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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百二十九章 别走,我还没唠够呢


  左小麦眼泪吧差的找白玉兰:“娘,我娘呢。”

  不生娃不知母亲恩。

  左小麦也不知道自己这是怎的了,生完孩子,不想见她往常稀罕得要死的夫君。知道俩儿子挺健康,也没咋多关心生下来的一对双,就想找娘家人,找娘。

  眼巴巴地盯着门口,她起不来出不去,只能喊人。

  此时,白玉兰还穿着一身耕地的破衣裳。

  前大襟有俩补丁,膝盖有个补丁。

  白玉兰是一早上被人从地头揪到罗家的。

  那阵儿,听说老闺女提早发动,白玉兰紧张的爬牛车都费劲儿,哪里还顾得上换件体面衣裳。

  刚才出去没在老闺女面前伺候着,是因为她一天没咋吃饭了,小姑爷心细,给她叫了出去,让她抽空垫口饭。

  没想到才出去没多会儿,就听到小闺女又在寻她。

  得,不吃了。

  罗婆子望着白玉兰,一脸颇无奈的表情。

  无奈却没招。

  从此往后儿媳妇就是她老罗家大功臣,她哪里敢再说句重话呦。

  全村都知道她做奶奶了,一口气抱上一对大孙子,小麦生娃都顶呱呱,啊哈哈哈:

  “亲家母,你快去吧,真是让你受累了,她在屋里都哭上了。多劝劝月子里不能哭啊。你是她亲娘,说啥,小麦能听进去。我这个做婆婆要是多说两句吧,好像我眼里只有俩孙子似的,怕她哭是怕她给俩孩子断奶似的。这个刚生完啊,容易多想。咱都理解。”

  心里容易不平衡呗,遭老大罪了。

  这次,小麦生孩子,白玉兰真是高看罗婆子一眼。

  实在是没想到罗婆子那种性子能如此体谅人。

  等到白玉兰进了屋。

  罗婆子用疲惫中带着满足的态度,眼睛就盯上了罗峻熙指挥道:

  “将那饭先放锅里热着,正好你割点韭菜、摸几个鸭蛋,给你岳母炒着吃。你岳母一早上来,跟着折腾到现在不容易。”

  罗婆子还小声感慨了句,这不就是咱养儿养女欠的债嘛,唉。

  小麦疼的生不出来那阵,白玉兰站在她旁边,她都能感觉得到亲家母身子打颤。那个节骨眼,如果她的心要说是揪着,人家那做亲娘的只会比她更不好受。

  所以人家女儿为咱家拼死拼活生俩孙子,鬼门关过了一遭,咱罗家那就得更要礼让左家,怎么礼让都不过分。

  感慨完,罗婆子继续指使她儿子团团转:“对了,做完饭,你再去把炕被铺铺,这么晚了,不能折腾你岳母回去了。她想回去,咱家也不能让。你去烧锅水,回头我让你岳母抽空去洗洗解解乏,跟你媳妇着急上火忙一身汗。”

  新鲜出炉的小秀才爹爹罗峻熙,俩儿子没咋来得及多亲香,一直在忙后勤工作。

  先是伺候媳妇,给擦汗换褥子,迎来送往接生婆和村里人,接着伺候儿子。

  后来又去鸭舍找鸭子回家。他媳妇生孩子那阵,鸭子们都要疯了,听说扎着翅膀满稻田里飞呀飞。

  现在是忙乎做饭烧水,为一家人洗洗涮涮做准备。

  没招啊,家里能使唤的人少。

  听了娘的嘱咐,罗峻熙立马一手端菜盘要放锅里热着,一边弯腰从鸭蛋筐里摸出几个蛋。

  罗峻熙是庆幸的,多亏着他赶考那阵,在府城自个做饭历练出来了,现在才能帮家里干些事儿。

  要不人常说,技多不压身。

  罗婆子又喊住罗峻熙:“别忘了开我那屋炕柜,挑身换洗衣裳备着,一会儿让你岳母穿,你挑好的找一套。”

  “噢,晓得了,”罗峻熙好脾气应道。

  却没想到他娘急匆匆奔来,又一把拽住他,差些将鸭蛋打碎:“算了算了,不用你了,还是我去翻衣裳吧,你在这里盯着你俩儿子。”

  罗婆子忽然想起她炕柜里,最上面放着全是带补丁的里衣和破袜子啥的。

  虽说罗峻熙是她亲儿子吧,那让儿子看见也够臊得慌的。

  谁能想到罗婆子外衣外裤一向体面,里面穿的却是补丁叠着补丁。

  她得亲自去给亲家母翻找。

  而屋里,白玉兰进屋后就问道:“怎的了,是哪里疼?”

  “没有哪里疼,我就是想看看您干啥呢,好像出去好一会儿了。”

  小麦又抓着白玉兰的手问:“娘,外婆还有我爹,大姐二姐他们知道我生完了没?”

  声音里带着哽咽和撒娇,有点儿在家是最小闺女那味儿了。

  “呜呜呜,生不出来使不上劲那阵儿,我差点儿以为自己要死了。娘,你别走,和我说说话。”

  白玉兰心里戚戚然。小麦岁数小,骨架小,头胎就生俩,可不是稍有个不好就是要命的事儿,多亏着这俩小子不是那么肥实却很健康。没那么太折腾亲娘。

  面上却故作轻松,有些好笑道:

  “快别哭了,咋那么娇气,看伤了眼睛,将来没法给你俩儿子穿针引线缝补衣裳了,你得给他们缝补至少十多年,到时候眼睛坏了看你咋办,有你后悔的。

  到时让稀饭儿拿针给孩子们缝补?我看行,稀饭儿真是没处挑错,能做饭能缝补。”

  白玉兰又继续道:

  “真不知道你哭的哪辈子鼻子,小哥俩长的那叫一个带劲儿。

  天爷啊,这是我见过的最漂亮的一对双。我能想到的词就是,想必探花郎不过如此了。就是咱家有俩探花郎,将来不太好分那个位置。”

  这番话说的左小麦噗嗤一笑,再哭不下去了。

  不知道怎么回事儿,娘往常特爱聊过日子深沉磕,那种你得懂事儿啊,你得省钱啊之类的话,容易听的人心堵烦闷。

  这次陪她生孩子却一改风格,全是美好畅想。

  白玉兰看到闺女笑了,这才汇报道:

  “俩孩子包好后,我就让稀饭儿出去寻人给你爹他们送信儿。

  按时辰算,应该眼下知道喜信儿了,还不知道你爹怎么高兴呢。

  你不知道你爹那人,他嘴上说生男生女一样,哼,我和他过了这些年还不了解他?”

  左撇子这辈子也狗改不了吃屎了。

  “看着吧,你爹要是知晓你生了俩小子,他在地头能乐疯,能乐成失心疯。”

  果然要失心疯了。

  和罗家同村的王屠户,以前因为向左家借过种猪,有这个交情在,这次又有罗峻熙亲自上门拜托,他就放下手里繁重的活,特意为罗家跑趟腿送喜信。

  王屠户才到游寒村村头就和左撇子走个顶头碰。

  看那样,左撇子正打算去看老闺女呢。

  王屠户急忙离老远就喊话告诉道:“你小闺女生了,艾玛,那厉害的,恭喜老哥了,生了一对儿胖小子,现在全村都在传这个喜信儿。”

  左撇子当即顿住脚,先茫然了一瞬,一对儿?一对什么?

  然后用劈了叉的声音颤声问道:“那我老闺女身体咋样了,她还好不好?”

  “好,好着呐,恭喜老哥啦!虽说足足折腾一天才生下来,但是你要知道那是俩胖小呢,和人家那生一个的不一样,所以这就已经很快了,很顺利了。你家我老嫂子在那里伺候,说了今儿不回家。你小女婿也特意让我转告你,说是他有给找过郎中摸过脉,让你们这面放心,你闺女外孙子们全都好好的。”

  王屠户也是瞎白话,他哪里知道生娃到底是怎么个过程。

  反正就挑好话说呗,再将罗峻熙嘱咐他的话学了一遍。

  他媳妇生孩子,他从没进过屋,别看他有仨儿子。

  一次是他媳妇将孩子生到田间地头了,一次是他在外面卖猪肉没赶上下生。一次是他被老娘和哥嫂们劝着按着,不让他陪进产房说晦气,让他去外面陪着要生产的老母猪。

  所以王屠夫有一句罗峻熙让他汇报的话,他是特意急赶车到了左撇子面前才小声告知:“老哥你放心吧,你小女婿是一直在产房陪着你闺女直到生。”

  王屠夫以己度人,认为罗秀才公、将来的举人老爷陪进产房这事儿,他既然知道了就要帮着捂住,不能大声嚷嚷以防让外面人听见。

  他大老粗,虽是不懂陪媳妇生孩子再晦气能晦到陪老母猪?但各村上了年纪的婆子媳妇都那么一代一代传这个话。

  为了不必要的口角,他还是小声告诉左撇子就得了。之后再和谁报喜就不提这茬了。

  “好,好。”一连两个好字说完,左撇子抹抹眼睛,为罗峻熙这份用心,也是为他老闺女高兴。

  他有三朵金花,就老闺女这次生孩子,男人在身边一直陪着。

  然后左撇子就调头跑没影了。

  “嗳?老哥,你干啥去啊?”

  “我还没干完活,得回去抓紧干活,快些忙完才能去见外孙们。”左撇子兴奋回道。

  给王屠户无语的啊,这是激动大劲儿还是咋。都几时了,还要去地里。

  再着,合着他依旧需要进村呗,左家其他人还不知道呐,瞧撇子老哥那直奔地头的背影,他也指望不上啊。

  所以当秀花找老姑爷寻到地里时,见到的就是这样一副场景。

  老姑爷先是往死里刨地啊,尥蹶子刨。

  可能是觉得没人能看见吧,左撇子忽地又将锄头扔到一边。

  秀花好奇了,噗的一声特意熄灭了油灯。

  她倒要看看这是要作甚。

  秀花鸟悄慢慢靠近,她眯眼瞧了好一会儿,无语了。

  不得不“咳!”

  左撇子吓一跳,动作顿住:“谁呀,娘吗?”

  秀花重新点着油灯,来到近前问道:“你大晚上不回家,也不知回去吃饭。躲这里在那抖胳膊抖腿、摇着你那破汗巾子,像抽筋了似的是在干啥呢。”

  左撇子脸通红,心想你明知道还问,我也一把岁数了要面子的好不好。

  “问你话呢。”

  左撇子吭哧了好一会儿:“……在跳驯牛舞。”

  “啊,我还以为你得羊癫疯了呢,看来你种地还是不累。”

  就可见啊,小麦生俩胖小子给左撇子乐成啥样。

  没牛驯了,都挡不住他想舞一曲。瘸着腿更能抖出抽筋的速度。

  回家的路上,左撇子不好意思请求道:“娘,你千万别和谁说。玉兰也不行。”

  秀花忍着笑在前面走:“知道啦。”

  ……

  之后连续两日,秀花抓紧忙乎自己的事情,没再出现在地里。

  忙的昏天暗地。

  她将酿酒的第一手原料存下不少后,骑上她现在的坐骑胖骡,肩膀挎着一个包,对左里正挥了挥手告别,就在村里好些老太太、妇人、小媳妇的艳羡中一夹腿,喊了声“驾”,潇洒离开,不带走一片云彩。

  秀花要去罗家给小外孙女伺候月子啦。

  罗家。

  “婶子,你咋来啦?”

  “伺候月子呗,让你能轻省轻省。咋样,见到我,没想到吧?”

  罗婆子脸上的笑容,肉眼可见的变得僵硬起来。

  确实没想到。

  而且你确定是来让我轻松的吗?

  罗婆子心想:我咋觉得,家里这是又添了个祖宗要我伺候呢。

  罗婆子重新调整了下表情,调整成欢迎光临、全家正在日夜盼、夜也盼、盼望着秀花来莅临指导的笑容:

  “哎呀,婶子你的到来,我是真开心呐。要不说俺家稀饭和小麦是最有福气的晚辈呢。稀饭儿以前曾厚着脸皮和我说,说你最疼他,那时候我还不信呢,我寻思满山可靠能干,德子为人处事比他强百套,能甩开他几个村,咋轮也轮不上他是你最稀罕的。今儿见到你老登门才算知道,他确实是啊。快请进,婶子!”

  这话不算纯忽悠。

  毕竟小稻和小豆生娃,秀花确实同一个房檐下生活没咋伺候,夜里该睡觉睡觉,没起夜帮着哄孩子,连尿垫子都没帮着怎么洗过。

  可话说回来,这不是此一时彼一时嘛。那时,白玉兰不像现在这么忙,小稻和小豆也干的过来。

  自此,左小麦的幸福月子拜别了亲娘,迎来了外婆,正式开始。

  秀花就像罗婆子头上的紧箍咒似的,罗母一点儿抱怨的话都不曾对儿媳妇说,一点儿都不敢慢待儿媳,啥好的都给小麦张罗。

  秀花将这一切看在眼里,表面上恨不得压着罗母对她家小麦再好一些,也口口声声说罗婆子,你陪的是笑脸,我家小麦给你罗家生娃,要是有事赔上的就是命。这时候你和稀饭怎么对她好都是应该的。你别觉得我们矫情。

  背地里却对小麦教过,“孩子是你和稀饭儿自己要生的,不是给你婆婆。我虽那么捧你,但你自己却要明白,别觉得生了俩男娃就好像怎么回事了似的。”

  某天,秀花在给小麦做完月子饭后,又给罗母和罗峻熙、六子他们做了现成饭。

  罗母进院着急忙慌正要做饭,结果看到这一桌子现成饭就愣住了,当场就感动不行,瞧那样都要掉眼泪了。

  主要是这个风格不像是秀花能干出来的,冷不丁的秀花开始爱的奉献,就怪让人激动感恩的。

  “婶子,你一把年纪了,能过来给我俩孙洗洗涮涮,照顾小麦就够呛了,咋还能给俺们做饭。”

  罗婆子万万没想到,秀花还不是只做这一顿。

  之后的日子,只要能忙的过来就会顺手帮做饭。

  这就致使,秀花在青柳村才待半个月就出名了。

  “我家那亲家姥姥,那位真是……”

  罗婆子扛着锄头才起个话头,对方大娘就截住,“我知道,那人真是好的没法了,你快要说一百遍了,我得赶紧回家不能再听你叨叨了。”

  罗婆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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