焚烧记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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扶玉秋对乐圣、木镜前来之事一无所知。
他睡了一觉后,隐约觉得自己忘记了什么,坐在阳光温暖的床榻上反应好久,慢半拍地爬下了床。
凤凰墟依然百花盛开。
扶玉秋去小库房里找出来一个花盆,拿着小铲子敲敲打打半天,终于寻到一处土质松软的地方,吭叽吭叽挖起土来。
他在闻幽谷就很会玩泥,时不时给自己换土。
但幽草最好少频繁换土,每回换完后扶玉秋都要蔫上好久,怎么浇水都不管用。
因为这个,他没少被扶白鹤骂。
但扶玉秋又爱新鲜的土,总觉得下一份土会让他更舒服。
扶玉秋将松软的土壤挖到花盆里,又去灵泉打了水,用手指蘸着往上洒水。
突然,一声“啾啾”。
扶玉秋回头一看,发现失踪好久的小凤凰竟然朝他跌跌撞撞跑过来,眼泪汪汪看起来像是被欺负了。
“啾啾!啾叽——”
扶玉秋赶忙把它捧起来,总觉得好久没见它了,感觉掌心那毛茸茸像是捧了小火炉的触感,高高兴兴地亲了它一口。
“啾……”
小凤凰的啾声戛然而止,黑豆眼呆呆愣愣和扶玉秋对视半天,突然毫无征兆地往后一仰,整个身子滚了下去。
扶玉秋:“……”
扶玉秋被它的傻样逗得前仰后合。
他伸手指戳了戳好像僵成一颗糖葫芦的小凤凰,好奇地“噫”了一声,总觉得小凤凰似乎和之前不太一样了。
好像是火焰……不同了?
不过都是凤凰火,应该没什么分别吧。
扶玉秋也没多想,戳小凤凰戳得不亦乐乎。
凤凰坐在院中的椅子上,垂着眸看书,听到扶玉秋的笑声,抬头看了一眼后,又默不作声地将视线收回来。
扶玉秋和小凤凰叽叽喳喳半天,也终于将土给挖好,捧着花盆噔噔噔跑过来。
“凤——凰!”
扶玉秋拉长音喊了声凤殃,将花盆往桌子上一放,像是一只花蝴蝶似的跑了过来,直接就要往凤凰身上扑。
凤殃捏着书的手一紧,突然侧身,用一只手横住扶玉秋的腰,省得他翻过去,淡淡道:“别闹。”
扶玉秋也不起来,浑身都是泥却还是挂在凤殃的小臂上,伸长了手去够那本书。
“你在看什么?我也瞧瞧。”
凤殃将书随手一挥,化为火焰消散。
“不是什么好看的书。”凤殃转移话题,“寻到喜欢的土了?”
扶玉秋被躲了两次,蹙眉看着凤殃,总觉得哪里奇怪。
凤凰金瞳微微一闪,笑着道:“怎么了?”
扶玉秋的神色有一瞬间的迷茫,很快他就反应过来,“哦”了一声,说了句没事,捧着小凤凰跑了。
凤凰墟的时间过得飞快。
扶玉秋每日混吃等死,最爱做的事就是挖各种各样的土准备种自己。
“这个土好。”扶玉秋在那玩泥巴,修长细白的手指捏着土来回捻,称赞道。
小凤凰在旁边啾啾叫,似乎在表示赞同。
扶玉秋伸手摸了它一下。
小凤凰身上好像时时刻刻烧着不明显的火焰,扶玉秋上手摸都不会被燎到。
扶玉秋挖完土,本能抱着花盆往前跑。
可是跑了一半,他微微一歪头,迷茫道:“我跑过去干嘛来着?”
扶玉秋在原地想了半天,才“啊”了一声:“哦哦哦对,去找凤凰。”
他高高兴兴就要去找凤殃,只是才跑两步,猛地停住了。
四周春暖花开,扶玉秋却如坠冰窖。
他脸色苍白,抱着花盆,似乎是在喃喃自语:“去找凤凰……”
去找凤凰这种事……
他为什么要努力想这么久才想起来?
扶玉秋浑身都开始发抖,感觉一股森森冷意顺着脚底往他四肢百骸灌,冷得他心口一阵阵发疼。
就在这时,小凤凰扑扇着小胖翅膀飞到他肩上,脆生生的“啾啾”两声。
它身上一直燃烧的火焰倏地一闪,像是烧着了什么东西。
扶玉秋眸子一颤,紧绷的身体像是被什么强行安抚下去,那股让他胆颤的恐惧心寒也随之消散。
就像是火焰强行让寒冰融化了似的。
扶玉秋抱着花盆迷茫半天,我要做什么来着?
他又想了半天。
“哦,对,再找个花盆盛另一堆土。”
扶玉秋将花盆放好,又拿了个花盆去盛土了。
***
凤凰墟中,那藏在杂草堆里的镜子反射出一道圆圆的光团,照向旁边的花藤柱子。
操控着小镜子的木镜都要急得团团转。
已经过去半个多月,这小镜子在凤凰墟竟然只移动了十丈,连扶玉秋的面都没见到。
这么长时间,扶玉秋连门都不出,按照他闲不住的性子,肯定有蹊跷。
木镜不敢太明目张胆地操控小镜子移动,毕竟这个附着镜子的能力是他才琢磨出来的,若是没控制好被凤殃发现那就糟了。
木镜正急得额头上都是汗水,突然从小镜子中看到凤殃来了。
小镜子瞬间安静如死,只剩下一绺根本察觉不到的灵力连接着木镜的识海。
凤殃缓步而来,神色前所未有的淡漠,就连那双金瞳都毫无光亮。
他手中似乎拿着一棵盛开了的花,孤身一人离开凤凰殿,不知去向。
木镜不知道凤凰手中的是金光草,但这是凤殃第一次离开凤凰殿,他赶紧趁热打铁,一股脑操控着小镜子往凤凰内殿滚。
一路畅通,顺利得让木镜怀疑是不是凤殃故意放自己进来。
不过此时也想不了这么多,小镜子一路翻滚着进入凤凰内殿,镜子和地面相撞发出“哒哒哒”的脆响。
木镜紧张得脑门全是汗,终于蹦蹦跶跶到了内殿的床榻边。
床榻的雪白床幔垂曳而下,被窗外的风吹得轻轻拂起,仙气缥缈。
扶玉秋安安静静躺在床榻中央,雪发雪衣好似融合在一起,只有他那绺红发和柔软的唇有些许颜色。
木镜操控着小镜子蹦到床上,轻轻凑过去。
“玉秋哥哥?”
扶玉秋毫无反应。
他看起来……像是没了呼吸似的。
木镜被这个猜想吓到了,赶忙想要凑上前。
可他刚一凑近,扶玉秋脚踝上的金珠猛地冒出一簇凤凰火,毫不留情朝他袭来,吓得他往后一仰,镜子的灵力瞬间断裂。
闻幽谷的木镜直接从椅子上摔了下去,后背摔得生疼也顾不得,急忙尝试着连接小镜子。
好在那灵力没有彻底断绝,木镜连试了半天终于连接上。
小镜子在床榻上轻轻动了动。
木镜面露喜色地一看,整个人突然像是被什么扼住了喉咙,浑身惊恐得瑟瑟发抖。
小镜子的另一边,一只修长的五指轻轻将其捏起。
凤凰去而复返,姿态淡然地捏着小镜子,那张俊美的脸出现在木镜视线中,好似来自森罗地狱的索命厉鬼。
凤殃细长的手指把玩着那用工极其粗糙的小镜子,似笑非笑道:“倒是聪明。”
木镜被他说得浑身细细密密地发抖。
凤殃的指腹轻轻抚过镜子,像是一双无形的大手强行扼住木镜的命门。
他慢条斯理道:“说话。”
木镜神识被凤殃制住,无法收回,只能被迫开口。
“我……我只是想见玉秋哥哥。”
凤殃笑了起来,金瞳却如寒冰毫无暖意。
“你见他做什么?”凤殃道。
木镜一时不知如何回答,总觉得回答什么都是错。
凤殃眼睛眨也不眨地盯着镜面,像是隔着那缕灵力,遥遥和木镜相望。
木镜被他看得胆战心寒。
就在这时,凤殃猛地一用力。
小镜子应声而裂。
凤殃面无表情地将小镜子搓成灰烬,随手一扬,回头看了扶玉秋一眼。
扶玉秋安安静静地沉浸在梦乡中,对外界一无所知。
凤殃看着他,突然强迫自己狠下心来,起身将床幔拂开,头也不回地离开。
涅槃一事太过冒险,凤殃已做足最坏的打算。
若是他陨落天地间,扶玉秋……
或许忘了他才是最好的结果。
只是凤殃不知道的是,在化为灰烬的镜子中,还有一绺细微的神识濒死般虚弱飘散着。
凤殃彻底离开凤凰内殿后,那道神识猛地朝着床上躺着的扶玉秋扑过去。
一绺神识而已,被风一吹就能散,没什么杀伤力,扶玉秋脚踝的金珠安安分分,并未受到任何威胁而本能冒出凤凰火。
木镜终于进入扶玉秋的识海,彻底松了一口气。
刚才被凤殃捏碎镜子时,木镜都感觉自己好像死了一回。
扶玉秋的梦境没有排斥认识之人的神识,温顺地将木镜神识纳入识海。
一片花海中,扶玉秋还在和小凤凰一起吭吭唧唧地挖土。
只是这次,扶玉秋挖完更喜欢的一花盆土后,像是忘记了凤殃这个人,看也不看地和小凤凰一起回了内殿。
小凤凰身上的涅槃火在悄无声息地焚烧着扶玉秋关于凤殃的一切记忆。
只要这场梦做完醒来,在扶玉秋眼中,凤殃就真的是一场大梦。
再也不会出现在自己的记忆中。
木镜突然闯入这设置期限为一个月的梦境,周围逼真的场景一阵波动,似乎想要破碎。
“小草?”扶玉秋疑惑地起身,“你怎么来凤凰墟了?”
一旁的小凤凰看到突然闯进来的人,黑豆眼瞬间冷了下来。
木镜的身体若隐若现,看着根本撑不了太久。
“玉秋哥哥!”他急忙冲过来,将所有话全都一股脑说出来,“你现在正在梦里,快醒过来!凤凰……凤凰要涅槃,应该就是近几日了!”
扶玉秋懵了一下。
等到木镜像是炸豆子似的说完,他才迷茫道:“什么……凤凰?”
木镜一呆。
“你……你不记得凤凰了吗?”木镜喃喃道,“你……”
扶玉秋歪着脑袋,满脸全是毫不作伪的疑惑茫然。
小凤凰似乎是看不下去了,“啾叽”一声,身上猛地腾起一阵火焰,朝着木镜烈烈烧了过去。
木镜猛地后退几步,见似乎逃不掉,不管不顾地直接道。
“快醒过来!
“他要死了……
“他神魂损伤,撑不过去涅槃的!玉秋哥哥你救……”
话还没说完,那股火焰瞬间将木镜吞没。
小凤凰将木镜的神识驱除后,又变回之前那个乖巧的样子,温温软软地朝扶玉秋“啾啾”两声。
只是扶玉秋却愣在原地。
小凤凰金瞳一闪,往前凑了凑,用尖喙啄了啄扶玉秋的手指。
“啾?”
去挖土吗?
扶玉秋一个激灵,迷茫和小凤凰对视半晌,不知怎么突然往后退了半步。
小凤凰疑惑道:“啾啾?”
“我……我不想和你在一起。”扶玉秋本能在他脑海中叫嚣个不停,他一只手死死按着发疼的脑袋,讷讷道,“你、你会烧掉我重要的东西。”
可到底是什么东西,扶玉秋自己都不知道。
回想起方才木镜说的话,扶玉秋连心脏都开始跟着发起疼来。
看着他如此痛苦,小凤凰赶忙冲上来又要发动能烧毁记忆和情感的涅槃火。
扶玉秋一看到那火,突然尖叫一声,一把将小凤凰打开。
“滚开!”
他不要火。
他神智本能畏惧那簇火。
大概是他的排斥和畏惧太深,整个梦境竟然开始从外到内地碎开。
小凤凰金瞳阴沉,身上火焰熊熊燃烧起来,宛如通红的火种朝着那破碎的地方冲去,似乎想要修补。
只是扶玉秋的崩溃速度比他修补的还要快,在见到那更烈的火后,扶玉秋更是心神剧震。
几乎是瞬间,梦境全然破碎。
宽阔的床榻上,安安静静躺了半个多月的扶玉秋猛地睁开眼睛,整个人像是奔波数千里似的,捂着胸口翻过身,半伏在床上大口大口剧烈呼吸。
喉咙中好似有血块堵着,扶玉秋猛烈咳了好几声,终于将那股郁结之气吐出来。
强行从被凤殃设置好的梦境中醒来,扶玉秋浑身都在发软,冷汗一层一层地渗出,将身上单薄的雪衣浸透,紧紧贴在纤细的身体上。
扶玉秋满脸都是冷汗,手指死死抓着锦被,无数道褶皱越来越紧。
“嘶啦”一声,那双纤细的手竟然直接将雪蚕丝锦被扯得碎裂开。
汗水滴滴落在破碎的锦被上。
扶玉秋神色冷厉,近乎是咬牙切齿地骂道。
“矫情的大尾巴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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