,想着今儿晚上回去怎么也得整两口酒,高兴啊!

  -

  去村委会还真的签了协议,这个村支书看着江茉和张金水,本来是想再劝劝张金水的。

  谁知道张金水一句“支书你是不是还记着上次的事儿啊不想我发财?”,村支书只好摇摇头,把这个口头的约定写在了纸上。

  要是这块地无法得到有效利用,在三个月内赚到一千块钱,江茉和齐晔就得给张金水一千元钱,并且这块地送给张金水使用,由江茉和齐晔交付每年得上交的粮食和钱。

  反之,则这块地对面那块属于张金水的地,也得让江茉和齐晔承包,张金水失去承包权。

  张金水摁手印摁得那叫一个爽快,言语眉眼间都是不屑,“三个月,一千块?做什么梦呢!就是捡钱也没捡这么快的呀!”

  他呸了一口,揣着一式三份的其中一份协议,高高兴兴往家走。

  地也不用管了,他就躺家里等着三个月,得能白得一千块,居然还有这样的大好事砸在他头上,说出去不得羡慕死村里的所有人?

  而江茉和齐晔签完协议出来,也没有再去那块地。

  两人一路无话,回到了镇上的小卖部。

  齐晔试探性地看了看江茉,忍不住问她,“你、还在生气吗?”

  其实他知道,江茉还是向着他的,不然她刚刚不会走了又回来,就是为了教训那老头子。

  江茉支着下巴,掀起眼皮看他,“那块地,你打算怎么办?”

  这说到正事,齐晔心里那些乱七八糟的负面情绪瞬间消失,他陡然认真起来,直起身子道:“我当时买那块地时,的确不打算用它来种地,所以它的土地并不肥沃,我也没有在意。不过,它底下还有那么多的大石头,不好打地基,我想,可以圈起来养鸡养鸭养猪养牛。”

  开养殖场,是齐晔觉得不错的法子。

  也不用专门起房子,围两圈篱笆,盖个遮风挡雨的草棚,只要不倒就成了。

  而且现在人们的生活条件都好起来了,集市上能出钱买肉的越来越多,鸡蛋鸭蛋也紧俏。

  “也可以,把土全挖了,引水进来,变成鱼塘。”齐晔又小心翼翼提出一个建议。

  听到他说“鱼塘”这两个字江茉就忍不住翻白眼,直接道:“这条不行,上一条倒是不错。”

  “……不过,养殖场的资金回笼太慢,你要是买大鸡回来开始养吧,那多亏,可要是从小鸡养起,那得多少时间才能回本呀,还得找信得过的人在那守着,而且小鸡都容易生病夭折,你懂鸡鸭的饲养吗?”

  江茉的问题,倒是把齐晔问住了,他怔怔地望着江茉,皱眉在想。

  “你再好好想想。”说着,江茉就不理他了,看自己的书去了。

  远远的,齐晔也不知道她在捧着什么书在看,反正想起她塞给自己的那本书,他就忍不住脸红,心思开始有些飘,脑袋里关于那块地的思绪,也开始越飘越远。

  第二天,齐晔坐在柜台上,想了一整天。

  其实,他想去县城做生意,比在镇上好,所以他才承包了那块地,不止是为了媳妇儿开心。

  不过有一块地还不行,还得想着做什么生意。

  那么大一块地,开小卖布,当然是显得大了,而且也不能盖房子,只能扎大棚。

  扎出来的大棚显得多没档次啊,要是开店,显得不够面儿,很多顾客可能都不爱来。

  而且那地方也偏,在县城的郊区了,大家来这样的小卖部买东西也不方便。

  其实这一块,大部分都是起的厂房,或者是仓库。

  可他这块地,起不了那些,地基太浅就不稳,容易出安全事故。

  那还能干什么呢?

  齐晔苦思冥想着,心不在焉地开始做晚饭。

  他做了一道排骨焖卷子,可因为想得出了神,差点没掌握好火候,把卷子焖过了头。

  等到他掀开锅的时候,胖胖的玉米卷子已经吸满了炖排骨的汤汁,变得又胀又大。

  还有那碟海带丝拌豆皮也是,原本是用豆皮、豆芽、胡萝卜丝和黄瓜丝一块儿拌出来,白的红的黄的绿的颜色都有,特别好看,又香又辣。

  可等他拌完了,才发现最关键的豆皮还放那儿沥着水呢,没有拌进去。

  只好临时再拌到已经拌好的碗里,虽然味道还是好吃,可总归没那么入味了。

  手撕包菜则被他深思的时候,撕成了特别特别小的一块块,几乎都碎得不成样子。

  炖的冬瓜肉丸汤,又差点儿忘了放盐。

  总之因为不够专注,这顿饭做得手忙脚乱,乱七八糟的。

  到了吃晚饭的时候,江茉一上桌,就发现了齐晔的不对劲儿。

  她忽然抬脚,勾住了齐晔的膝盖,“齐晔,其实,我有个很好的办法,你可以问问我呀。”

  齐晔的目光立刻投过来,微微发亮。

  江茉又道:“你想不想知道?”

  齐晔使劲儿点头。

  江茉卖关子,没有立刻说,而是道:“但是,你要先弄明白另外一件事。”

  齐晔专注地听着。

  “你还记得你最开始识字的时候,我教你读的那一段吗?”江茉调皮地往前倾,指尖揪着齐晔的衣领。

  “记得。”齐晔脱口而出,“不时有一两个星刺入了银河,或划进黑暗中,带着发红或发白的光尾,轻飘的或硬挺的,直坠或横扫着,有时也点动着,颤抖着,给天上一些光热的动荡,给黑暗一些闪烁的爆裂。①”

  这是江茉教他的,是他认字的开始,后来他又在月光下背了一整晚,所以他永远都忘不了这段,美丽的银河星空。

  江茉却笑笑,“你觉得这是在讲银河?”

  齐晔继续点头。

  江茉白他一眼,“不是!”

  齐晔愣住。

  江茉轻哼一声,“我上回给你的书,还在你那儿吧?”

  “嗯。”他耳尖微微有些泛红,想起那本书,脸上就烫。

  江茉咬咬牙,继续道:“你搞清楚这段话到底在说什么,我就告诉你,关于那块地我有什么好法子。”

  她打开电视,开始边吃饭边看电视,忽然想起来补充一句,“对了,可以提示你一下,你要是不明白,可以在我给你那本书的开头和结尾找到答案。”  

  开头和结尾。

  齐晔想起那大片大片的,他匆匆瞥过的描写。

  还没开始,就已经耳根涨得通红,指尖微微哆嗦。

  吃过饭。

  江茉回卧室休息,齐晔则双颊滚烫,开始抱着那本书,还有他抄写下来在纸张上的那段话,逐字逐句地开始寻找答案。

  当齐晔开始看那些文字,总感觉跟做贼似的,小心翼翼,总是时不时回头看一眼,生怕有人上来,或是江茉从房间里出来。

  可这明明,是江茉让他看的。

  他面红耳赤地翻过一页又一页,从张口结舌,到口干舌燥、气喘如牛、心猿意马。

  翻到最后,齐晔哑口无言,好像明白了什么。

  他局促不安地走到卧室门口,敲敲门,然后走进去。

  可江茉不在,她刚刚去了浴室,正在泡澡。

  齐晔在卧室里踱着步,手心沁出薄薄的汗,心跳如擂,耳热发麻,觉得颇有几分想要昏眩的感觉。

  终于,等到江茉出来,齐晔冲到门口,语无伦次道:“我、我懂了。”

  “嗯?”江茉挑挑眉梢,擦着湿漉漉的头发,“那你先去洗漱,我等你呀。”

  齐晔咽了咽口水,喉结滚动,麻酥酥的感觉一路从天灵盖往下。

  “我等你呀”是那本书里,每次女主在男主对她……之前说的话。

  媳妇儿的意思是……

  江茉垂了垂眸子,再抬起眼,发现齐晔还傻乎乎杵在这儿,她又开始不高兴,直接反手把他一推,然后门锁上。

  没过多久,浴室响起了冲水的声音。

  又没过多久,齐晔的敲门声响起,“媳妇儿,你、你给我开开门吧。”

  他还是很局促,很紧张,说话的声线都紧绷着。

  “开门干嘛?”江茉轻哼,

  “我懂了。”齐晔攥着掌心。

  “你懂什么了?”江茉继续哼,

  “那、那不是银河。”齐晔舔舔发干的唇。

  “那是什么?”江茉故意假装不懂,“哦?”

  “我……”齐晔不知道怎么说出口,难受得憋着,瞳孔微微放大。

  咔嚓一声,门开了。

  江茉给齐晔打开门,又躺回被窝里,挑着眼尾,懒洋洋地看他。

  齐晔轻手轻脚躺上来,还是有点儿不知所措,手脚僵硬,直挺挺的。

  江茉把脚搭着,抬眸道:“你真懂了?”

  齐晔僵着头皮点点头,黑黢黢的眸子里仍有些不可思议,他觉得自己好像在做梦。

  他翻身过去......

  ......开始领略银河。

  他没想到,这样的银河,比文字描写的还要美,是无法用语言表达,但可以让灵魂都震撼的美。

  他终于领略他所向往所期待,想着自己有朝一日可以瞧瞧到底有多漂亮的银河。

  那是他想象不出的美。

  也是他从没体验过,却会沉醉,沉溺,忘我,甚至迷失的银河,仿佛可以无穷无尽的探索。

  ...啧,如果可以的话,就算死在这片银河,他也愿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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