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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千七十二章 坚城之下


「陛下颁下阵图,言必须以平戎万全阵进兵,我等一切依图行事,以顾万全。」

        「熙河三军,泾原路七军,一共十军,便要如此布阵,徐徐进兵,以免西夏断我粮道。」

        王中正如是言道。

        一旁章直,种师道,刘昌祚等将都是对王中正侧目而视。

        什么年代了,还要依阵图进兵?

        还平戎万全阵?

        太宗皇帝颁下的平戎万全阵有打过胜战吗?

        种师道:「贵使,依鄜延路那边传来讯息,种太尉已是收取夏州、绥州、银州、宥州、石州等,如此可知横山无人,而梁乙埋新败于我,抓来俘虏言,灵州城中不过数百僧道,正是全军日夜兼程而至,先克灵州,如此打下兴州的大功,咱们就占了一半。」

        王中正摇头道:「不可,陛下在诏中叮嘱我沿着葫芦川大道徐徐进兵,岂可冒险行事。万一我部深入,不等高,种二帅令鄜延路大军抵达,岂不是成了孤军深入?「

        种师道:「贵使说得有道理,但放着灵州空城不取,以后等西夏援军一至,所费气力十倍百倍不止。末将愿率万八千兵马,只带十日粮草,先行突取灵州城。不出三日便有捷报佳音!」

        王中正不满道:「咱家说过了一切按陛下诏令行事,咱们两路兵马本就不多,你分去一万万一败覆,我又从哪补人马?」

        「再说鄜延路十万兵马已是进兵,还有随军十余万民役,料想几日便可渡过旱海,我们等鄜延路消息再作决断。」

        对于王中正此言,众将都觉得不靠谱,高遵裕几日几日到是天子对王中正所言的,那是十几日前的消息,两军间隔着一个旱海,对于彼此现在位置都不清楚。

        官家没有在陕西路设一行营靠前指挥,而是从几千里外的汴京发号施令,这怎样都令人觉得不靠谱。

        章直道:「贵使,我觉得种总管所言有理,但之前磨脐隘之战泾原路杀败梁乙埋,想必甚为疲惫。不如让我率熙河兵先突灵州城下!」

        章直是章越的侄儿,王中正记起新仇旧恨冷笑道:「熙河路兵马莫非要与泾原路兵马争打下灵州功不成?」

        王中正此诏可谓赤裸裸地挑拨章直与种师道、刘昌祚的矛盾。

        不过种师道是章越旧部,而刘昌祚六旬老将,人老成精也不吃王中正这一套。

        二人都没有表态附和王中正。

        王中正见二人不说话,便对帐下诸将道:「此次军前可谓自平北汉之后的最大军功,谁不愿在阵前立大功,奇功?灵州没有长脚他不会走,不会逃。待我两军兵马抵达城下,一并会攻便是。」

        众将领不知分寸,王中正又是节制熙河,泾原两路兵马最***员,当即纷纷称是。

        章直见见连连冷笑。王中正觉得心底发毛,不怕武将,但对章直却是心生忌惮,转念又想,幸亏章越如今养疾在家里,否则我也要看你脸色了。

        章直道:「贵使,我等也唯有从命,鸣沙城有西夏窖藏军粮万余石,我请安排一员可靠得力的将领在此驻守,以为策应,也可在粮草不继时,运粮至灵州城下。」

        王中正道:「你推举何人?」

        章直言道:「秦凤路转运副使游师雄。」

        「一名文臣?」

        章直道:「不错。」

        王中正心想自己没必要在这样小事上与章直争,于是就答允了。

        当夜游师雄带兵和民役押着军粮抵至鸣沙城中。

        章直问道:「路上太平否?」

        游师雄道:「倒是太平,只有两三股西贼出没。」

        章直道:「我已与王中正那厮言安排你驻守鸣沙城。」

        游师雄皱眉道:「鸣沙城城小且破,要守此不易啊。」

        「所以我才点了你的将,让你守住我军退路。我三叔月前写信予我言说,此番进兵,若进兵之事难断则信种师道,若是到了危亡之时则信你。」

        游师雄笑道:「多谢建安公器重,其实沈经略也看出了,他已是带着泾原路,环庆路民役在石门峡江口和好水河阴修筑一城,名为平夏城。」

        章直问道:「不是民役不足吗?」

        游师雄道:「是沈经略想方设法省下来的,他此番就算是伐夏不胜,但也要筑成此城。他说长此以往从泾原路出兵蚕食夏国方是正途,朝廷迟早会明白建安公的苦心的。」

        章直感叹道:「是沈经略想得周到方是。他乘着大军进发,夏人不敢袭扰便乘机筑城。」

        其实以往章直颇看不起沈括,觉得他怕老婆怕成那个样子,连亲生子女都可以弃之不顾,在政治上又左右摇摆。但话说回来,沈括办事能力又是极强,同时对大局的判断上也有他的独到之处。

        游师雄道:「可惜沈经略本要建两座城,但民役不够便先建了一座再说。他确实看好此番伐夏,他还让我转告你,西夏虽初败,却已缓过来,正屯聚兵马八九处,每处有两三万至五六万之多在兴灵附近。听说连兰州凉州的兵马全都调回来了。」

        「我猜测夏贼已是知晓了,此番我们两路会攻兴灵二州的意图,故而从四面调兵护卫中央。」

        章直道:「如此说来,王中正让我们缓师攻灵州倒是对的?」

        游师雄道:「我们谁都看不透全局,也不好说,谁是对的。若是我路重兵顿于灵州之下,给西贼腾出手来先打鄜延路兵马,则于大事不利。若我军先进,在灵州城下陷入西夏重围,也是危矣。」

        章直听了游师雄的话心思重重。

        次日两路大军开拔离开鸣沙城,章直留下几封书信和一柄剑给游师雄道:「若我有不测,烦请游兄交至家中。」

        游师雄道:「经略相公万勿出此言语。」

        章直笑道:「你放心,我素来都是置之死地而后生,否则到时候放不开手脚。」

        王中正率军磨磨蹭蹭前进,仿佛每个石堆,每个草丛后都有西夏兵马的埋伏一般。

        五日的路程用了五日还走不到一半,这时候天子飞诏至军中,斥责王中正龟速前进,贻误战机,要泾原路限期攻下灵州。

        王中正接诏以后欲哭无泪,是官家你和我千叮咛万嘱咐,要我不可冒险行事,以免遭遇孤军深入的境地啊。我一切都是按照你的吩咐来,

        一个字也不敢违背,为啥突然就成了延误战机呢?

        王中正一面含泪上疏请罪,一面让种师道率轻骑突灵州城。

        种师道闻讯后立即带兵一日一夜抵至灵州城下,却见灵州城城头戒备森严。种师道在城下与出城打探消息的夏军打了一战,抓了俘虏问了才知灵州城原本空虚的,但偏偏在两日前西夏两路都统军仁多崖丁和他儿子仁多保忠率部渡过黄河,进驻灵州。

        种师道得知后,当即在心底大骂王中正。

        一日后王中正又率全军赶到,得了官家的诏令,他用了两日赶了三日的路程,但等到却是西夏已加强灵州城城防之事。

        而且驻守灵州的,确实是西夏大将仁多崖丁和仁多保忠。

        得知消息,宋军上下吃惊不已,月前仁多崖丁和仁多保忠在出现在凉州,兰州城下与宋军交战,眼下怎么出现在夏州城中?这说明西夏已看破了宋军两路会师兴州的意图,全面将十二军监司的兵马收缩防守兴灵二州。

        王中正看着灵州,再看着北面的滔滔黄河,唯有攻下灵州,才能渡过黄河

        ,抵达河对岸的西夏都城兴州兴庆府。

        可是因他延误战机,灵州已得到守备,而眼下大军抵达,手边又没有趁手的攻城器械,如何打得下灵州?

        正在这时候,灵州城内西夏军搦战。

        仁多崖丁竟亲自率军出城与宋军交战!

        仁多崖丁是如今西夏头号悍将,眼见他出马,宋军上下不敢大意。

        章直,刘昌祚,种师道三路齐出与对方鏖战,两军战了半日,章直指挥宋军神臂弓地对着仁多崖丁的帅旗下齐射,当即射伤了仁多崖丁的战马,使对方跌下马来,被左右亲兵抢入城中。

        刘昌祚和种师道乘势夹攻,西夏兵马败退入城。

        但打赢了这一战的宋军却没有喜色,灵州守军实力不俗,若要攻打此城,不知要消耗多少功夫。

        不过王中正却很乐观对众将,此区区灵州城,我令万人半夜负土垒军,次日天明可破城野。

        军令如山,王中正当即率军三面包围了灵州城开始攻城。之前攻下鸣沙城时,获得了不少西夏窖藏粮食,王中正当即催人往鸣沙运粮。

        同时王中正派人询高遵裕,种谔大军何在?

        王中正先是巴不得,高遵裕,种谔大军渡过旱海后,分出一路兵马来与他们会师。

        但哪知沈括却一点鄜延路兵马的消息也没有,不仅沈括没有,而此刻身在汴京城的官家,在种谔,高遵裕大军渡过旱海后也有,好几日没有了他们的消息。

        据探报得知,鄜延路宋军深入之后,西夏便派出兵马不断袭扰宋军粮道,伏杀信使,竟使得整个鄜延路兵马与中枢断了联络。

        鄜延路兵马音信全无,同时前方经略沈括,俞充都向官家上奏,言西夏已判断出宋军两路会师兴灵的方案,十二军监司大军三四十万人马皆聚灵武。

        闻之消息,官家惶惶不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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