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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百三十四章 击石震虎


  山涧鸣彻,发出似雷鸣之声。

  听着苏轼的言语,章越笑了,苏轼对每个人的称赞爱护都是发自内心的。

  因为他的见识够高,阅历够,故而在他眼底能够发现每个人的优点,正如他之所言所见之人无一不是好人。

  所以苏轼朋友多,人缘好。

  不过以苏轼为友,普通人很难走进他的内心,他是真正的眼高过顶,但相反有些‘杠精’虽容易口上得罪人,但要交了朋友,人家是真心待你。

  临壁书名后,章越等人继续下山,寻又登山,行走在连绵不尽的群山之中,磅礴的云雾蒸腾而起,谷底有一条蛟龙正在喷薄吐纳。

  数人走到一半,山间下了一场大雨,众人寻了一处山亭避雨,随人们连忙给他们更衣烹茶。

  雨歇之后,已是耽误了路程,众人继续沿着山而行,到了晚间找了道观借宿一晚。。

  道观里只有一个道士,道观的道长自述是辟谷多年的修士,平日只以松针为食。附近是秦岭终南山之地,自唐以来便是隐士出没之地,多有隐匿神仙之流。

  众人听说道长会辟谷也不奇怪。

  听说众人饿着肚子,道长便下厨给众人以松针,柏子仁,黄精等煮了一锅饭。

  这松针,柏子仁,  黄精可谓仙人粮食,尤其是这黄精,  新鲜嫩芽的蒸熟后,  吃到嘴里格外鲜甜。

  众人吃了一口,  不由皆赞‘今飱食黄精饭,腹饱忘思前日饥’,  道人与他们说每日食黄精可使‘发白更黑,齿落更生’。

  不仅黄精美味,还有松针也是鲜嫩,  去了外皮,只吃嫩心。

  众人什么山珍海味没吃过,但山路走了一日皆是饿了,又兼这般清淡可口的仙人粮故而吃得都是津津有味。

  苏轼捧着一大碗黄精饭大快朵颐之余,十分有兴趣地与道长谈起养生辟谷之道来,  同时也打听神仙消息。

  山间露重夜寒,  众人这一晚都睡得不好,  章越听得,  章惇与苏轼半夜起身正谈论,不由披衣而起,  但闻道观内外回荡着道士夜课时的清磬声,  正好一轮月出于苍山之上,顿时空山深谷里布满了清光。

  章越又回到道观歇息,到了四更天时,众人都没有睡意起身给熟睡的道人留下一些钱财,离道观登山观日出。

  众人登顶看南山日出之美,不由一时惊叹,  本来众人相约好了要观日出写诗的,  但对于这样夺天地造化之美,不由都是词穷。

  连苏轼也是‘海棠虽美不吟诗’。

  其中一位考官忽道:“我等整日奔波,其实不过蝇营狗苟,无甚意思。真盼有一日卸了差事,看这山水田园之美,不再问仕途之事。”

  从古至今这般士大夫的避世情怀,孔子郁闷的时候,也有‘道不行,乘桴浮于海’的碎碎念。在场几人论及‘居庙堂之高则忧其民,处江湖之远则忧其君’,这般境界一时都还达不到。

  苏轼道了句:“为官则为儒法,  归隐则思释道,  千古皆同。”

  对于苏轼此言,众人都深以为然。

  一名考官问道:“子瞻以为何处归老较好?”

  苏轼道:“我琼林宴时听蒋颖书(蒋之奇),单君赐(单锡)曾言阳羡景好,茶好,故想为官个十年,攒够了俸禄便在此买些薄田,种些桔树,择一山麓筑室终老。”

  众人闻言都是大笑,都没有在意。

  其他两位考官认为章越,苏轼,章惇年少出仕,如今功名心甚重,对于归隐之事只是说说罢了。

  不过苏轼后来真定居阳羡了。

  熙宁八年时章惇政坛失意时写了首诗给苏轼,君方阳羡卜新居,我亦吴门葺旧庐。……他日扁舟约来往,共将诗酒狎樵渔。

  章惇与苏轼相约退休后,咱们一起坐着扁舟相互来往,一起诗酒狎樵渔。

  在此感叹一句,二人真是好朋友,好到发配海南岛的那等……

  众人说说笑笑,下了山后众人诗兴又起。

  但凡谁有了诗意,便叫随从弯下身在其背上直书,最后将写好的诗投入诗囊中。

  似苏轼,章惇都十分多产,两三日内诗囊里已是厚厚一叠的纸。

  众人又寻野渡渡过黑水前往北寺,章越不由与苏轼说起,自己年少去乌溪读书时,大哥交代自己不许乘野渡之事。

  苏轼听了大笑,章惇亦隐隐听见,没什么言语。

  正当船停泊时,处于滩石岩壁之地,众人当即提笔在壁上石上留书。章越之书,苏轼之书都是天下有名的,章惇自负墨禅,后世也是得到称赞的。

  摩崖而书,正是士大夫之美事。

  随行一人正好是地方官吏,后来命一匠人将众人所写都刻于此处,这摩崖石刻使此地成为风景名胜,引得无数后世读书人前来膜拜。

  众人渡过黑水后,寻路而行,远远可见寺庙的轮廓。

  这边周至县的官吏们迎来,他们在中兴寺等候了一夜,本以为他们一行昨日会到,但却不见踪影。如今他们看到章越一行立即上前服侍,将茶汤热酒奉上。

  于是衙役们给众人,又换上乘马,一行人这才有了坐骑代步往中兴寺而去。

  当夜众人游中兴寺。

  寺中景色很多,如寺中有一洞室,传为弄玉吹箫引凤之处,苏轼有了诗兴提笔写下‘洞里吹箫子,终年守独幽。石泉为晓镜,山月当帘钩。岁晚杉枫尽,人归雾雨愁。送迎应鄙陋,谁继楚臣讴。’

  东面谷中又有一洞,传为马融读书处。

  众人当夜下榻于中兴寺中,下榻的僧房隐然为高大的松柏树所掩。

  僧房外不远处即是一条小溪环寺而绕,夜色中僧房的灯火照在溪上,耳边则是溪水潺潺声,不少寺僧正提着木桶往溪边打水,溪对岸是一片广袤的梨林。

  秋色之下,沿溪梨树已尽染红!

  次日众人踏上归途。

  众人昨日联诗喝了一夜的酒,此刻酒都还没醒。

  正在半路上,忽听得虎啸!

  众人不由皆是一惊,章惇,苏轼,章越三人皆驱马前行数步往虎声处看去,果见真有一虎盘于道上距人数十步远。

  此刻三人之马已是受惊不敢往前。

  苏轼惊道:“马犹如此,著甚来由?”

  说完苏轼赶忙调转马头,仓皇后退。章越也是懵了,除了动物园外,他从未见过第二只活得老虎。

  章惇闻言笑了笑,独策马向前去道:“度之,子瞻不必近前来,我自有道理。”

  章惇驱马既近,取了衙役开道所用的铜沙锣于石上砸响,但见虎立即惊窜。

  章惇策马而归对众人笑道:“汝等定不如我!”

  章惇方说毕,猛然又一声虎啸。

  虎去而复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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