与廖厅聊完之后，定下穿刺的方案，杨平与华侨楼外科部主任和医生又小聊一会，平时来这边的次数也不是特别多，现在这边的会诊也是由宋子墨负责，今天只不过顺路而已。

    所以杨平也算是稀客，外科部的主任和医生怎么可能放过这种珍贵的聊天机会，生拉硬拽留下杨平，借着探讨病例的名头，跟杨平联络一下同事感情。

    跟大家聊十几分钟，辞别华侨楼的主任和医生，杨平出了办公室，摸出手机，很多未读，其中有罗进的，这家伙终于又回了信息，大概是想通愿意做手术吧。

    杨平一看，罗进说已经再三考虑，如果做完手术只能坐在轮椅上生活，他宁愿就这样等着，至少现在还可以踢球。

    罗进回复的文字非常多，条理清晰，明显是经过深思熟虑打过草稿的。

    如果做手术可以活下来，但是以后永远坐在轮椅上，如果不做手术，肯定危及生命，但是终究多久出现问题，短则几个月，长则几年，这取病情决于发展的速度。

    在生命与足球之间，罗进居然选择了足球。

    杨平知道劝不回他，但还是慎重地回复：希望再次考虑，手术的成功率非常大，相对于生命，术后的并发症不值一提，坐轮椅也是一种生活状态。

    但是罗进回复，这是他深思熟虑的选择，他不会后悔。

    只不过从医学的角度，确实太可惜，现在还可以通过手术挽救生命，再过一段时间就没有机会进行手术，生命注定无法挽回。

    在杨平的朋友当中，励志的人很多，但是罗进算是最励志的，他的人生可谓历经坎坷，每一步走得都是那么艰难。

    罗进小时候得过鼻咽癌，后来治愈。

    正是足球技术进步的黄金时期出过车祸导致全身多处骨折，球迷曾经一度认为他永远离开绿茵场，但是他再一次站起来了，通过艰苦的康复训练，他重新冲进绿茵场。

    后来膝关节严重受损，本来又要退役，但是杨平帮他做手术获得功能恢复，他再次回到球场，而且实现自己的梦想，加盟欧洲一个俱乐部，而且踢得不错，成为一线球员，这一路走来也是艰辛坎坷。

    现在三博运动医学中心还挂着罗进的巨幅海报，当时运动医学中心成立，罗进免费担任代言人，为运动医学中心进行宣传，树立品牌形象，如今的运动医学已经是全国前三的存在，而罗进再一次面临人生一劫。

    如果不做手术，罗进恐怕难逃这一劫，至少杨平现在的判断是这样的。

    伊万在新西兰发来说，他想来中国一趟，希望能够使用何教授的数字人模拟手术，因为他的意大利患者手术太复杂，异体面部移植供体来自一名脑死亡患者，伊万已经获得这位供者的面部数据，他需要模拟重建供体面部，然后重建手术对象的面部，对两者面部进行模拟匹配，这样神经血管的对接会更为精细准确。  

    因为三博医院的实验室和南都医大何教授的实验室是杨平课题铁三角之一，所以他们经常一起聚会沟通，何教授从唐顺那里也学来一些方法，建立一个利用数字人赚钱的机制。

    比如像伊万这种需要使用数字人技术协助手术的，可以按时间和使用的程度支付一定的费用，而这个费用一般也比较高昂，达到数百万美金，这样可以使数字人获得足够的自筹经费，既可以挣钱，又可以测试数字人在使用过程中的不足。

    要学会挣钱，学会逐利，学会表达技术的价值，这是唐顺告诉何教授的道理。

    何教授稍微计算一下，如果全面开放，数字人应用十分广泛，每年可以赚取大量的经费，这些经费不仅可以投入到科研，还可以用来改善研究员的待遇。

    有了数字人作为基础，锐行医疗未来在药物和医疗器械方面的研发速度也会加快，所以基础研究的突破会带动很多领域的进步，这就是基础研究的重要性。

    基础研究犹如建筑物的地基，如果地基扎实，建筑的发挥空间就很大，可以建设到更高的高度，而如果地基薄弱，就会严重限制建筑物的设计和施工，必须控制在一定的高度以内。

    杨平刚刚回复完这些朋友的，身后传来一阵叫声。

    “杨平！杨平！杨平！”

    杨平觉得声音挺熟，于是停下脚步，回头一看。

    穿着VIP病人服的男子正在招手，杨平一看，面孔挺熟悉的。

    “我是牛志轩！”

    牛志轩？

    杨平想起来，这是自己在人民医院工作时的同事，以前住过同一个宿舍，经常在一起打篮球，交情颇深，当时这家伙在市人民医院儿科工作，后来辞职下海。

    “你怎么在这？”杨平很是好奇，以他儿科医生的身份，住这种VIP病房恐怕经济实力远远不够吧，难道又是一个小五，岳父岳母是当地的房东。

    牛志轩笑着说：“前几天胡吃胡喝闹出急性胰腺炎，到这边来治疗，听说这里医疗技术顶呱呱，就医环境也好。”

    现在没事了吧？”杨平关切地问，这可是以前的好朋友呢。

    没有大碍，是水肿型的，已经保守治疗几天，现在医生说可以喝白粥。”牛志轩摸摸自己的肚子。

    杨平说：“要不要我帮你跟这边的主任打个招呼，关照关照？”

    牛志轩高兴道：“那最好不过，他们让我出院，说病房紧张，你帮打个招呼让我多住几天，老杨你真行呀，我听说你现在是这里的大教授，首席专家？这才多久没见，摇身一变升级为教授，听他们说你有参评院士的资质，厉害！”牛志轩一脸的羡慕。

    “你小子也挺行呀，这是在哪里发财？急性胰腺炎还住VIP？”杨平有点好奇。      

    “要不聊几句？”牛志轩提议。

    杨平立刻应允，两人来到VIP外科部的一个会谈室，VIP这边的会谈室环境很好，而且私密性也好，聊天不会受到打扰。  

    两人很久不见，牛志轩开始娓娓道来，他从医院辞职后自己下海做生意，开始单干搞直播，积累一些资本后自己开公司，主要卖儿童保健品，什么聪明药、增高乐、学霸奶粉、视力胶囊等等。

    这家伙的情况，以前也从小五嘴里听说过，据说搞直播卖货，现在已经身家过亿，这做生意才多久，身家就过亿。

    对他赚多少钱杨平没什么兴趣，但是对他的这些奇奇怪怪的产品杨平兴趣浓厚，杨平问道：“你们的什么聪明药这些所谓的高科技产品，是什么机理？怎么论文上没见过相关研究成果。”

    但凡任何高科技产品一定有理论基础做支撑，刚刚牛志轩说的这些黑科技，杨平平时可是阅读论文无数，怎么就没听说过。

    牛志轩倒是很坦白：“大家都是老同事，知根知底，我也从不对自己的生意遮遮掩掩，这玩意就是收割智商税，一个愿打，一个愿挨，说到底有市场需求，反正这玩意多吃无害，就是普通的营养品，然后用一套玄乎的理论包装，铺天盖地的营销推动，卖一波赚一波钱。”

    “这样也行？”杨平很是惊讶。

    牛志轩楞了一下，淡定地微笑：“有什么不行的，大家不都是这么做的，说起来我们还是良心商家，像我们这种有良心的现在不多，我们的产品虽然没用，但是完全无害，为了实现这个目的，我们建立一支专业的科研团队，成员全是博士研究员，主要的任务就是让我们产品对人体无害，你说其它公司哪有这么用心的。给你举个例子，我们有一款增高产品的主要成分其实就是淀粉，但是我们的淀粉原材料不一样，严格挑选最优质的供应商，而且我们有自己的检测机构，确保原材料无害，没有污染，你说我们用心还是不用心？我们卖这么高的价格，总得做点实事心里才踏实。”

    可是你这毕竟是假货？”杨平问道。

    牛志轩笑一声：“这玩意哪有真货假货之分？原本就没有真货，何来真假之分，信则真，不信则假，医学上不是有安慰剂的说法，我们的产品相当于安慰剂，虽然没有起到实质性的作用，但通过建立虚假的信心和希望，缓解客户的焦虑，起到安慰剂的作用，你还别说，我们严格按照统计学原则进行过大样本的统计，用过我们产品的孩子和家长幸福指数明显高于没有使用我们产品的人，焦虑指数明显低于对照组，你想一想，同样是一个身材矮小的孩子，一个认为自己以后可以长到一米九，矮只是暂时的，另一个觉得自己以后就只有这么高，谁过得开心？”

    牛老板的理论一套又一套，这么说来，牛老板还是个有良心的老板。

    好像是这么回事，杨平仔细一琢磨，他的理论也好像在逻辑上有道理。  

    “你这路子走得挺宽的，现在手里有多少员工？”

    “不是很多，上社保的有两百多吧，有自己的工厂和仓库，主要研发团队庞大，员工博士以上学历占比40%，硕士和本科60%。”

    “研发团队这么庞大？”

    “是呀，市场竞争激烈，我们必须发挥自己的优势，不能跟别人内卷价格，我们要创造新理论，开发新产品，推陈出新，比如最近我们推出一种保健品，可以阻滞脊柱侧弯，反响很好，现在供不应求，一个疗程三万多，几个疗程下来也就十来万，比起做手术还是便宜点。”

    我靠，我的研究目前是微创手术，你已经走去前面，只用药物就可以控制脊柱侧弯。

    “你这药？”杨平很是疑惑。

    “在专家面前也不说假话，这产品没用，脊柱侧弯这东西你知道的，一旦发现，后面的发展有些可能会很严重，有些也会很轻，我们产品的理论基础就是一个概率原理嘛，我们只给刚发病的吃，未来自然发展很轻的这部分患儿吃了我们的保健品自然就觉得是我们的保健品功劳，至于后来发展很重的那部分人，该做手术还做手术，总有效果不好的漏网之鱼，是不是？”牛志轩自豪地说，他十分坦诚，没有半点欺瞒。

    “你这还有什么产品？”

    “我们目前打算产品线往前延伸，延伸到胎儿时期，比如马上蓄势推出的红蓝奶粉。“

    什么叫做红蓝奶粉？”

    “哎呀，就是两种奶粉，一个蓝色包装，一种粉红包装，我告诉你，备孕前吃蓝色包装奶粉的可以生儿子，吃粉红包装的可以生女儿。”

    “你们也太那个了吧，孕妇呀。”

    “就是普通的奶粉，你放心，而且质量比市面上的普通奶粉肯定好，我们对产品质量花了很多心思，原材料成本很高的，奶粉全部是从新西兰进口，在国内包装出售，绝对不会乱加东西，我们是有良心的，为了绝对安全，避免不必要的纠纷，奶粉不是给女的吃，给男方吃，我给你送几罐尝尝，放心，质量绝对比普通奶粉好，你想想，一罐普通奶粉才多少钱，我们这一罐得卖几千上万，暴利是暴利，但是我们成本也高，东西真的是良心货，而且经过我们自己检测团队严格把关，我现在家人自己都吃。”牛志轩信心十足的样子。

    “我们的产品经得起任何检查，随便什么单位随便什么时候都可以来查。”牛志轩拍着胸脯。

    “我们还有学霸金装奶粉，一罐六千多，厂子设国外，品牌也是在国外申请的，反正就是我在国外办厂，生产产品出口到中国。”

    “有人买？”

    “上市供不应求，现在国外工厂产能跟不上，而且奶源也跟不上，我们不想以次充好，所以没有扩充产能。

    杨平瞪大了眼睛，作为医疗行业的顶尖大佬，今天被这个老朋友结结实实地上了一课，算是开开眼界。

    “我还有事忙，以后有空我们再聚聚，我请你吃饭。”杨平起身要离开。

    “找个时间，我请你和小五吃饭！你现在这身份这档次，怎么能让你请呢。”牛志轩客气地说。

    杨平离开时不忘跟外科部的主任打招呼，让老朋友的住院时间随意，病房调到南向的套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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